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上林苑的宫人是怎么准备的,第二日早上居然送来了新的一套猎装,这衣服楚嫣一看之下,惊得神色都变了:“拿错了,拿错了,这衣服我穿不得,应该是给公主的!”
只因这衣服乃是皇帝所用的明黄色,肩膀两处绣着云纹不说,还用缂丝绣着一只五彩凤凰,栩栩如生,光彩夺目。
衣服楚嫣不敢穿,拿给临川公主却又被送了回来。
“公主说了,这不是凤凰,”碧螺掩口笑道:“是朱鸟,是山鸡也行。”
“公主又糊弄我了,”楚嫣摇头道:“这分明是凤凰,哪里是山鸡?”
“上林苑里就有山鸡,尾巴长长的,可好看了,”谁知碧螺根本不提衣服的事儿,只说:“夫人快换上衣服,跟公主去打猎吧。”
楚嫣推拒不过,只好换上衣服,连昨日所骑的马也换了,换了一头更高大健美的白马。
等送走了楚嫣,两个牵马的宫人才道:“这骕骦马,跟陛下的白蹄乌,乃是一对儿,两匹马儿一见对方,必要黏在一起,这还怎么打猎?”
“就你知道得多,”另一个宫人道:“说不定陛下就想要黏在一起呢?”
这一次崇庆帝只带了十几个羽林卫,背负角弓催马扬蹄踏入猎场。
轻装驰骋地跑了小半个时辰,楚嫣握着缰绳有点气愤。
她的这匹马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知道跟在崇庆帝的马儿身侧,她怎么控制缰绳往外,都不管用。
中途稍微休息了一下,却见两匹马耳鬓厮磨起来,陛下的白蹄乌甚至还叼了两口肥美的嫩草,给她的母马吃。
楚嫣很想换马,可每个人只有一匹马,也换不了。
这种情况等到临川公主和囊囊追逐梅花鹿,和他们分散开而更加明显。
“嗖——”只见崇庆帝张弓,一箭就射穿了一只奔腾的野兔。
他回过头来:“夫人射艺如何?”
楚嫣没有说话,拉开小巧的□□,一只短箭射了出去,就见草丛之间,又一只潜伏的野兔被惊了起来,撒丫子狂奔起来。
楚嫣又一箭补上,射地这只野兔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崇庆帝将猎物提起来,就见方才那一只野兔是被贯穿了双耳,而楚嫣射中的这一只是射在了野兔屁股上。
崇庆帝还没说话,就见这只野兔忽然一翻身,屁股上带着箭,一跳一跳地飞奔逃离了。
楚嫣气得哎呦了一声,将弓箭扔在地上:“可气人!”
崇庆帝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都在发颤。
楚嫣越发气恼,又跳下马去,将弓箭捡起来:“妾是许久不练了,以前一天可以射五六只野兔呢!”
“是吗?”崇庆帝又哈哈笑道:“朕一天可以射二百只兔子。”
楚嫣气得脸色都红了,却见崇庆帝目光如炬,挟弓搭箭,左射右射,箭无虚发。没多一会,后方辎车上就挂满了二三十只野兔子。
楚嫣这才相信了他说的是真的,而不是故意取笑。
楚嫣也想打破自己一天射五六只野兔的记录,跟在崇庆帝身后,也张弓搭箭,只不过她毕竟是女流,连续拉一石角弓十多次,手臂就有些酸痛,节奏也渐渐慢了下来。
后来她一想干脆放弃了,就专门给皇帝喝彩,崇庆帝一射中猎物,不管是野兔还是梅花鹿,她都欢呼鼓舞不已。
崇庆帝射箭,她只用去捡猎物就行了,发现这种不劳而获还真是让人上瘾。
“嗖——”崇庆帝又射中了一只鹭鸟,楚嫣就催马上前,准备去捡。
没想到崇庆帝伸手将她拦住了:“你看着,这地方不能过去。”
原来这是一处陷阱,羽林卫在这里布下一个大陷阱,专门用来抓老虎或者狼这样的大型猛兽的。
“树干上标有符号的地方,就是陷阱,”崇庆帝嘱咐道:“射猎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否则会落入网中。”
楚嫣点了点头。
崇庆帝绕过陷阱,去捡鹭鸟。楚嫣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却并不是崇庆帝发出的声音。
她凝神一看,一下子汗如雨下。
只见合抱粗的树干背后,有一头身躯庞大的棕熊,正呼呼喘着气,直立着身子,似乎想要去够树上的蜂巢。
楚嫣捂住嘴巴,这棕熊距离崇庆帝不过五六丈,眼下全部心神盯着蜂巢,但崇庆帝只要再发出一点声响,很快就会被这棕熊发现!
