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娇听纪时艽这么说,似乎他是被左峤邀请来的。
只是这般不请自来,直接进了她院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实在有些吓人。
左娇左右看了眼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蜷在一块的丫鬟,心底叹息一声,也怪不得她们。
若纪时艽要进这院子,谁敢拦他啊?
只是左娇不明白纪时艽是如何进来的,他若堂堂正正从大门口进来,父亲母亲一定知晓,守岁之时定是如临大敌的神态,不可能那般轻松自若。
可若纪时艽是偷溜进来的,那他是从哪进来的?且为何感觉他如此熟练呢?
心头异样的猜测还来不及细想,左娇就被左峤的话拉回了神思。
“娇娇,是我邀九殿下一块来放烟火的,今年他一人守岁,未免孤寂。”左峤一副“你看九殿下多可怜”的表情看着左娇,求她发发善心。
“……”这左娇是知道的,当今圣上十分忌惮不喜纪时艽,恐怕这宫里的除夕夜宴,他去了十分不好受。
纪时艽若在,宫中上下是守岁也守不好,团圆也团不好。
宫中皆知只有纪时艽不在的除夕夜,才称得上是守岁团圆。
纪时艽之前在北寒之地,不必去宫里参加除夕夜宴,所以每年宫中的除夕夜都是通宵达旦,张灯结彩,喜庆连连。
但左娇记得上一世,纪时艽从北寒之地回来后的第一年,参加除夕夜宴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惹得就连左国公这些不相干的人也战战兢兢的上了好些日子的早朝。
但这一世,纪时艽似乎并未参加除夕夜宴?莫非他也重生了,所以知道皇上要因为他而发火?
左娇正想着,左峤就正巧替她问了出来:“九殿下,你没去参加除夕夜宴么?听说宫里的除夕夜宴特别热闹,烟火格外好看,可惜我和娇娇是没眼福。”
纪时艽狭长的眸子盛着月色,微挑着瞟了一眼左娇,轻笑道:“去露了个面,没什么好看的。我生性粗野,坐在那扰了众人的兴,索性便走了。”
这话说得淡然,但纪时艽的语气却有着说不出的萧索与可怜。
左峤连忙朝左娇使着眼色,他思维简单,所有话都写在眼睛里,左娇一眼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九殿下多可怜啊!明明有家人,却没有愿意看见他!这么好的团圆日子,把他一个人赶出来孤零零的过!妹妹,我们一定得多关爱关爱九殿下啊!
对于左峤的爱心泛滥,左娇并未搭理,只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
纪时艽的嗓音更低,也更落寞了:“似乎我的出现打扰了左姑娘?那我这便走吧。左兄,来日再聚。”
纪时艽伸了伸手,随喜推着他转了个方向,脸对着高墙,陷入了深深的阴影之中。
左峤着急地冲上去拉住纪时艽的轮椅:“九殿下多虑了。我妹妹不是因为九殿下,她……她只是今日被我们府里那个柳小娘扰了兴致。”
左峤是个憋不住事的,将今日左国公被柳小娘引得去了院里,守岁一事至此作罢的事儿一股脑地说给了纪时艽听。
说完后,他又连忙跑过来跟左娇细说,劝说她明明这么温柔可爱,为什么对九殿下这么好的人就不能多笑笑,让他多感受感受有妹妹的温暖。
不远处纪时艽听左峤说完,整个人已经笼在了浓浓的夜色中,眸色阴暗。
随喜看到这样的九皇子,心道不好,低头压低着声音说道:“殿下,这可是在内宅,您再讨厌那个柳小娘,也不能直接动手杀人啊!”
纪时艽微挑起嘴角,不屑地冷笑道:“随喜,你说,她该怎么死?”
随喜:“……”得,九皇子没听进一个字。
还在想着到底该如何劝诫九皇子,让他冷静冷静,不要胡乱杀人,上回赵兰嫣的事就差点被查出来了。
但纪时艽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幽幽嘟囔道:“随喜,左国公是她父亲,我不能动手吧?”
随喜:“???”怎么着殿下还想将左国公也杀了?!
似乎纪时艽也意识到了不对,轻摇着头说道:“不行,左国公是她父亲,我若动了手,她定要恼我的。”
随喜松了一口气。
“但他惹娇娇不开心了,惹她不开心,就得死。”纪时艽轻蹙着眉,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随喜求助似的看向还在听着左峤絮絮叨叨的左娇。
左姑娘,能不能管管殿下啊!他疯起来谁都敢杀啊!
左娇正听兄长喋喋不休地说着九皇子是如何好,又是如何可怜,真不明白这没多久的日子,为何兄长像是被九皇子下了蛊似的,张嘴闭嘴都是九皇子有多好?
左娇侧目朝纪时艽所在的地方望去,只能见到模糊的轮椅轮廓,匿在高墙之下的阴影中,月色皎洁却半点都照不到他,隐约可见他的头低低垂着,着实有些孤寂落寞的味道。
左娇的心也软了软,她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轻柔的说道:“哥哥,你买的烟火呢?外头冷,我们快些放吧。”
“好!我这就去拿!”左峤很是高兴地往屋里去了。
纪时艽闻言也抬起头,将轮椅转了过来:“阿默,将烟火都拿过来吧。”
“……”左娇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严默也在?!她怎么完全未发现。
严默躲在院里,与黑暗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直到纪时艽唤他,他的身形才动了动,出现在月光之下。
与他极不相称的,是他身后背着的一个巨大竹篓,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那么长,又胖又长的竹篓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烟火,看起来比左峤买的那些种类更多更珍贵。
左峤也拿了他买的烟火出来了,看到严默背着的烟火,愣了愣神,这才咧着大白牙朝纪时艽笑道:“九皇子你人来就行了,还破费买这么多烟火作甚?”
虽这样说,但左峤却走过去细细翻看了一番,然后默默把自己的烟火收了起来。
有九皇子的这些珍稀烟火在,想必娇娇是不会想放他买的这些普通烟火了。
有严默在,左峤就不用当放烟火的苦力了,往年都是他拿着火折子去点那些烟火,着实有些心惊胆战的,担心烟火燃到身上。
但严默就不一样了,无论是点火还是走开,他都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神色的波澜,仿佛是被人皮影戏里被人操纵的皮影,或是被牵了线的木雕。
九皇子买的烟火极美,许是皇家特贡的,升上夜空的烟花样子都是左娇未曾见过的,看得她美眸中异彩连连,仰着脖子都酸了才低下头歇息一会。
纪时艽的脸依旧在浓重的夜色里,她揣测不到半点。
左娇转头看了看正瞠目结舌欣赏着烟火的傻哥哥,瞧瞧拽了拽他的衣袖,凑到了他的耳边。
现在正是好时机,左娇让左峤旁敲侧击去问问九皇子,到底皇上想赐婚他的是哪位姑娘。
左峤看起来像是并未听过这个消息,这种消息总是在内宅里传得多,他每天只顾喝酒玩乐,哪会注意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但此刻听左娇这么一说,他心中立即警铃大作,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将这事问清楚。
然后左娇就眼睁睁地看着蠢哥哥走到纪时艽的轮椅前,劈头盖脸地问道。
“九殿下,皇上要给你和某位国公府的姑娘赐婚?”
“……”左娇心头一紧,她明明让兄长旁敲侧击问的,怎这么直接就问了?!
然而,左峤从没让左娇失望过,甚至更直接的问了一句:“不会是我妹妹吧?”
“……”竖着耳朵偷听的始作俑者左娇,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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