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电车

    安兰德下午出了一趟门,带回了一大叠的档案。

    鹿弥跟着他一起翻了翻。里面的死者大部分确实分布在十五岁左右或者四十岁左右。少年的死者大部分死了以后被割去了嘴巴。成年人的死者大部分失去了手。

    “下午有一个现场勘察。”安兰德用了谎言的能力,变成了一个警察。“我去查看一下现场,你乖乖待在就酒店,不要被抓了。”

    鹿弥留在酒店翻阅着档案,突然手顿住了。

    他之所以成为创世神的顶罪羔羊,不是因为他一逃狱就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而是因为死状。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前死去的人就是被砍去了手,剜去了眼睛,割裂了嘴巴。

    他连忙拉住要出门的安兰德,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

    “所以你跟创世神插肩而过了吗?”安兰德皱眉。

    “擦肩而过……”鹿弥拼命回忆,他有没有在现场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我也有发现。”安兰德想了想,又拿来一本档案,“我发现大部分的少年死者,都跟一个叫做阳光福利院的地方有关。死去的少年大部分都来自那里。然后……”他翻到了一张大合照,递给鹿弥,“看,我把还没有死的人圈了出来。”

    鹿弥看着大合照,突然间看到了一对兄妹,哥哥是一个阴沉的小孩,紧紧抓着妹妹的袖子。妹妹抱着洋娃娃,笑得一脸灿烂。他们很小,但是鹿弥还是认出了他们就是他在犯罪现场看到了那一对兄妹。

    鹿弥继续盯着照片,他的眼睛很尖,发现少年的嘴角有淤青。

    “例如你那天看到的交际花,他从前就是福利院的老师。后来被人抓到他在切割一具尸体的头颅,被捉了以后才离开了福利院。”安兰德翻阅另一本资料。

    “调查一下这两个人。”鹿弥点了点照片。“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也在现场。”

    安兰德瞪他,“你在命令我?”

    鹿弥不敢,“我现在被通缉了,不能随便出现。”

    安兰德哼了一声。

    鹿弥:“……”这家伙挺难搞的。

    安兰德收集信息的能力挺强的,很快他就找来了那两个小孩的资料。不过,并没有太多的信息,大概就是他们本来是流浪在街道的小孩,后来因为某些事,被街上的大人打得进了医院,随后被接济进了福利院,之后又被陆氏夫妇收养。

    案件发生以后,他们被秘密送走,但是目的地在哪,没有人知道。

    鹿弥的手摸着照片,“如果如警察所说,案件发生的那一晚,除了陆家四口和我,再也没有人出现的话……陆家夫妇已死,我不是凶手,可疑的就是这对兄妹了……不过,十四五岁就能杀人了吗?”

    安兰德对于他的话很不屑,“我十二岁已经毁灭了一个一级世界,杀死几千万人了。”

    鹿弥:“……”你当一个刽子手还很自豪是吧?

    他们继续翻阅那些资料,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电视上还在播报着鹿弥的脸,宣传他是一个极度可恶、凶狠的杀人犯。电视的普法主持人愤世嫉俗的中年男人,语言之中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鹿弥听一句,身体就颤抖一下。

    安兰德看到了鹿弥这副模样,冷哼了一声。

    “怕什么,他们敢来动你,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鹿弥小小声说话:“你只是想打人而已吧。”他看起来脾气挺暴躁的。

    安兰德冷笑。“或者,你会打架吗?可以陪我玩一下?”他打量着这个新兵,他四肢纤长,看起来没有赘肉,打起来应该还能抗一会。

    鹿弥转头看他,他在一瞬间猜到了他的想法,不安地狂眨眼睛。“我不抗打的啦。”

    “来试一下吧!”安兰德为了发泄多余的力气,干脆上去,按着他的肩膀。

    鹿弥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他本来就没有用多大力气坐着,猝不及防就被他按在床上,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他。

    “好的,万一你遇到了敌人压制你的情况,你该怎么办?”安老师发问。

    鹿弥瞪大眼睛看他,他的一双眼睛,从惊讶到玩味,最后还是归于一片无知的样子。“叫……叫警察?”

    “你忘了你现在是通缉犯吗?”安兰德抓住他的双手,“不许叫警察,靠自己挣脱我!”

    “少校,你好严格。”鹿弥感叹道。

    “身为世界军,体力也是很重要的。”安兰德很不满。

    鹿弥动了动手,可惜安兰德的手纹丝未动。“手痛。”他抽了一下鼻子,意图用自己的可怜打动他。

    安兰德笑笑看他,“你是可以挣开的吧。”

    “我做不到啦。”他的声音软软的。

    “做不到的话,把你的手扭断吧。”安兰德云淡风轻。

    在他话落的一瞬间,鹿弥的双手立刻就从安兰德的手中脱离,他接着就转身,想要爬走。安兰德抓住他的脚腕,轻而易举就把他给拽了回来。“你看来反应力还行,回去再练练就好了。”

    鹿弥被他拖着拉回来,随后被人扔在了床上。

    把他给丢掉以后,安兰德拍了拍手掌,满意地离开了。

    鹿弥躺在床上,此情此景,他差点没有忍住喊了一声,渣男。

    “你要小心一点。”安兰德提醒他。“你现在可是替罪羔羊,所有的案子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了,你要是死得面目全非就可以一直顶罪了。嗯?”

