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染山河6

    当天夜里,客栈又迎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搜查。

    那些平时收了掌柜孝敬的军爷直接翻脸不认人,搜查时踹门踢桌子砸东西,试图用最大的动静将隐在暗处的人逼出来。

    陆珩在听到走廊上有沉重而紧密的脚步声传来时就大方的打开了房门,他倚门而等,神情坦然,没有半分惶惑不安。

    片刻后,梁国禁军便陆续来到他房门前,许是他乖觉,许是不认为他们苦苦寻找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站在他们面前,因此在简单打量过后,就放过他进屋搜查了。

    陆珩屋中自然是没有藏人的,所以再细致的搜查都只会徒劳无功。

    在离开前,禁军头子又拿出通缉令将陆珩与上面的头像仔细对比,亦没有发现形似的地方。

    禁军头子指着通缉令问道:“见过这上面的人吗?”

    陆珩摇头:“不曾见过。”

    “这人是晋国来的奸细,若是见过而知情不报,与他同罪,知道吗?”

    陆珩道:“军爷,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我若见到这上面的人,定会立即通知各位军爷。”

    禁军头子又训了几句,留下个‘算你识趣’的表情后才带着禁军扬长而去。

    而被搜查过的房间,不用看也能猜到,同样的配方,造成的结果应该是与往日相似的狼藉。

    陆珩幽幽叹息一声,目光往屋中看了一圈,果真满地狼藉,他也不进屋,径自寻掌柜的去了。

    他到楼下时已有很多住客围着店主的,有要求换房间的,有要求店家修理房间的,有背着包裹要退房的,店主哭丧着脸,却不得不忍耐着吩咐人尽量完成住客的要求。梁都城要再这么闹下去,他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就别想再活下去了。

    见到陆珩,店主也不意外,只是唉声叹气的说:“公子也是要退房吗?请稍等片刻,我先与这几位客官结完账再算您的。”

    陆珩道:“暂且不退房,不过房里已经住不得人了,还劳烦店主遣人去收拾一番。”

    店主自然是连声应下,他倒是想大方的给陆珩换个房间,可惜损的损,坏的坏,换的换,已经匀不出多余的了。

    客栈这两日损失巨大,他也想过先关张不做生意,可同行说就算不做生意也必须要搜查,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因为晋国的奸细很有可能随意寻个空房间隐匿其中,届时若是搜出了奸细,同罪而论,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些,他还是决定继续开张,损失能挽回多少是多少,先保住命才是要紧的,人手少不方便监查晋国奸细,他就不信那奸细还能躲藏在到处都是人的客栈里。

    再者,到时就算奸细真的躲在他客栈里,他也能说是哪位客人带进来藏着的,与他与客栈完全没有关系。

    蝼蚁尚且懂得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古来如是!

    店主一边安排人为陆珩清扫房间,一边愤恨抱怨:“待抓到那晋国奸细,我定要狠狠的向他吐几口唾沫子,叫他祸害人。”

    在梁都混得如鱼得水,此时还在店主眼皮底下站着却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奸细陆珩轻笑了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如此频繁的搜查便是只蚊子也该抓住了,而那所谓的晋国奸细却是半点消息都无,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呢!”

    店主慌忙朝四周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道:“公子慎言,就算上面的人真的要找只蚊子,我们这些没权没势没依靠的人也只能陪着笑脸配合,不然就有的受了。”

    谁让在这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呢?

    “我现在只希望,要找的那只蚊子不要出现在我的客栈里,不然我就是再多长几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家里还有年迈的父亲,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他们可不能被牵连出事。”掌柜的叹息道:“真希望这些事能早些结束。”

    “公子,您若是在客栈中瞧见通缉令上的人,请您千万记得通知我。”

    陆珩神情肃然的点头应‘好’,好似通缉令上的人不是他。

    在楼下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有店家人忐忑上前:“公子,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可以歇息了。”

    陆珩略微颔首,放下手里早已冰凉的茶水,起身上楼回房间。

    房间确实收拾好了,毁损的东西都已被搬走,没有新进东西补上的客房显得分外空荡。

    一眼望去,除了一架勉强拼凑起来的床榻,并两张高矮不同的瘸腿凳,竟是再没有别的物件。

    店家人难堪得不能自已,他不安的垂着头,不敢去看陆珩的表情,生怕陆珩气得拂袖而去。还留在店里的客人不多了,店主说就算是为了性命,也不能让客人全部离开。

    陆珩却没有分毫的生气,他唇边噙着浅笑,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甚好!”

