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小说:与恶魔的蜜恋 作者:蘑菇神力
    初念不明所以,看他情绪已经平静了,好脾气地继续指导:“不要低头,身子站直了,这样才能把气吸到丹田。”

    她眼神澄澈、真挚,奚悱动作卡在那里。

    “操!”他黑着脸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初念揉了揉耳朵,视线扫视着屋里的狼藉,叹了口气。

    这人发起疯,确实对什么都不管不顾,这么好的一架钢琴,真是可惜了。

    “出来。”奚悱推门,往外走。

    “喂!去哪儿?”

    “跟着我。”

    奚悱的声音已是不耐。

    初念跟着他出去,见他往走廊的尽头走。

    学校这一层都是琴房,不止能练钢琴,琵琶、二胡这些都可以。

    她来的前一年,学校送完最后一批艺术生,便不再单独招了,想走这条路的同学都去辅导班学了,因此琴房空着,这一层都没什么人。

    前面的灯灭了,初念怕黑,叫了声:“奚悱。”

    奚悱探出身子,把她拉了进去。

    是卫生间。

    奚悱推她往前,初念害怕地挣扎。

    “别转过来。”他说。

    初念听到身后窸窣的声音,然后一件衣服扔在了自己身上。

    “弄干净。”

    奚悱的衣服上黏了好多珍珠,初念掸了掸,又拿水打湿上面的浮脏,想问他穿湿的衣服出去,不怕感冒吗。

    她侧过头,奚悱开了水笼头,正用凉水对着头冲。

    “你别这样。”初念想制止。

    黑暗中,她能隐约看到他上身线条,赶紧转回身:“你这样会感冒的。”

    奚悱单手扒拉着头发,又冲了几下才起身:“不会。”

    他甩头,水溅在初念身上,很凉。她缩着肩膀躲:“会的,说不定还会中风呢!”

    “说了不会!”奚悱语气不善,初念不再劝。

    两人就跟闹别扭似的都沉默了,停了会儿他开口:“我以前都洗凉水澡,从不生病。”

    “冬天也是?”

    “嗯。”

    他回答得简单,像是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体质也不像是很好,家人怎么会纵容他从小洗凉水澡呢?

    初念正想着,奚悱的手机响了,他接通。

    “喂?”

    “……”

    “在十五中那边?”他想了想,“太远不去了。”

    说完挂了电话。

    初念手往后伸,把衣服递给他,人没回头道:“拧的挺干的,不过还是湿的。”

    奶茶是她泼的,但她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愧疚。

    奚悱单手穿衣服,多少有点困难,弄了半天穿上。

    初念这才转身,声音软软的:“真对不起,总把你衣服弄脏,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奚悱这才想起来问:“我裤子呢?”

    初念手放在嘴上:“啊!我忘洗了,昨天回去有点累……睡着了……真对不起。”

    洗了还有什么理由后面再找他。

    奚悱“嗯”了声,像是无所谓。

    他要走,走廊里传来值班老师的声音:“这怎么回事?打架了?人呢?这也太过分了!”声音越来越近,“哪个班的,让我找到全都记过!”

    初念心一惊,拉着奚悱躲到门后,空间狭小,两人几乎挨着。

    “人呢?”老师把灯开了,往里面看了看。

    斜后面,初念踮脚捂着奚悱的嘴,人几乎趴在他身上。

    她头顶碎发搔到他的喉结,痒痒的,又有点麻。

    奚悱垂下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初念头顶上的疤,跟她额头上的很像,不明显,但纠结的嵌在头皮上。

    其中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地方,已经长不出头发了。白白的,很突兀。

    他将手轻轻搭在她头上,刚摸到,她抬头。她紧张的样子像只被猎人发现的小鹿,手比在嘴上:“嘘!”

    奚悱的手指顺着她的头发滑下,移开了视线。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比这凶多了。

    两年前的除夕夜,奚悱和家人去山上的庙里抢头香。

    那天人很多,很吵,大家都在笑。

    奚悱跑得快,一开始就在争先恐后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不出意外地第一个到达上香的地点。

    一个老和尚上前示意他可以开始上香了。

    而他刚才只知道跑,竟忘了拿香。

    这时候后面追上来个姑娘,递上长香一支,恭敬地朝老和尚作揖:“谢谢道长!”

    被叫道长的僧人闻言,略有尬色,他示意后面不要再挤了,头香已经被拿下。

    小姑娘得意地朝旁边笑笑,挪了两步:“这位施主请让让!”

