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的修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要逮住一个万俟辰德可谓小菜一碟。万俟辰德的得意不过两秒, 人便被抓住一把扔到了阿元脚下。
他猛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阿元抬脚踩在他的胸口, 笑嘻嘻的说:“让你不老实,再跑啊!”
心狠手辣, 手段残忍,还薄情寡义,阿元最见不得这样的男修, 骗感情也便罢了,居然还夺人修为,伤人性命。
如此说来,还不如那些臭名昭著的风流浪子, 反正修士生命漫长, 遇到几个渣男不算什么大事,闭关出来,没准就把人忘到九霄云外了。
“师兄, 把他扔给那宋归涯如何?”宋归涯是因一段情惹来灾祸,这万俟辰德做的事跟她的遭遇一对上,委实妙极。
虽是询问,但阿元可没等时渊回复,说罢将人往前一拽,万俟辰德便跟那脱了线的粽子, 直直朝宋归涯的方向飞过去。
她二人这一动手,登时像油锅里进了水,除了明阳, 其他人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连宋归涯,也愣住,一双青灰无神的瞳孔狐疑的看着阿元,好似在问她到底哪边的。
时渊手指微动,在两人身前划下结界,挡住蜂拥而至的血云毒气,扔完万俟辰德,又往后退了几步,是非眼前过,稳坐钓鱼台。
“他们打着,跟我去寻宝?”时渊低首,薄唇贴在阿元的耳后根,声音低沉,仿佛说的情话,温柔缱绻。
阿元闪了下神,下意识问:“什么?”
这地儿鬼气十足,哪来的宝贝,况且血云罩天,即便有宝物,也被怨气侵蚀失了光泽灵性,掘地三尺挖出来,怕是早已成了魔物了。
时渊不言,只牵着她往排位那处而去,没曾想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得意的声音:“站住!看看他们是谁?”
明阳在赌。
赌眼前一男一女跟他抓到的一队修士相识。
“两位若不在意,那我便将他们从天地阴阳琴里放出来,到时若被宋归涯领着鬼物伤着了,可别怨我们。”
旬邑等人虽不解他话中含义,但看的出他如今似乎捏着了眼前两人的把柄,也静默不语,专心跟宋归涯以及手下的伥鬼缠打在一块。
阿元蹙眉。
回身笑着,看着瞳孔泛血泪的宋归涯,礼貌询问:“可否让你的人停一停手,我与这位道友有些似乎要处理一些私事。”
宋归涯怔住。
青灰无神的瞳仁偏偏让人看出了她的疑惑。
她手上长长的指甲缓缓收回,灰扑扑的衣裳也慢慢变回一袭白衫,但眼睛仍是凶狠的锁定在旬邑等人身上,仿佛他们一有异动,她便要动手杀人。
“多谢!”阿元柔声笑着,肆意凌厉的脸显得柔和了几分。
“道友现在可以将人放出来了。”阿元笑笑。
她一笑,差点迷晕了对面人的眼,阿元本就凌厉美艳,不笑时给人极强的压迫感,笑了后,天生上扬的眉毛微微软和舒展开,那种迎面而来的冲击感被降低,反倒显的有几分天真懵懂。
委实矛盾,却又吸引人。
明阳眼眸一闪,咬牙笑道:“要想见人,不若出手帮我们解决掉这些伥鬼。”伥鬼无形无魂,是由怨气凝结,除了万俟家的弟子因换过宋家的血而对怨气有一定吸收作用,其他三家根本无法抵抗,也无法消灭它们。
然吸收怨气化为修为的法子却不是万俟弟子人人知晓的,只有旬邑这等核心人物知道如何运用,说来说去,还是拿这些怨气没有办法。
“妄想!”时渊冷声。
如果不是顾忌这天地阴阳琴,他敢这般说话,时渊早让他命丧当场。
“将人放出来!”
