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符生怒道:“胡说八道,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让那狐狸改了方向,我们羽林卫早就抓住了!”
“自家箭术不行,还埋怨他人?”奢哲囊囊哼了一声,连说了几声笨蛋,气得刘符生七窍生烟。
等侍卫将花狐抬过来,只见这花狐脖子上插了两只箭镞,一长一短,分别是刘符生和囊囊的,弄得两人更加争论起来,非说第一箭是自己射的。
“好啦,不要再争了,”临川公主看着刘符生:“你也是,人家远来是客,你还不让着点人家,还跟人家一个女人吵架,心胸气概都到哪儿去了?”
囊囊得意地一努嘴,从马上跳了下来,只剩刘符生一个,郁闷不已,还听到身后羽林郎们的窃窃嘲笑,顿时一腔气都撒了过去:“笑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知不知道!”
囊囊拉着楚嫣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看到身后那条大蛇,也吓了一跳:“这蛇不小啊,还是条毒蛇,不过……”
“不过什么?”楚嫣问道。
“我们南越,打猎的时候遇到蛇是好事儿,”囊囊道:“还有人专门去捕这么大的蛇,当越女希望自己有孩子的时候,她们的男人就回去猎一条蛇回来,越女就会用蛇皮做成围裙,这样就能生孩子了。”
蛇是百越国的图腾之一,也是繁衍的象征。
没想到临川公主听了之后,也惊讶道:“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孝章皇帝……当年孝章皇帝在上林苑围猎,也是猎到了一条巨蛇,之后不久就和孝章皇后相遇,孝章皇后只不过是浣花宫的宫女罢了,最后竟然正位中宫,生了五子二女。”
“这后来就一直有个传说,说谁要是能在上林苑捉到蛇,那命里就有做皇后的福气……”临川公主道:“行宫里多少宫女,都想要捉一条蛇呢,好像还真没有人再捉到,你说奇不奇怪?不过今天,居然无独有偶地捉到了!”
“那肯定是姐姐,有做皇后的……”囊囊快言快语道。
“囊囊!”楚嫣大声打断她,头一次露出很严肃的神色:“话不可乱说!”
临川公主仿佛若有所思,倒是打了个圆场,笑道:“传说也就是说说,谁还当真?我看今儿不管这蛇怎么样,总归陛下是收获满满,咱们今晚上就可以吃到野味了!”
晚上就地生起火来,烤了野猪肉,野猪不如家猪味道香,因为没有去势,野猪肉还残留骚味,一头猪也没吃多少,倒是蛇肉炙了出来,十分鲜美,蛇羹也做得好。
而蛇皮被完整剥了下来,也不知道皇帝留着蛇皮用做什么。
天色黑了,羽林卫和建章营用火把照亮归途,扈从崇庆帝返回。
上林苑行宫很多,是以建章宫为中心而分布的,临川公主就住在昭台宫,而楚嫣选了承光宫,这个小宫殿离建章宫最远,楚嫣为下午发生的事儿,一直心中惴惴。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多思多虑,烛影斧声,一方面又觉得皇帝和自己之间逾了君臣之礼,为自己当时僵住不动的反应而生气。
要是她没那么容易受惊吓,也就不会腿软成那样,连站都站不住。
楚嫣狠狠摇了摇头,刚刚沐浴过的头发贴在了脸上,还没有干透。就在此时,宫门之外忽然来报:“夫人,王公公来了。”
王怀恩这一次不是送赏赐来的,而是传旨召楚嫣去见皇帝的。
楚嫣不肯动身:“公公,天色已晚,皇上怎么会召见我?”
“是皇上的旨意,召夫人有事相商,”王怀恩的老脸上什么都看不出:“夫人快跟老奴去罢。”
“请公公回复陛下,”楚嫣依旧不肯动:“妾身上不适,不能见驾,请陛下恕罪。”
王怀恩道:“夫人,您这是何意?”
楚嫣容色冷淡:“公公,您应该知道,不同于临川公主,我是外命妇,是臣子之妻,因此有君臣上下之别,岂能夤夜见驾?”
王怀恩好像笑了一下,“夫人多心了,陛下召您,的确是有要事邀您去商量呢……奢哲公主也在。”
楚嫣听见囊囊去了,才放下半颗心来:“……陛下到底有什么事情?”
“您去了就知道了。”王怀恩道。
楚嫣跟着他来到建章宫,果然王怀恩没有骗她,囊囊也在,不仅是她,还有刘符生,甚至还有王庚。
“庚叔,”楚嫣这下一颗心全都落回了肚子里:“怎么回事?”