    尘埃落定,小姑娘刚要拜,谁知奚悱屁股一撅,把人顶出一米远。

    他学她的样子,对着香笨拙地鞠躬。

    摔了个屁股蹲的小姑娘灵巧地爬起来,指着奚悱嚷:“你耍赖!头香是我的!你凭什么拜!不算不算!”

    奚悱转头,拿黑亮的眸子瞪她。

    小姑娘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做ok状扣在眼上,惶恐又故作镇定地弓着马步:“你瞪什么!比眼大啊!我的更大!”

    老和尚单手放在胸前,气定神闲道:“莫强求,都是机缘。”

    奚悱没懂。

    “念念,算了,回来吧!”后面一对夫妇模样的人在叫,小姑娘嘟嘴哼气道:“小贼!这次作罢,下次再见,定叫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说完拔腿就跑。

    一向被讲脑子不正常的奚悱啧啧两声,说:“有毛病。”

    老和尚还在念着什么。

    奚悱没听,转身走了。

    他那时她头上没疤,人也有些好笑。

    不像现在,眼几乎是瞎的,根本不记得他。

    老师走了,两人才出来。

    初念回琴房拿书包,一回头看见奚悱倚在门口。

    “好可惜。”她说的是琴。

    奚悱倒不在意,淡淡道:“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

    第二天,初念忐忑了一上午,虽然那琴不是她砸坏的,但终究跟她有关系。

    郭博脖子还有点歪,不能灵活地转向,他从外面回来说:“去打听了,听说奚悱今天没来,不过他家人来了,应该就是处理昨晚上的事。”

    初念猛地想到什么,起身:“他家谁来了?”

    “他爸……好像吧。”郭博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初念同学,昨天真不是故意想把你丢下,奚悱看我那眼神,我觉得他下一个要砸的就是我。”

    初念在想事,没接话。

    郭博压低了声:“初念同学,他该不是对你……”

    “让一下。”初念往外跑,把郭博撞得差点摔倒。

    她一口气跑到校门口,一辆商务车临时停靠在路边,后车门被人拉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坐了进去。

    就那么几秒的时间,车门关上了,车窗膜深黑,初念没看清人。

    她回去,郭博头歪得更狠了。

    “你怎么跑这么快?”

    初念有气无力地坐下:“我以前还能更快的,后来出了事故,身体没以前好了。”

    “什么事故?”郭博问。

    初念这才觉得自己说多了,摆摆手:“我开玩笑的,没事。”

    一连几天,奚悱都没来上学。

    周五的下午,她用旧号给奚悱发了短信:“先生,请问您还需要跑腿服务吗?”

    没有得到回复。

    她犹豫了一下,又拿现在的号码给他发信息:“你的裤子我洗好了,给你送去吧。”

    还是没回音。

    倒数第二节课的时候,她的手机终于振了,奚悱回短信:“我不在学校。”

    初念捧着电话,想了想回:“裤子你急着穿吗,要不要我给你送去。”

    电话突然地振动,奚悱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初念不敢接,挂了电话给他回:“我在上课。”

    那边便再没了回复。

    她接着发:“下课我给你打,行吗?”

    “生气了吗?”

    直到下课,奚悱的信息都没再回过来。

    初念手指戳着电话,查了话费余额,关机又开机。

    突然,电话振了起来。

    初念弯着腰,躲在桌下面接:“喂,奚悱?”

    “现在出来。”

    初念吓了一跳,往班门口看,什么也没看到。

    “现在到奶茶店来。”

    “什么?”初念看时间,“可是马上就要上课了。”

    奚悱的声音在电话里很冷:“好啊。”

    隔着电话她都能听出他语气的不悦。

    “你先别挂,我、我跟老师请个假。”

    初念撒了谎,跟班主任说自己来例假,肚子痛。

    她成绩傲人,老师当即给她批了假条放行。

    上课时间,奶茶店几乎没有人。初念背着书包进去,看到奚悱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过去,把书包放在空着的凳子上。

    奚悱像是有点累,缓缓抬头,见她站着,把兜里的卡给他。

    初念没接:“不用,我自己买。”

    她跑快了两步,到柜台点了奶茶过来。稠乎乎的一杯,她用吸管戳着。

    奚悱刚一直在看她书包上挂着的那只毛绒小马,初念余光看到,问:“你喜欢小动物呀?”

    奚悱收回视线,手闲闲扣了下桌面:“不喜欢。”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衣,领口两粒扣子敞着,皮肤看着比初念还白。

    “是不喜欢还是厌恶?”初念问。

    奚悱被问的有点烦:“有区别?”