    “你嗯什么?”鹿弥看向他。

    安兰德面无表情地拍手掌,“创世神的目标众多,我们就算跟着一个,说不定他想杀的是另一个,而且现在也没有数据支持,他是想要杀掉福利院里的所有人。于是乎,我要是创世神,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我遇到了上述所有的事情,那我有一个一定要杀害的人。”

    鹿弥抽了一下气,他不想安兰德再说下去 。

    “是的,就是你。”安兰德指着他,“如果你死了,之后的所有犯罪都能推到你的身上了。”

    “不……不了吧。”鹿弥在颤抖,他一想到那些尸体的状况,他就想哭,他可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安兰德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反抗。“好了,要把你放在哪里,才能让他们发现呢?”

    “能不能别这样?”

    安兰德不知道鹿弥之前到底是生活在哪一篇区域,他说话的语言跟自己一模一样,但是说话的语气轻轻软软,好像是甜甜的棉花糖一样落在人的心间。

    可惜他是个油盐不进的。

    “不可以,一定要这样。”

    拥有一样死状的人最常出现的就是在一条街边,也是交际花死去的那一条街。安兰德给鹿弥戴上了一顶帽子,然后就让他出发。

    鹿弥在人群之中是属于比较高的那一类人,他的胸膛平平,穿着及膝的短裤,裤子的下面是修长的一双腿。巷子里有不少的□□藏在阴暗处,因为帽子太大,挡住了他的脸,她们只能看到他的身材。她们以为鹿弥是来找欢乐的客人,纷纷朝他招手。鹿弥摇了摇头,径直离开。

    说实话,他不觉得他能在这里遇到那一对不知去向的兄妹。

    创世神只有一个,那么,到底是哥哥,还是妹妹呢?

    鹿弥思考着,把一整个街道都走遍了。

    今天的夜里很宁静,没有什么凶杀案的发生。

    安兰德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恐他有什么不测,直到鹿弥几乎逛完一整条街的时候。“看来,他今天是不在这里了,可以了。”

    鹿弥:“……”

    安兰德:“我去买水回来,喝了我们就离开,今天就这样吧。”

    鹿弥:“……好”

    安兰德离开了之后,鹿弥在铁轨前的长凳下坐着。他坐了一下子,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像是鱼饵。

    电车驶过,带来强劲的风,鹿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长凳的另一边,突然就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年,看上去大概是十四、十五岁吧。他转头看着鹿弥,脸上的表情归于一片虚无。

    鹿弥动都不敢动,他认出来了,这个就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初见的少年。

    “你好。”鹿弥首先出声,友好地跟他打招呼。

    少年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慢慢转头看他。

    鹿弥长了一张无害的脸,甚至可以说是新闻里会出现的受害者的脸,他紧绷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

    “你在找人吗?”鹿弥看他没有认出自己,于是乎继续自然地接话。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在找下一个受害人吗?只是他这样的想法才刚冒出,就想起安兰德说的,如果他是创世神,但目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他一定会杀死自己,让自己做不能张口的羔羊。于是,他怂了。

    “我在玩一个游戏。”少年低下头,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脸蛋。“哥哥,你知道捉迷藏吗?”

    “我知道。”

    “我在玩捉迷藏。”

    鹿弥从小就是一个能折腾的,他很快就找到了重点,“那么你是捉人的鬼,还是躲藏的人?”

    少年抬起头,但是他这一次没有看鹿弥,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某一个阴暗的小巷子。“哥哥,你要小心点,你要被捉到了。”

    他要被谁捉到了?

    鹿弥还没有来得及问,另一辆电车又来了。这一次,车还没有来,风先刮起了。鹿弥虽然想让自己睁大眼睛看着少年,但是他的眼睛实在是无法抵抗。等风停了下来以后,他睁大眼睛看着旁边,果然,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好,还是觉得遗憾。

    由于他一直盯着凳子旁边的位置,所以延迟发现,他的身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鹿弥的身体一僵,慢慢转回头。

    他差点尖叫出来。

    只有一个车厢的电车就这样停在了他的面前,电车的车尾挂着一连串的尸体。是的,一连串。那些尸体不知道是如何悬挂上去的,手腕粗的钢筋上面,挂着一个又一个被穿过脑袋的尸体。他们就像是清晨悬挂的衣服一样,薄弱的身体不停地摆动。

    鹿弥愣愣地站起来。

    黑暗一片的轨道上,偶尔会有一两盏昏黄色的灯。

    尸体睁大了眼睛,视线随着摆动的身体而漂移。

    然后,他们看到了鹿弥。

    他们拼命地睁大了眼睛,拼命地、因为太过拼命,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面滑落出来了。

    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新的怪物出现了,救救我们吧。

    “哗啦啦。”他们手中紧攒的糖果落下。

    “吧。”

    又有什么掉落地板的声音响起,鹿弥不低头看也知道是什么。

    是手。

    那些尸体上的手突然掉下去了。

    就在鹿弥想上前一点去观察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移动的光线。

    “什么人!”巡警拿着手电筒扫过,他第一时间照到了鹿弥的脸。

    鹿弥:“……”有苦难言。

    “啊啊!!”巡警看到了尸体,先叫了起来。

    一只手拽住了鹿弥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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