    随手打发了店家人,陆珩也不上床歇息,他来到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

    街道上,梁国的禁军不断交替着,每进出一家客栈,都会有一两个大呼冤枉的年轻人被绑走,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呼喊哭闹。

    有闹得过分的,当场就被削去头颅,血溅三尺,叫剩下的人再不敢多有一字半语,默默将冤屈咽回。

    摸约半刻钟后,一名灰衣青年带着人匆忙赶来,望着那让他过分熟悉的面容,陆珩唇边勾起了些许薄凉的笑意,笑中蕴含着‘果然如此’的意味。

    灰衣青年,名唤薛统,与陆珩师从同门,是与他相处了十余年的师兄,也是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薛统此人,出生市井末流,成长途中吃过不少苦楚,心性颇为偏执阴郁。

    当年会被师门收留,是他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诚心求来的,因此求学时分外认真,对待同门也有三分真心。

    在师门的教导下,他日渐斯文儒雅,掩藏了阴沉,倒也风度翩然。

    直到两年前,师公去世的前几日,薛统忽然未经许可,未过考查,打伤数名弟子,杀害两位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叛出云门,自此再无音信。

    陆珩曾问过师傅薛统判出师门的缘由,他没有回答,只是神情复杂的望着山下:“珩儿,自他叛出云门,就再不是云门弟子,以后若是相遇,千万要小心,切莫因为同门之谊而对他手下留情。”

    从那以后,云门对他的教导就更加严格,往常接触不到的东西也都被拿到他面前,用以增加他的见闻和学识。

    托云门日以继夜的向他脑袋填灌书本的福,薛统用了十几年都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在短短两年内就学的透彻,并成功通过云门层层考查,学成下山。

    陆珩的视力极好,尽管距离有些远,他依然能清楚的看到薛统面上焦躁而恼怒的表情,在训斥过拿人的禁军后,又匆忙离开。

    而那些被训斥的禁军,则是继续挨家挨户的搜查。

    陆珩目送薛统远去,有点遗憾且失望的摇头,多好的牌,就这么被打烂了,真可惜。

    不过,薛统出的昏招,对他来说却是很好的反击方法,完全方便了他,也不是坏事。

    从看到通缉令的那一刻,他就打算接下战帖。

    既然是战,总得你来我往,有输有赢才是!

    单是薛统出招,他被动接受,岂不窝囊?

    若是叫修真界那些老不修知道了,不是平白给他们增添笑料,让他们以取笑他为乐么?

    作为修真界无双法修,不足千岁的渡劫老祖,绝大多数修士见到他时都要尊称一声前辈,从来都只有他取笑别人的份!

    陆珩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窗棂,敲打出颇有韵律的节奏。

    在下山前,云门夫子特意将他叫到跟前,语重心长的与他说:“云门袭孟子传承,所有弟子皆须知何为‘民贵君轻’。”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同是云门出来的薛统也理应清楚师门规矩,他打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言行皆有果,民怨难平!

    一旦做下决定,陆珩的行动就非常快,他一面召集随行死士用流言激起百姓的惶恐与愤怒,闹得满城风雨,一面亲自出现引禁军抓捕了几个贵族子弟。

    有人引导,再经口耳相传,梁都城中不堪困扰的百姓很快就怨气滔天。

    梁国官员再不好对此视而不见,在与相邦陶原商议后,直接将梁都情景上奏给梁王知晓。

    陶原沉声道:“大王,我梁都百姓虽不是安居乐业,却也是民心稳固。若再不制止薛少府,致民心溃散,惶恐难安,怕是会叫有心人趁机作乱啊!”

    梁王向来相信陶原的话,陶原谏言一出,他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再者,如若真如薛大人所言,那陆珩就在梁都,为何在经过禁军那般紧密的搜查和梁都百姓的相互监察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薛大人之前所言,皆是猜测,能信却不能全信,还请大王三思。”陶原道。

    与此同时,被抓捕的贵族子弟的家族也向梁王上奏,声泪俱下的告状控诉:“臣等家族世代皆是梁臣,为梁国尽忠职守,可族中晚辈竟然因为形貌上与那疑似奸细的人有些微相似就被扣上了奸细的帽子,让人抓进了监牢,受到了非人的虐待折磨,这叫臣等情何以堪?还请大王为臣等做主!”

    “民间都在传,说那所谓奸细陆珩只是薛大人杜撰出来的,他不过是想借我梁国力量扰乱我梁国风气,以为别国谋福利。”

    梁王震撼的从王座上起身,紧盯着上奏大臣。

    大臣也不闪躲,神情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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