西面的后罩房中,正中间的是管事房,里头住了太子宫殿掌管宫女们的最高首领大常宫和一些掌事妈妈。
靠西边的是官奴所里挑选出来的女奴隶,这些人与良民女子不同,是整个大泷王朝最最下等之人,宫里面伺候人的都是这些女奴隶。
靠东边的则住着杂役宫女,这些杂役宫女都是从通过选秀之后的姐儿们里面刷下来的人,有的是因为犯了错误,有些是因为身体调理没有起色的,又有些是因为愚钝不堪,几次考试都让人怀疑是个傻子的。
皇上虽说广招美女,但是太子爷只有一个,这要是块坏地,严重影响皇室血脉高贵性的,又何必让太子爷辛苦耕耘。
毕竟女子身体健康、智商多少、情商高低都是一个这些管事妈妈门要考量的条件之一,这可是未来皇储的生母,这生不好,可是有亡国危险的。
很不幸罗秋梨就是因为调理半年,身体依然虚弱得随时都要没命的样子,再加两月前她得了风寒,差点没命,太医看了后,支支吾吾半天,虽说不出毛病,但也给了一个“难治”的结论,于是她成了那些未满一年就被无情地刷了下来群体中的一员。
关于自己的身体健康,罗秋梨也觉得奇怪,在原主的记忆力,她的身体还算康健来着,也不知为何,从一入宫开始,身体就虚弱不堪起来。两个月前的那场风寒,也是原主不知被谁推入河中,这才了断在残湖之中。
而她原是另一个世界普通的大学生。她的父母在她高三毕业旅行中,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生命,独独她,因被父母死死护住,安然无恙。
她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她考了理科状元,疼爱她的父母就不会因为要犒劳她,而选择去旅游;如果不是她太没用,父母就不会因为保护她而连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也没有......
这种自责、自厌,让她割过腕、吞过安眠药,但是每每那时,那场车祸的血腥场面就会在她脑中不断重演。
血流满面、残破不堪的父母会出现在她眼前,用被撞得耷拉在一边的头颅看着她,十分难过地质问她,他们舍命保下的性命,就是这样被她随意轻贱的吗?
她受不起他们的指责,她把这段记忆尘封在脑海之中,不再想起,不再提及,每天笑容满面,在大学中做个快乐天使。
大学四年,临近毕业,寝室组织的毕业旅行,她拗不过同寝室的姑娘们,四年中,头一次旅行,就遇到了翻船事故,然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睁眼看着这陌生的时空,尘封了四年的记忆霎时解禁,两个时空的记忆不断碰撞,她忍了四年的眼泪哗哗落下。
这样很好......
或许,她的父母也和她一样,并非消亡,只是和她一样在经历一场尚未结束的旅行......
罗秋梨揉揉眼睛,咧了咧嘴,面容露出最擅长的微笑,心中酸涩的情绪压抑下去,她快步走到管事房,去千妈妈那领活儿。
“这批雏菊要好生看护,咱们这太子院里,除了女人不精贵,其他样样都得小心着来。这批雏菊养好了,可是有大用处。”
千妈妈没说什么大用处,罗秋梨也不问,她等着千妈妈说完了话,就去领了差事,到暖房看花。
花房里还有其他几个养花丫头,罗秋梨进来,大家只点头招呼了下,便自己干自己的活。
这一批雏菊的成色并不太好,罗秋梨就知道千妈妈所说的大用处只怕顶多就是哪条走廊的角落里配色的玩样。
她伸出手指在雏菊的花瓣上戳了戳,雏菊的花瓣在她的逗弄下轻轻摇晃,她轻轻笑了下,小心地给一株株小雏菊换盆。几十株雏菊收拾好,把他们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外面的天色也晚了。
她加快脚步赶往未名院,除了收拾新花,她还得把她负责的几个姐儿在外面晒太阳的花,抱回屋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千妈妈小心跟在一位威严的中年女人身后,罗秋梨见千妈妈佝偻着身子,曲意奉承,便猜想这中年女人身份估计不低。
两人拦住了罗秋梨的去路。
“还不向大宫女行礼。”千妈妈不客气地踢了罗秋梨的小腿肚子一脚。
罗秋梨吃痛,这千妈妈不但爱贪小便宜,对他们这些被刷下来的杂役宫女也总是手脚上面不留情面,按照她的说法,太子爷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未名院里就有那么多女人等着排队给太子爷挑拣,他们这种被刷下来的,哪里还有机会重新得势。
罗秋梨忍着想去挠一挠被踢疼的地方的想法,低头看着中年女人深色绸缎绣了蝙蝠的襦裙,料子是宫里时兴的杭绸,七八成新,裙子很挺刮,没有一次褶皱。她来到这世界也有两月,知道这大宫女的称呼,每个宫里只有一位当的,便是一宫的统管女官,眼前这位应该就是这景德宫管事房的最高首领。
她谨慎小心地行了一礼:“婢子见过大宫女。”
“这就是前个儿养出千叶金莲的秀女?”女人蹙着眉看罗秋梨,嫌弃地看着她病怏怏的模样。
“就是她这丫头种的,柳常宫,只是,还不知这笨手笨脚的丫头让哪个贵人怪罪了。”
宫里对大宫女的尊称为“常宫”。
千妈妈见柳常宫脸色未变,以为自己所料不差,便接着道:“您看,冤有头债有主,这丫头坏的事,可别寻到老奴头上。”
罗秋梨低着头,睫毛轻轻抖了一下,这千妈妈一有好事就全部揽下,这要是碰上坏事绝对推的一干二净。
柳常宫早知道千妈妈是什么人物,懒得和她费口舌,只盯着罗秋梨黝黑的脑袋道:“抬起头。”
罗秋梨听话地抬起头,视线放在她的鼻尖处。
柳眉大眼双眼皮,肤白貌美小梨涡,可惜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盆骨窄窄的,一看就不是能生儿子的相,柳常宫很不满意。
不过一个玩意儿,太子爷尝到味道也就罢了,哪里还轮得到她生儿子。
“从今个开始,这丫头就不在未名院里干活了。”柳常宫对千妈妈说了句,然后对罗秋梨说,“跟我走吧。”
千妈妈愣了愣神,转转眼珠子,马上拿出一个荷包塞到柳常宫手里:“不知这丫头要去哪儿?”千妈妈也是人精,她想着现在打听清楚喽,也方便她日后摆出个什么姿态对待这丫头。
柳常宫收了,横了她一眼:“主子的事也是我们随意说的。”
“哎哎哎,是老奴多嘴了。”
千妈妈暗道糟糕,她一开始料想的错得离谱了,这罗秋梨定然是要高升了。
只有去那些贵重主子处,才避讳人言。
于是她退到一边,忙给两人让路,看着柳常事举步要走,忙上前一步塞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在罗秋梨手里。
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吧!
