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别又是数日,再相逢时已是中原天机营,真真到了敌对的立场。
他原本隐与暗处,准备伺机而动,可不知为何,在听到许文武劝她莫要与自己来往时,按耐不住就走了出来,打断他道:“许将军果然喜欢管着别人,她与谁交好,轮不到你说话。”
即便当日在暗香分开时已经做好了再无瓜葛的准备,可还是害怕她真的因为道义立场等与他真的决裂。
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如此之深了?
尽管想要装作冷漠倨傲的样子,错肩而过时却还是忍不住警告她赶紧离开。
可若真的独善其身不理世事,那就不再是酒肆茶坊间传诵的江湖新秀了。她自是没有走,反倒要与他死磕到底。
折腾了半天,许文武宁死不降,一番功夫全都白费,而他最终也还是妥协了,答应她撤走属下不再伤及他人,但与楚留香定下了明月山庄之约。
原本他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与义父的命令相抗衡,可现在却发现早已陷入两难的境地,不能辜负义父的嘱托,却也不忍与她为敌。
终究,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吗?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每嘴上说着不要见面了,一旦相逢又把什么都丢到了脑后,腻歪的连鬼爪姜疏都看不下去了。
甚至在明月山庄之约前,他还带她去看了在江南野外收留的小野狗,难得她竟然毫不嫌弃逗得贼溜。
后来说到给小狗起名字的时候,她一声小宝贝让他心肝发颤,于是就鬼使神差的喊出口了,然后俩人就都傻掉了。
他早就该走了,可还是依依不舍,若非后来扯到楚留香才突然清醒,他怕是要误了与义父约好的时间。
因之前再三叮嘱过她不要牵扯进来,所以方思明以为她应该不会跟着楚留香去赴约,可终究还是料错了。
但局已经布好,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原本因为之前布好的毒针,她和楚留香已经落于下风了,却没想到关键时刻萧疏寒竟然来了,于是局势瞬间发生逆转,朱文圭怒不可遏,与林清辉拂袖而去,将他一人留在暮色中的迷雾里。
原来他算漏的不止一个人?
萧疏寒早就到了大道无情的境界,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即便他和林清辉联手,也是无法近身半步。
看来,这次又令义父失望了。
就在他沮丧痛苦之时,却看到她施施然走了过来,他下意识的质问她为何要来,但她并没有回答,只是将他引到了附近的山上。
可她到底身中剧毒,哪怕楚留香用真气帮忙压制,到底也是成效有限,所以在施展轻功时从空中坠下,好在他紧随其后,正好来得及接住。
冷月长空,千山如雪,他静静的坐在山巅,神色迷惘的凝望着一边沉睡的她。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最初的震撼和愤怒过后,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醒来后却不见半点惊惶,反倒神色从容的嬉笑,可他心底无比沉重,却是无暇奉陪,只将握在掌中半天的解药递了过去。
但那姑娘倔的厉害,竟是瞧都不瞧一眼,反而理直气壮的跟他兴师问罪,随即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劝降,竟然想让他离开万圣阁,离开义父……
这是他从来都没想过,也从来都不敢想的,所以即便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动和憧憬,理智却还是战胜了邪念,他急忙严词拒绝。
“你宁可为了他死,也不愿为了我活着?方思明,这就是你的选择?我对你来说,真的……真的只是你生命中的路人吗?”
她见劝说无效,竟是急的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哭的时候,原本无坚不摧的决心便有些微动摇起来。
她怎么可能只是个路人?明明是很重要……是无可替代的特殊存在,她和义父不一样,她是由自己的意愿选择的,而义父是从有记忆起就存在的。
以前她也哭过,但都有些撒娇的意味,这次却是真的伤心,他能感觉得到,所以他便也觉得难过起来。
于是再也无法维持住冷酷和不近人情,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安慰,用妥协的语气催她吃下解药。
但她却似铁了心要与他叫板,抬起头抹了把泪水,赌气般道:“你为了杀香帅连我的性命也不顾,这会儿还管我死活作甚?若你对我网开一面,不怕你那义父找你问罪吗?”
若是继续硬碰硬,怕是就没完没了了,她的毒未解,他始终放不下心,只得好脾气的劝道:“我义父要的是楚留香的命,不是你的。只要我在,万圣阁就没人能伤你。以后……以后你也要多加小心,纵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想要做天下第一。若是连命都丢了,还怎么做天下第一的高手?”
