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中,沈珏临窗而立,看着被蒙蒙雨雾笼罩的庭院,一下又一下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窗户大开,夜风裹着细雨扑面而来,吹得他身后站着的郭嘉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万无一失?”沈珏转身,鸦青色长袍上绣着的螭纹在灯下散着暗光,他缓步靠近,捏住郭嘉的下巴,指尖在她唇角摩挲。
“不是会预知吗,那你来告诉本王,为何苏承业毫发无损,反而是本王折了两人。”
郭嘉被迫抬头,露出莹白的脸,细长的眉下一是双勾魂摄魄的眼,长睫卷密,鼻梁挺翘,她的唇略薄,嘴角微微上扬,端的是美人如玉般模样。可惜那张天生的笑唇掺了惧色后,便显得有些怪异。
“是苏杳杳……”她小声开口,若有所思道:“她是这里头唯一的变数。”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既然是苏杳杳查出来的,这事也该由她担着。
沈珏眯了眯眼,拉着郭嘉坐回椅子上,伸手搂住她的腰,“说说看。”
郭嘉自觉的靠上他肩头,缓缓道:“殿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白府那次被她逃了,尚可说是她运气好,可接下来的一切,是不是太过顺遂了。”
沈珏没有接话,漫不经心地在她腰间勾画。
郭嘉想了想,继续道:“会不会是她预先知道了什么?所以才……”
“即便是知道,若此事放到你身上,你能如她那般顺藤摸瓜,差点查到本王身上吗?”沈珏勾了勾唇角,“别忘了,魏德远手上那些证据,可是连你都找不到。
郭嘉心头一凛,低声道:“是属下失策了。”
“你害怕什么。”沈珏轻挑起她的下巴,唇角还带着笑,眼中却有狰狞闪过:“张昌行不堪大用,死便死了,只是,本王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
“是。”郭嘉眨了眨眼睛,放柔了声音,“但在我预知的场景里,苏杳杳应该是在三年后才会嫁给齐王,也不知提前让他们扯上关系,究竟是好是坏。”
直觉告诉她,若不对苏杳杳先行下手,以后恐怕还有更坏的事情发生。
“沈恪注定一死,至于苏杳杳,为什么就非得嫁一个废人呢……”沈珏顿了顿,将郭嘉推开些许,起身走了两步,意味不明地说:“苏承业如此猛将,若能归本王麾下,倒是不必再费周折。”
郭嘉抿了抿唇,转念便猜出了沈珏在打什么主意,“可万一……”
沈珏握紧手心,慢条斯理地说:“把你那些小心思收好,本王看重你,并不代表你能左右本王,懂吗?”
郭嘉一震,低下头来,“是。”
……
靡靡秋雨,在黎明时云销雨霁,天泛起鱼肚白,朝日未升,沾了水的绿植上盖着薄薄的雾气。
晨光熹微中,失眠一整晚的苏杳杳索性提了把剑到院子里舞着,凌厉的剑气将矮树从上挂着的水珠扫落,砸在地上瞬间没入地里。
“小姐,少爷回来了!”一丫鬟脚步匆匆进了院子,站在墙根下高声向她喊道。
苏杳杳挽了个剑花收势,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少爷?”
“……”小丫鬟愣了愣,“就是少爷啊。”
“他不是在军营里头待着吗,回来干什么?”苏杳杳脑瓜子一阵发懵,苏清泽一回来,少不得又是鸡飞狗跳。
“奴婢不知。”小丫鬟茫然地摇头,“公子一大早便进了府门,浑身是血,身边还跟着一个白衣公子。”
苏杳杳收剑入鞘,手一抛,长剑稳稳落到兵器架上,“人在哪?”
“正厅,我带您过去。”
穿过蜿蜒的游廊,行进至太湖石群前时,苏杳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将军府都被人盯上了,怎么会逃得掉苏清泽呢,斩早除根的道理谁都懂。
她原以为军营守卫森严,皆是苏承业可信任的人,苏清泽待在那里,旁人也动不了他,可一旦人回来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回来?
厅内,苏承业看着窝在墙角的苏清泽,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浑身沾的是血,脸被糊成乌七八糟一团,衣服烂成一缕一缕,活脱脱就是个乞丐模样。
“爹,你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了吗?”
“谁告诉你的,老子好着呢!”
还未踏进门,苏杳杳就听到了苏承业怒气冲冲的声音,惊得廊下立着丫鬟齐齐一抖,大气不敢喘一下。
苏清泽抹了一把头发上滴下的血,“那您没事,能不能让我先去洗洗,快臭死我了。”
“你还知道臭?”苏承业拍了拍桌子,“我今天臭不死你,给我好好站着,老子待会再收拾你,气死了!”
苏清泽怂了怂鼻子,小声道:“您要打也不是不行,就是别让人家恩公看了笑话。”
“无碍。”是个陌生的声音,异常好听。
“你的笑话还少吗?”苏杳杳来不及换衣服,穿着一身劲装踏进门,马尾用红色的丝带扎着,既明艳,又显得英姿飒爽。
“姐,这么巧,你又长漂亮了。”苏清泽赶忙向着她跑来,开始告状,“我爹想臭死我,你说说他。”
苏杳杳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嗯,你怎么又丑了。”
“我丑吗?”苏清泽拍了拍胸口,“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拜倒在我风骚的裤腿下。”
“滚蛋,你怎么没骚死。”
“公子见谅。”苏承业清了清嗓子,向对面的人拱手:“今日劳公子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将军多礼,在下免贵姓温。”
苏杳杳顺着声音看过去,紫檀雕花椅子上,坐着一白衣墨发的男子,生得面冠如玉,眉若墨画,眸似星河璀璨,衣摆上同色银丝线绣着雅致的竹叶纹,黑发以玉簪束起,温文尔雅不过如是。
有些面熟……
见苏杳杳眼里闪过探究,苏清泽在她耳边大声补充:“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苏杳杳并不想理会他,视线落到那人的袖口,缓缓道:“又见面了,温公子。”
温言起身,理了理衣摆,澄澈的眼里带着三分笑意,“诸位不必多礼,唤我温言便可。”
苏承业眸光一凛,“您就是温言温先生?”
“当不得一声先生。”温言笑道,“既然公子已经安全回府,在下便告辞了。”
“等等!”
“不成!”
苏承业还未开口挽留,苏杳杳与苏清泽就同时开口,
苏清泽先将漆黑的手在破袍子上擦了擦,一把拉住了温言,“你必须得留下来!”
“你给我闭嘴。”苏承业蹙眉,“不得对温先生无礼。”
苏清泽委屈巴巴,“您看,人家温公子救了我,您不好生招待着,反倒让人走了,也不知道是谁没礼。”
“你说的对!”苏承业朗声笑了起来,“我这就去命人安排房间,温公子请务必留下。”
“那我可以去洗澡了吗?”苏清泽扬声问。
苏承业头也不回,“给我臭着。”
苏清泽打了个干呕,只能看向苏杳杳,“姐~”
苏杳杳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点了点旁边,“你先告诉我,谁让你回来的。”
苏清泽在她身边蹲下,单手撑着下巴,“不是娘传的信吗?说府里出事了,爹重病不起,叫我立马回来。你不知道?”
苏杳杳皱了皱眉,“把你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又是怎么遇到温言的,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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