他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明阳。
天地阴阳琴既可将人囚禁在法器里面,那这法器定与主人性命有联系,一旦杀了阳明,法器被毁,里面的人也要跟着丧命。
他的声音冷到了极致,仿佛夹杂着万年冰霜,其中蕴含的威压层层递增,传到众人耳中,犹如神旨,生不起半分反抗。
明阳神思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又像是在空中,脚踩不到地,很诡异。只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但天地阴阳琴已在对方手中。
他怒目圆瞪,嘲讽笑骂:“即便你拿了他又如何,没有我的独门口诀,休想打开。”这天地阴阳琴乃上古陨石所铸,是绝佳的牢笼,从先祖开始传下,一代又一代,从没有外人能破界它的禁制,假以时日,待琴生出器灵……
阿元静静的看着时渊,全然相信的模样。
只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捏成拳头,她眼中的紧张一闪而过,怕其中之人不是白霜他们。
时渊默然,手上掐了个法诀,阴阳琴飞到半空中,约莫半刻钟,被捆在一起,捆成了大粽子的白霜等人从空中掉落下来,直愣愣摔在地上。
“哎哟——”痛死她了。
十个人用特殊的仙绳绑在一块,一个人痛呼,其他人虽忍着,也跟着闷哼了几声。
“白霜!!!”阿元惊喜的唤了一声,也顾不得装高冷,一个快步跑了过去,本命宝剑剑光一闪,仙绳应声而断:“总算找到你们了!”
白霜抬眸,眼中不敢相信。
“小师叔?”
“小师叔,你来救我们了……”
“……”
其他几人也是一脸茫然,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间,流落他乡,再遇亲人,真是人生最幸运的事了。
明阳微眯了下眼,脸上露出狠厉的表情。
他没想到,这人竟真能打开阴阳琴,更加没想到的是,好好的筹码说没就没。
若非环境不允许,白霜真想拉着阿元哭一场,这天杀的上界根本就是天大的谎言,根本与云州大陆没甚区别,甚至生存环境更加恶劣。
一想到所有人期待的飞升不过是从荒芜之地前往另一片荒芜,便要呕出半升血。
若阿元听到,也要笑她。荒界便才是真正的上界,三千界何其多,只看一界便下定论,有失偏颇。
“杀了他们!”
宋归涯察觉到让人有威胁感的人事情已办完,也不再忍耐,开始无情屠戮。
万俟辰德躲在人群中,伺机而动,倒占着身份便利,吸了不少同门修为,更甚者,他专吸万俟弟子的灵力,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
四大家族弟子渐落下风,血云开始无差别吞噬他们,旬邑咬牙,心中一横:“你我引爆真元内丹,不能让尽数精英全毁于此。”此刻纠结谁对谁错已无济于事,外面还有他们的家人,能来丧钟岭的皆是族中精英,若精英全折在这里,那当初他们镇压的小家族,散修们,必定群起反攻,而实力锐减的族内,不足以再次将造反的人压下去,如此下去,只有灭亡一途。
三个化神修士内丹引爆,堪比火山爆发。
真气波及之处,一切都跟着化为灰烬。
他们不愧是月河界顶尖的修士,竟在自爆前设下了大阵,将为数不多的弟子罩在阵下,躲过一劫。
而白霜等人,因有时渊这样一个挂逼的存在,也毫发无伤,反倒是宋归涯以及所有的伥鬼,也跟着旬邑几人的死亡而灰飞烟灭。
宋归涯彻底死去。
笼罩在丧钟岭上的结界开始崩塌,血云仿佛从未出现过,更没有那只恐怖怪异的血瞳,天空呈现出一片灰蓝,只留下那株巨大无比的树。
树枝上闪着的光点随着伥鬼的消失而逐渐消失。
“哈哈哈哈,宋归涯死了,他们都死了,你们,也给我去死。”万俟辰德小人得志,邪气的笑着,似乎手握胜券。
“还等什么?如今结界已破,我等性命无忧,但今日之事,不能传出去,否则四大家还有何颜面统领其他的小家族,为了保守秘密,当务之急,是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万俟师兄说的对。”