她的江湖那么大,志向那般高远,生活那么精彩,说到底自己才是个微不足道的路人吧?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出乎意料,她并没有苦苦哀求或者无理取闹,沉吟良久后定定的望着他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头闪过一丝恐惧,他是希望她放弃自己,可却又无端的害怕真的恩断义绝。
今夜或许是他的末日,应该视死如归的,可却又生出无端的悲伤和不舍,丝丝缕缕牵动着他的心。
可是再不舍,也到了结束的时刻,或许……或许这样挺好的。他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不可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始终无法做出回应而已。
死别总好过生离,好过她知道了一切后离弃他吧?
一个老迈粗哑的声音猛地在耳畔响起:你天生身有残缺,这辈子都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该与任何女子有情爱纠葛,否则害人害己。这世上只有为父才是你最亲的人,也是最疼爱你的人。不该动的心思千万别动,否则一旦对方知道了你的身世,你又如何自处?
朱文圭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挥之不去,始终萦绕在耳边。
他突然就绝望了,认命般苦笑着点了点头,“你曾跟我说过,性命固然重要,可人活一辈子,总有些东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我所守护的东西,或许不够完美不够高尚,但却是我此生唯一真正拥有过的。”
是啊,这个世上除了义父,再也不会有人真心待她,即便是眼前这个人,等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定然也会和别人一样将他视为异类、怪胎、恶魔……还有骗子吧?
只要他死了,那一切就都结束了,只有死亡才能终结痛苦,求的新生。
她眼中的失望转瞬即逝,面上浮现出冷静和理智,从容的脱下腕上的镯子,又摘下脖颈上戴的鹰笛,一并塞进他怀里,绝然道:“我明白了,你不会为了我改变,我也不会为了你改变。”
那双潋滟如春波温柔似星空的眸中绽出凛然杀意,她一点点推开了披在身上的斗篷,断然拒绝了他的解药,本该属于自己的视死如归,此刻却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要杀朱文圭,她说就算拼了一条命也要杀了义父。真是可笑,她根本就不知道万圣阁的实力有多雄厚,更不知道她可能会面临怎样的强敌……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右手却已经扼住了她纤细修长的脖颈,与其毒发身亡或失手受辱,倒不如由他来结束吧?
不能同生,那就共死。因为她死了,他也不会独活的。
可是那燃烧一切的疯狂和愤怒,却一点点被她清冷双眸中溢出的泪水浇灭了。
他渐渐恢复了理智,被自己方才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赶紧松开手,却又觉得如此反复无常有失身份,只得悄悄松开手指,然后顺着脖颈一点点划上来,扳开她的下巴将解药送到了她嘴里。
可那姑娘倔强的厉害,竟是丝毫不当一回事,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要吐掉。
也许是气昏了头,也许是情不自禁,他想也没想就凑过去狠狠吻住了她的唇,趁她惊惶错愕之际探出舌尖,强迫她将还未融化的解药一口吞下。
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吃下解药,可是……可是谁会知道亲吻心仪之人的感觉是那般甜蜜幸福令人沉醉?
以前也曾见过别人亲热,但是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他想可能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所以天生无欲无求,因此无法体会并明白其中奥秘吧!
但是现在,他心底却突然生出一股极其怪异又强烈的欲望,无比渴切的想要攫取、掠夺、占有,浅尝辄止的吻早已变得热烈激狂无法克制。
最要命的是她竟然没有推拒,而是无比青涩的撩拨着他,配合着他的探寻和索取,当她使坏般沿着他的下颌啃到喉结时,他浑身都禁不住颤栗起来。
从心底腾起的火热早已蔓延至全身,就连血液似乎都蒸腾起来,而怀中的娇躯却清凉如玉璧,他便拼了命的紧紧抱着,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一般,而她柔若无骨的双手已从他后颈衣领里探入,摩挲着他肌肉紧绷的肩背,柔软的唇舌肆无忌惮的啃咬吮吸他的耳垂,陌生而奇异的刺激突然迸发,他猛地哆嗦了一下,头脑开始发晕,一时间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过神时,却发现她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很是紧张的瑟缩着想要挣扎。
她这般任由他欺侮却不做声,是因为她真的愿意将自己交付与他吧?
可她不知道,他根本不配,他也做不了任何姑娘的情郎。
他的脸越来越红,心底却变得冰冷一片,原来他不仅会对别人动心,也会动情。原来他也和俗世中的普通人一样,除了天生的身体缺陷。
他也不知道该难过还是欢喜,只知道有些东西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了,他抬手帮她整好了被自己弄乱的衣襟,却是再也不敢看她一眼,“我、我……今生我只能以性命报我义父的养育之恩,如此便可一了百了。你、你多保重。”
来世就解脱了,不用再受恩义的束缚,可以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但愿来世能做一个完整的人,不再被人遗弃、遭人歧视、受人轻慢、供人驱使,而能矫健自由日万里长空中的飞鹰。
最重要的是,希望来世还能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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