王庚伤势已经痊愈,而且被皇帝召到了上林苑里,他一双虎目里已经重现当初征战沙场的气势。
崇庆帝掀开帷幕走了进来,“人都到齐了。”
建章宫偌大的殿宇之中,只剩帝王威严的声音:“朕召你们来上林苑,自然不是只为围猎,而是为了商量百越和大齐退兵的事情。”
殿中其他三人似乎都知道内情,唯有楚嫣完全不知情,不由得惊讶万分。
崇庆帝知道楚嫣一无所知,“符生,你说说情况。”
“是,陛下。”刘符生环视了一下众人,道:“百越三国,与云阳王厮杀不休,听闻东越、西越两国如今举兵二十万,而云阳王也陈兵十万于苍梧,战事一触即发。”
“我们南越,素来与大齐交好,不愿兵戈相见,”奢哲囊囊点头道:“此次特地来长安,也是为了和平。”
她说着看了眼崇庆帝,“陛下,实在是云阳王咄咄逼人,若非他手段卑劣,数次挑衅,也不会引得这么大的干戈。”
崇庆帝拿起鞭子,轻轻挥了挥,“云阳王挟外自重,不听号令,丞相又有意扶持,多加纵容,朕的诏书不经门下省,根本发不出去。所以这一次,”
他仿佛筹谋已久:“朕要绕过门下省,直接派使者宣谕云阳王,勒令他退兵。”
这是个极为冒险的决定,因为说是皇帝的使者,其实没有直接诏书,只有皇帝的口谕,云阳王可以不认,甚至可以将人关押、□□,甚至就地斩杀。
云阳王不认的话,皇帝的威信就一落千丈,沦为笑柄,而且杜相得知,就更有把持权力的理由了。
因为冒险,所以在得知了皇帝的计划之后,殿内一片寂静。
连奢哲囊囊都觉得成功性很低:“陛下,云阳王是个老狐狸,老奸巨猾,不好糊弄……”
唯有楚嫣忽然大声道:“云阳王多疑善变,所以陛下故布疑阵!”
她双目灼灼,解释道:“云阳王在没有弄清楚陛下派去的使者究竟是什么目的之前,是既不敢杀人,也不敢动兵,所以就会丧失用兵的良机!这就是陛下的用意,使者要拖延云阳王,等百越包围苍梧,云阳王就是不想退兵,也得退兵到白水,这一次的危机,就化解了!”
她不由自主想起在崇庆帝包围圈里东奔西走的花狐,不管这狐狸多厉害,最后依然被他擒住,云阳王也一样。
崇庆帝的用意,又一次被楚嫣说中了。
如果说前两次楚嫣不过是察言观色,这一次,就根本不是小聪明,而是与皇帝的心意相通。
王怀恩看着楚嫣,心道能她能猜透陛下心思,实在是太难得,只怕太后娘娘,也时常不能摸准皇帝的心思呢。
而楚嫣心潮起伏,她是长于楚地,熟悉情况,才对局势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而皇帝在上林苑,只有几个沙盘地图,就可以对远在万里之外的情况,了如指掌!
“夫人远见卓识,”崇庆帝道:“朕的用意,你们可明白了?”
刘符生和王庚点了点头,就听崇庆帝道:“朕派你们二人日夜兼程,赶往苍梧,宣谕朕的旨意,逼令云阳王退兵白水。”
二人单膝跪地:“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刘符生年轻果断,王庚老成持重,二人相辅相成,崇庆帝看着他们:“时机稍纵即逝,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两人已经换好了衣服,出了宫门,就有羽林卫为他们牵马,两人径自出了上林苑,飞马而去。
楚嫣的目光从两人的身影,移到了崇庆帝高大的身躯上。
崇庆帝背后好像长了一只眼睛一样,忽然转过头来:“夫人看朕做什么?”
楚嫣不由自主闪避慌乱起来,镇定了一下才道:“陛下不发一兵一卒,就勒令云阳王退兵至白水,是大大提高了陛下的威信。”
她由衷赞颂道:“陛下不经门下省发诏书,而只用一句话,就可以号令天下,而天下,莫敢不从!”
“夫人生的巧嘴,怎么每一句话都说得朕心怀大畅呢?”崇庆帝走了过来。
楚嫣只觉得那龙涎香又朝她包围了过来,顿时心跳如鼓,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像个白兔似的,慌不择路地逃离了。
离得很远了,却还听到崇庆帝低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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