    “有的。”初念点头,刘海跟着动了动,她说,“厌恶、虐待动物会给心理医生一种提示,你的心理健康存在问题。”

    奚悱想了想:“是吗?”

    “虽然不绝对,但是有些国家会把虐待动物的人和其他犯罪一样记录在案,他们认为这种人心理潜在有压抑和错误的宣泄。”初念放下吸管,“所以回答厌恶,会给心理医生一种暗示。”

    奚悱淡淡地笑了:“你真懂?”

    初念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纸,放在奚悱面前:“这是我总结的心理医生可能会问你的问题,你看看,最好背下来。”

    满满两页,全是手写的,字迹清秀干净,看着让人身心舒畅。

    “你写的?”奚悱问。

    “对呀,全是资料里查到的,但是最好还是根据你的情况,让我再修改一下。”初念手指着上面一处,“你对同学的印象怎么样?”

    奚悱挑眉。

    初念看着她,模样单纯。

    奚悱:“就那样。”

    初念拿笔把原先的答案话掉,改成:“还行吧(这里要停三秒钟),常玩的还行,别的没太接处。”

    奚悱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初念解释:“你要说自己团结同学、尊敬师长那就太假了,你自己都不会信吧?”

    奚悱哼了声,初念弯了下唇,继续说:“但也不能说就那样,会显得你对周围的人都无所谓,人是群体动物,需要有正常的社交。所以你要给医生一种感觉,你有朋友,有跟人接触。”

    奚悱脸上已是无语:“我为什么还要跟智障一样想三秒再说话?”

    初念喝了口奶茶,嘴上挂着一点点粉色,提声:“这才能证明你不是事先背好的呀!”

    奚悱静了几秒,仰头把桌上的原味奶茶一口气喝了,只留下里面的珍珠一粒未动。

    “行啊,你挺用心的。”

    初念不好意思地笑,摆摆手:“之前把你衣服弄脏了,我总要弥补一下嘛。”

    她又跟奚悱确认了几条。

    “这个,‘跟人起争执的时候你通常会怎么解决,会想动手打对方吗?’这里的回答一定不要想,要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会啊!’”初念跟她解释,“医生会观察你的微表情来判断你是否说话,这时你动作越少、语气越果断,才越能证明你在说实话。”

    这点,奚悱倒是听得饶有兴致,跟着点头:“陆明昊那个智障每次跟老师说自己没抄作业的时候,就会抖腿。”

    “对,抖腿,目光迟疑看旁边,咬嘴唇、手势过多,这些都会是说谎的证明。”初念顺着下面的问题,继续问,“家里都有什么人,你认为你的家庭关系怎么样?”

    奚悱脸色冷了下来。

    初念揉揉鼻子:“医生都会这么问的,你就正常讲,对了,你爸爸和妈妈……”

    “分开了。”奚悱沉声,不耐地说,“今天就到这吧。”

    他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走。初念拿上书包,追到外面:“你怎么了?”

    奚悱脚步没停,初念上去拉他。

    他转身:“烦不烦!”

    “我……”初念哑然,不知道又怎么让他不开心了,她想先把他哄住了,“小悱,深呼吸!来!跟着我——”

    她胸口起伏,抱着的书包上的小马挂件跟着动。

    奚悱看了眼,初念手忙脚乱地取下来,伸到他面前:“送给你好不好,不要生气了。”

    下课铃响了,有同学从教室里出来。

    初念举着的手动了动,奚悱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地接了过去。

    “我裤子呢?”他忽然问。

    “啊?我……没带。”

    她就是找个借口跟他联系,裤子还在家,洗都没洗。

    初念以为没还他裤子让他不爽了,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的办法。

    面前,奚悱缓缓开口:“要给我洗裤子,又拿着一直不肯给我,还为我准备了这么多测试题,又送我东西……”他挑挑眉,“你就真的只是想补偿我这么简单?没点别的什么?”

    初念心思不在这儿,反应了几秒才回答:“……没啊。”

    奚悱身子往前探了点,有点压迫的气势,语气轻佻地问:“你心里真的对我没什么?”

    初念心想,被发现了吗?

    她瑟瑟发抖地说:“……真的……没啊。”

    校园里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

    奚悱淡淡看着初念迟疑的表情,飘忽的视线和轻轻咬着的下唇。

    他了然于胸低笑了下。

    那一笑,冰冷的黑眸像漾着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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