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上一秒还在得意的大笑,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脸色迅速地发黑了。
楚嫣大叫一声,死死抓住了他的领子:“是谁?!”
王良痛苦地扭动了两下,口中含混了两下,却吐出了几口白沫。
楚嫣奋力摇动着他,却见他一动不动了,这边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等候的人,杨荣推门而入,将楚嫣抱开,狱卒上去将人翻过来一探鼻息:“……死了。”
楚嫣怒极,反手打了过去:“杨荣你卑鄙无耻!公然杀害人证,还有没有王法?!”
“什么人证!”杨荣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王良是案犯,不是人证!”
“他是南安侯府谋逆案的人证!”楚嫣声嘶力竭地反抗:“他就要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了,你却将他灭了口!”
“你清醒一点罢!”杨荣在她后肩上一拂,楚嫣只感觉两个胳膊仿佛被卸了力气一样,麻痛不堪。
“什么幕后之人,”杨荣冷冷道:“这种犯人我见得多了,自知必死而攀咬无辜的人,他说的话也能相信?”
楚嫣的脑袋嗡嗡作响,血液很久才慢慢回流。
“都督,初步断定是中毒而死。”仵作勘验道。
“去查他今天中午吃的什么。”杨荣道。
楚嫣看着人往来穿梭,只觉得可恶又可怖:“什么毒能在肚子里潜伏一时半刻,等到关键时刻才毒发?”
“人已经死了,系畏罪自杀,石葭村杀良冒功一案证据确凿,可以结案了。”杨荣口气难辨,却道:“你也算报了仇了。”
“我报了仇?我要是报仇的话,不会让他轻易死掉,我要让他每天都在苦海冤狱中煎熬,生不如死。”楚嫣冷冷看着他:“都督,这种死法不会令我满意的,而我一天不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谁,一天都不会罢休。”
长乐宫中。
杜太后刚刚默念完一卷《金刚经》,只觉得有些瞌睡了,便唤来宫人给她卸下簪环。
“娘娘,皇上和临川长公主来了。”长乐宫的大太监马全弓着身体道。
杜太后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道:“叫进来吧。”
崇庆帝和临川公主一前一后进来,对着软榻上的杜太后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拜见太后娘娘。”
“老身也十来日没见着皇帝了,听说皇帝在上林苑快活着呢,”杜太后语气淡淡:“怎么今日想起来来长乐宫?”
“儿臣在上林苑,猎得一头红狐,两只紫貂,特来献给母后。”崇庆帝道。
“你这孝心是足够了,不过老身近日念佛,看不得杀生,你留着做袄子,做皮裘也行。”杜太后道。
临川公主道:“皇上以天下供养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自然不缺这一方狐裘,只不过是皇上的心意罢了。这天下的儿子都一样,吃到一口好吃的最先想到给娘尝尝,皇上打到了猎物,也要献给太后娘娘。”
杜太后这才嗯了一声,“那就收下吧。”
太监马全就从王怀恩手中接过了东西,从太后这里拿了库房的钥匙退下了。看着马全的背影,崇庆帝道:“马大伴看着也老了。”
“怎么,你还记着呢,”杜太后道:“他也不过是在你小时候伺候过你两三年罢了。”
大伴,顾名思义,就是陪伴在皇子皇孙身边的宦官,这些人负责督育引导,以待皇子长成。
“当然记得,”崇庆帝道:“母后说得朕仿佛不念旧情似的,朕这就赐他一座宅子……”
“你既然都记得马大伴,怎么不记得你舅舅是如何保护辅佐你的?”杜太后道:“这些年他替你操持国政,让你可以由着性子在上林苑胡闹,你呢?你却在百官面前拂了他的面子,还假模假样地派人慰问,把他气得卧床不起,你还无事人一样,跑到我这里来,是打算也照葫芦画瓢,气我一场?”
“儿臣不敢,”崇庆帝似乎有些愧疚:“儿臣跟舅舅只不过在一件事上持有异议,万没有想着会把舅舅气着。您这样说,是把舅舅想得太小气了些。”
杜太后就道:“你既然这么说,何不顺着你舅舅的意思,听你舅舅的意见?你舅舅毕竟是先帝临终托付的忠臣,国之柱石,他在朝政上,不比你有经验?”