而崇庆帝还并无所觉,甚至还笑了几声,示意楚嫣过去。
楚嫣眼见这熊停顿了一下,小小的眼睛搜寻了起来,顿时不再想其他,下意识就张弓搭箭,一箭射在了树干上,棕熊的目光顿时发现了她,啸叫着朝她扑了过来。
楚嫣立刻跃马,谁知这骕骦马也受了惊,下意识就要朝崇庆帝的方向奔过去。
楚嫣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头上,打得马儿停住了脚。她一勒缰绳,马儿乖顺地向相反方向迈开了步子。
楚嫣跑了十几步,只觉得身后一阵狂风来袭,心里恐惧万分。
却听这棕熊吃痛地一声暴叫,原来崇庆帝一支箭射在了它的身上。
这棕熊高声怒吼着,巨大的熊爪不停拍打抓挠,它停顿了下来,朝着崇庆帝的方向扑去。
楚嫣急忙勒马掉头,也抽出两支箭,用最大的力气射了过去。然而她这两支箭就像是给棕熊挠痒痒,而且更是激地棕熊凶性暴露。这熊皮肉甲胄最是厚实,只有崇庆帝的箭矢穿透了它的皮肉。
但楚嫣仍然不放弃向棕熊射箭,因为只有她不停地射箭,才能给崇庆帝第二次上弦的机会。
崇庆帝以树干为掩护,又一只箭射在了棕熊的眼睛上,疼得棕熊发疯似的拍着树干,大树剧烈颤动,而崇庆帝不得不从树干背后绕出来,正面攻击棕熊。
这棕熊力大无穷,白蹄乌甚至被它扫中后臀,一片鲜血淋漓。但它受过精心训练,没有受惊,而是负痛奔跑着,身后的棕熊紧追不舍,几乎相差不到半丈。
“陛下,”楚嫣大喊道:“陷阱!”
崇庆帝也在把棕熊往陷阱处引,他紧紧夹住马腹,回首将七星宝刀投掷了过去,这棕熊后肩一大片肉被削了下来,稍一停顿,便以排山倒海之势猛扑向了崇庆帝。
它的浑身的毛竖着,这是它发狂发怒的表现,脚步震得地面咣咣作响,马上就要冲到崇庆帝面前。
就在这时,崇庆帝狠狠一勒马缰,白蹄乌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左旋了一圈,就见那棕熊从他们身侧越过,一下子陷落在了大坑之中。
伴随着尖锐的嚎叫,显然坑里还有个巨大的补兽夹等着它。
楚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崇庆帝身下的白蹄乌痛不可忍,嘶鸣一声,却一脚踩空,一下子两只蹄子也翻进了大坑之中。
“陛下!”楚嫣急忙跃马过去,在白蹄乌翻落进陷阱之前,将崇庆帝拉了下来。
崇庆帝直接翻身落到了楚嫣的马上,就见白蹄乌坠落进去,不过棕熊已经被夹住了前肢,也伤不了它,但这马儿也只能嘶鸣不已,却根本上不来。
楚嫣惊魂未定,低头又看到隆庆帝的袍角上沾满了血迹,心中更加紧张:“陛下,您受伤了?”
崇庆帝略一定:“朕没有受伤,是白蹄乌的血迹。”
楚嫣这才渐渐缓了回来:“万幸陛下无恙,否则妾万死难辞……”
“你不仅没有罪责,反而有救驾之功呢。”崇庆帝安慰道。
就见他们身下这匹母马焦急地绕着陷阱走来走去,干脆前蹄一跪,趴在陷阱旁边不走了,怎么鞭笞都没用。
“这马儿也有情呢,”崇庆帝啧了一声:“一方落难,一方就不肯独自离开。”
他下了马,又将楚嫣也扶下来,仰头看了看天色:“看来朕与夫人被困在这里了。”
密林深处一旦失了马,几乎寸步难行,只能等着崇庆帝的侍卫们来寻他们。
“陛下,这里大致在哪儿?”楚嫣堆积落叶和树枝,问道:“羽林卫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刚才穿过了潏河,这里应该是樊川段。潏河旁边有众多峡谷,平常倒也少来。”崇庆帝用火石生了火,道:“不过他们发现朕不见了,一个时辰不到就会出动建章营,很快就会搜寻过来的。”
他看着楚嫣有些惊惶的小脸,“不用担心。”
“陛下在,妾不担心。”楚嫣也没想到崇庆帝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安全感,说罢不自觉有些脸红:“妾是说……”
崇庆帝解下披风,示意楚嫣坐到他身边。
“朕其实常常露天而宿,餐风饮露,”他道:“上林苑比大内更像朕的家。”
帝王应该很少有这样闲言慢语,袒露心迹的时候,但红褐色的火焰仿佛迟缓了两人刚才紧绷的神经。
楚嫣就默默坐在那里聆听,“是因为宫里太拘束了么?”
“就像你不愿意住在侯府一样,”崇庆帝似乎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住在长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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