罗秋梨愣了一下,却听到千妈妈快速又小声说:“老奴以往有对不起姐儿的事,姐儿多担待些,往后若用的到老奴的地方,尽管提。”
千妈妈看了眼柳常宫的背影,悄悄推了一把罗秋梨:“姐儿快走,莫要让大宫女等急了。”
罗秋梨拿着玉佩,快走几步,跟上了柳常宫。
两人一前一后,先出了小园子,便是一道垂花门,出了垂花门之后,沿着这宫里四通八达的游廊,经过姐儿们正在学习的“礼贤阁”。
罗秋梨看了一眼这一共三层的楼宇,因为楼宇是开放式的,所以她一眼便那屋里学习着的姐儿们。
姚姐儿在二楼,正被一个官女子举着戒条,训练站姿,她见到罗秋梨,用眼神和她打了招呼。
罗秋梨回以一笑。
柳常宫带着她穿过了礼贤阁,去了西面的一处院子。
罗秋梨看着院门的牌匾,她愣住了。
这儿竟然就是姐儿们心心念念,打破头都要进的承露院!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儿了,闲暇时候,也要和姐儿们一起上课,太医给你配得要按时喝,窃不可私自倒掉。”
罗秋梨心里一惊,这兜兜转转自己竟然要成了太子爷的后备军团中的一员?
“切莫胡乱勾引太子爷,你的身体虚的很,皇室的龙子龙女可不是这么好有的,还是好好养好身子为好。你既然入了爷的眼,进了爷的院子,那就是比未名院里姐儿们起点高了,这开脸的日子可不远了。”
柳常事说了一通,然后又领着罗秋梨往院子里正房后边的一排厢房走去:“你们这些没有开脸的丫头就住在这。你和另外一个花房丫头合住,切莫闯祸,今日你把东西收拾收拾,顺利的话,明日就能来管事房领活。”
“跟我一起去认认人。”
柳常宫又带着罗秋梨往回走,再次经过礼贤阁后继续朝南走,很快又到了一处垂花门,过了之后便是一座大园子,园子里有凉亭水榭、松柏常青、各色鲜花,微波粼粼的湖上还有一座颇为壮观的画舫停在岸边。
两人就是穿过园子就用了一刻钟时间,好不容易到了园子的尽头,这就是第三道垂花门了。
出了垂花门,就看到一座遮天蔽日的影墙,罗秋梨看着这影墙比起三层楼高的礼贤阁还要高上五六米的样子。
“出了这里,就是外院了。把斗篷带上,轻易不可露脸。”
柳常宫嘱咐了罗秋梨一声,又帮罗秋梨细致地戴好斗篷,帮她遮住脸庞,只余一双眼在外头。
两人绕过影墙,就见到一队队锦衣卫正在巡逻,只见一个年轻首领注意到了她们,过来询问。
“哪个院子的?去哪?”声音很是威严。
“常首领,婢子是管事房的柳青。”柳常宫佝偻起背,恭敬地递出一块令牌。
常规午看了看令牌,仔细核对无误后便放行:“酉时前回来。”
“是,婢子晓得。”柳常宫退后几步,等常规午离开之后,这才带着罗秋梨踏上通向昭阳殿的游廊。
“出了内院更要谨言慎行,不可胡乱窥视。”柳青嘱咐还想四处张望的罗秋梨。
罗秋梨忙端正态度,这可是在真实的皇宫,而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两人走到昭阳殿前,柳常宫递了一块令牌给守卫的锦衣卫,其中一位去了殿内唤了一位身材异常魁梧的青年太监出来。
“远公公,这就是种千叶金莲的秀女,因为身体不好,现在暂时分配她在做种花的差事。”柳常宫对着那青年公公十分谦卑。
林远身材魁梧,相貌平平,脸上的一双眼睛,眼白多,黑瞳小,盯着人看的时候,不由让人心虚气弱几分。
他言简意赅地问了几句罗秋梨的年龄、身家,罗秋梨都一一回答,最后他又问柳常宫要了罗秋梨的画像,这才打发她们回去,并且让罗秋梨明日就来上差。
办好了这事,柳常宫便带着罗秋梨回了内院,把她领到承露院的东厢房的几间耳房外。
“你也算争气,日后再争气一把,也算在这后院里有些地位了,今日走了这么些路,也累坏了吧,早些歇息。”
柳常宫嘱咐好了这些,便要离去,罗秋梨送她到院门口才折返,进了耳房,打量起屋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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