“杀了他们,回去才能跟家主交代。”
“……”
阿元:……
这些人怕不是傻子,他们的师尊也要败在师兄手下,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叫嚣。
这万俟辰德蛊惑人倒挺有一套。
万俟辰德见挑起了大家对阿元等人的怒火,便隐身在人群中,不出头,不冒进,只等双方开打,他便去骨树那儿,取走宋家人的骸骨。
伥鬼虽然消失了,但骸骨上的附着的灵力修为,供他一人吸收,足矣,至于这些人,呵。
蠢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还好木朗那个老家伙已经先一步下黄泉了,否则还要他亲自动手,实在麻烦。
万俟辰德想到老东西养育他,是抱着那等龌龊心思,便忍不住反胃,被一个男人觊觎,真真是恶心透了。
现在好了,跟他不对付的都死了。
他只要拿到骨树上的灵力,便能从元婴跃升到化神,这次万俟家受到的损伤最重,以他的修为,补了木朗真君的位置未尝不可。
时渊本无杀念。
但更无怜悯之心。
那些被蛊惑的修士一茬一茬的,跟韭菜似的,被时渊割了个干干净净。
他仿佛杀神降临,他们根本无法近身,便被斩杀于脚下,渐渐的,激情退却,理智回笼,余下的人方感到后怕。
万俟辰德躲在人群里,暗唾一口,低声骂道:“贪生怕死的废物。”说罢便借着慌乱的众人掩护,往骨树的方向狂奔而去。
阿元第一时间发现他逃跑了,气呼呼说道:“师兄,他往东南方跑了。”
“小师叔,你说的是谁。”白霜兴致勃勃,热血澎湃,捏了捏拳头,这阵子东躲西逃,可把她憋坏了。
“追!”时渊踩上飞剑,揽着阿元的腰,倏地飞了出去,空中传来他的余音:“跟上。”
刷拉拉十来人往骨树方向飞去。
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众人。
这……人都跑了,他们还打什么,当然是追上去啊。
不到半刻钟,整个幻化出来的镇子彻底坍毁,一人不留。
万俟辰德咬牙,身后之人速度极快,眼瞧着就要追上他,但若错过这个机会,天钧五灵鬼阵已破,没有新的怨气滋养他们的尸骸,便无法形成新的灵力阵,随着伥鬼的消失,灵力也会逐渐消失,他要费尽千辛万苦才能进阶。
他飞向骨树最顶端,犹如扑火的飞蛾。
阿元急切,眼看他回身露出得意的笑,心道晚了,还是让他得逞了,没想到变故突然发生,参天的骨树从底部升起蓝绿色的烈焰,一路盘旋燃烧至顶端,万俟辰德像祭品一般被困在树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诡异的火苗从脚下烧到他的头顶,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随着巨树轰然倒塌。
无数的幽怨的啼哭声从树中传来。
所有人,皆沉默的站在远处。
这便是宋家无辜枉死的怨灵,他们被万俟家以秘术困在此地上百年,生前不得善终,死后更以血肉供万俟家的修士修炼,安生不得,天道昭昭,没想到竟有大仇得报的一日。
阿元心中复杂。
修仙界肉弱强食,但像万俟家这般踩着一族人的尸骨往上爬的人可谓不多,简直丧心病狂,更重要的是,到最后他们依然不知当年是谁杀了万俟家的姑娘,嫁祸给宋家。
也有可能,那个姑娘根本没死,只是改头换面,让万俟家找了个由头发难罢了。
又或者,杀死她的便是自家人。
当然,也不排斥有人借机生事,挑拨两族关系,只是没想到万俟家雷霆手段,心狠手辣,直接将宋家灭了罢了。
往事如何,已无可追寻。
看幸存下来的人撇下不提,甚至忽然对他们礼遇有加,阿元便觉得无趣。
“诸位留步,可否告知我们尊者的名讳。”四大家来了千人有余,如今不过残留了百来号人,尤其是万俟家更是损失惨重,百人中竟只有两三人穿着万俟家的服饰。他们大部分死于宋家怨灵,但也有不少人折于时渊手中。