崇庆帝道:“可舅舅在这事儿上犯了糊涂,还一直拗着,不听人劝啊。”
“我听说是为了和南越交好的事情是吧,”杜太后手中的念珠转动了起来:“百越三国,素来为蛮夷之地,其人不服王化,不知礼仪,生性粗鄙,性格狡诈。以前说要归顺,后来不照样反叛了?连这次来朝的南越公主,都敢在我面前动刀动剑的,你舅舅要打,哪里犯了糊涂?”
临川公主在听到杜太后的这一番评价之后,神色忽然莫名一僵,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恢复寻常。
“母后,每年大齐和百越打仗,都要花费至少五百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发给军士们的饷银,还有武器、兵甲、旗帜等等,开销太大而百姓不堪重负。”崇庆帝道:“而且,给云阳王拨了多一倍的银两,却还打得不如南安侯的一半……”
“你好端端地,提南安侯这个逆贼作甚?”杜太后怫然不悦道:“不是说南安侯跟百越勾结,伪造边境和平的假象,实则意图危害朝廷吗?”
临川公主急忙道:“太后娘娘,皇上是觉得两国长期对峙,百姓民不聊生,非长远之计,眼看云阳王短期不能平定百越,所以想着和谈。南越既然有罢兵的意思,大齐在楚地也算有了缓冲之地,和东越、西越无论打仗或是和谈,都比如今这个胶着的局面强。”
杜太后看了她一眼:“你倒比外头的大臣还能说会道,怎么今儿皇上让你做说客来了?”
“我哪儿敢啊,”临川公主道:“是看着太后和皇上因为外头一件小事,弄得没有兴致,实在是不值当啊。”
“弄得我没有兴致的不是别人,就是皇帝!”杜太后站了起来:“行了,别跟我解释,要解释跟丞相解释去吧!怕是皇帝心硬,连舅舅都不认了!”
崇庆帝面色不曾变化,临川公主倒是有点不安:“皇兄,莫要让太后生气,我看要不还是顺着丞相的意思……”
“无妨,”崇庆帝道:“朕自有主张。”
临川公主也就不再说了,但见崇庆帝眉头中还是有一点阴云,只道:“皇兄,你给我在翁山修了个园子,园子快要建好了,你什么时候也来看看?”
崇庆帝道:“那是你的园子,朕就不去了。”
“皇兄拨了内帑的钱,臣妹白占了便宜,心中哪好意思,”临川公主道:“而且这园子设计与众不同,别有巧思,皇兄真不来赏玩?”
崇庆帝就道:“朕过几日去看看。”
出了内苑,临川公主回翁山园林去了,而崇庆帝也没有在宫中久呆,在羽林卫的护卫下,径自回了上林苑。
椒房殿内的刘皇后正要乘坐肩舆,却听宫人来报:“娘娘,陛下刚才已经出了宫门,去上林苑了。”
刘皇后眼中一阵失望闪过,很快又恢复了贤德温顺:“皇上不是一个时辰前刚回大内吗,怎么急匆匆又走了?”
“陛下只是去了太后宫中,”宫人道:“别处都没有去,也没有回养性斋。”
“皇上有没有问大皇子的功课?”刘皇后道:“皇上每次回来,都要问深儿的学业的。”
“……好像没有,”宫人道:“不过皇上在上林苑带回来一车猎物,给太后宫中送了一些,又特地吩咐给娘娘的椒房殿送过来鹿胎和熊掌。”
刘皇后露出笑容来,“陛下一直记得我常吃鹿胎膏,熊掌也是深儿爱吃的。”
她微微抚了抚还未显怀的肚子,心中觉得喜悦,却又觉得有点不足。
而丽嫔的肩舆已经急匆匆抵达了养性斋,同样的,得到的是崇庆帝返回上林苑的消息。
“陛下怎么会连一晚都不留呢?”丽嫔绞着帕子,不死心地向里张望着,确实没有看到崇庆帝的身影,方才罢休。
在听闻皇上有特别的赏赐给皇后的时候,丽嫔手上的帕子拧地更厉害了:“那陛下有没有赏赐给我?”
宫人尴尬地摇头,丽嫔面色变幻来去,微不可闻的声音从牙关里溢出:“皇后,你可真是好心计……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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