阿元似笑非笑:“怎么?问出名号打算寻我们报仇吗?”说来好笑,她跟师兄在外这么些年,竟忘了给自己取个霸气的道号,想罢,阿元眼珠转了几圈,清脆的声音说道:“月河之外的无华宗。”
信不信,且由他们。
“小师叔,为何?”等灵舟飞远,白霜将心底疑问问出口。
其余几名弟子也正襟危坐,等着听师叔的教诲。
阿元扶额,颇有些无奈。
“眼下你们瞧见了,这上界根本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平和,每界都有独特的规矩,更有那处事风格不同的大家族,大宗门,但唯一不变的是,纷争从来不会停止,资源灵力越充裕的地方,争斗就越残酷。如今月河界实力受损,加上月河由天外而来,灵气比云州大陆浓郁,不若你们留在此地修行,等炼虚期后,再由月河而上,去别的地方历练。”
万俟家元气大伤,一下失了两个长老。
而其他三家也差不离是这个状况,此时修仙界势力混乱,无人顾及新冒出来的宗门。
只要寻一块宝地,挂上无华宗的牌匾,就算在月河界安家落户了。
“师叔的意思是……让我们创立新的宗门,新的制度?”白钦激动的有些结巴。
从踏上灵舟的那一天,他们便知道,再也回不去云州大陆了,虽然身负师尊,掌门的期望,但寻不到根的漂浮感也如影随形,没想到师叔竟让他们重建无华宗,这是何等令人激动的消息,忽然间好似寻到了目标,寻到了新的家园。
“小、小师叔,怎么会这么突然……”白霜跟阿元最亲近,因此敢于将心中困惑直言。
阿元正要开口,却见敖箴那个小家伙从芥子里钻了出来,在她怀里扑腾着,“娘亲、娘亲”瞎叫唤。
白霜:……
白钦等人:……
才分别多久,小师叔居然有儿子了?
“小师叔、这是你跟师叔的……孩子?”白霜瞪大眼,惊吓的说话困难,她们也就分开了一年多,居然师弟都能叫娘了……
时渊眼神不善的看了她一眼。
白霜后知后觉说错了话,连忙解释:“小师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怀疑……呸,我是说……我知道这是你跟师叔的,但……怎么忽然就长这么大了?”难道半妖血脉真的如此强悍?
阿元被她逗的噗嗤一乐。
抱着耍赖的敖箴,笑了笑:“我有什么办法,他刚出生就这么大一只了,一点也不可爱!!”她都没有抱过小婴儿,说来很有些遗憾。
虽然胖嘟嘟的小奶娃也挺好玩的。
“娘亲,你欺负我!”敖箴捂着脸颊,装模作样的扑到时渊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告状:“爹爹,娘亲嫌弃我,呜呜呜……”
阿元眉眼都不抬一下,这小子一告状就假哭,从来没半滴眼泪的。
要分辨他是不是真哭很简单,但凡下雨了,便是他真伤心了。可这会儿晴空万里的,显然是装的,不过她跟师兄默契的没有告诉小家伙这个事实。
时渊好笑的拍着他:“别提你娘亲嫌弃,我也挺嫌弃你的。”捣乱鬼。
最终的地址是时渊选的,坐落在月河界的中心,四面皆是深渊,凡人从不踏足,而修士也甚少到此处。
山下遍布七阶妖兽,相当于人修的元婴期,因他们成群出现,是以虽然灵气充足,灵植良多,也没什么人不要命跑来探险。
时渊对妖兽有着天生的压制力,当即与山间妖兽定下契约,它们不得伤无华宗之人,无华宗之人也不可伤这些妖兽,彼此和平共处,
这些妖兽便成了无华宗的第一道屏障。
阻挡了不少有心人的窥伺,这是后话。
差不多半月,无华宗的护山大阵形成,除了地形不同,所有的内部建筑皆完美复刻了云州大陆的无华宗。
阿元叉腰,站在长长的云梯上。
看着山门上的“无华宗”三个字,脑海里想起第一日上山时的模样,慢慢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终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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