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皱着眉头,一阵抓耳挠腮,而后颇为自信的站起身来,“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人之道,遵为上,卑为下,各自有序。”
“呵呵。”柳夫子欣慰地点点头,未作评价,依旧等待着他人的回答。
谢昭昭杵着小脑袋,嘴里咬着笔杆子,搜肠刮肚的组合词汇。
这时书慕凝盈盈起身,姿态端庄,眼眸里光彩流转,似曜石闪耀,“回夫子,六合之中,天地人物存焉,天有天道,地有地理,人有人伦,物有物性。”
柳夫子朝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书慕凝含着笑接着道,“有天道,故日月星辰可行也;有地理,故山川江海可成也;有人伦,故尊卑长幼可分也。”
书慕凝此言一出,课堂内众人皆是一滞,而后羡慕的望向她。
薛瑾更是直接出言,“书姑娘此言真是令人醍醐灌顶,在下佩服。”
“正是。”余下众人皆是附和出声。
书慕凝娇羞的低垂下颈,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眼眸弯弯,谦逊道,“慕凝才疏学浅,不过是妄谈一二罢了。”
她的余光扫过窗旁的谢昭昭,心里泛起一丝骄傲,谢昭昭身份再高贵又如何,腹无诗书,心无人常,也不过是让人耻笑罢了。
书慕凝募地又开口道,“今日嘉仪殿下初入学,也当听听殿下高见才是。”
“嗤----”
也不知是谁先笑出声,一时间,课堂内众人均是抿着唇憋着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薛刺头逮着能羞辱谢昭昭的机会,自然不遗余力,“对,殿下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啊。”
“哈哈-----”
课堂内的学生们终是忍不住哄堂大笑,这分明就是故意找刺,谁不知道谢昭昭胸无点墨,德薄才疏?
“肃静!”柳夫子一声呵斥,堂下立即安静下来,“平日里夫子便是如此教你们的么?耻笑同学,是为品性不端!”
“夫子。”谢昭昭打断了柳夫子的话,她面含感激地朝柳夫子行了一礼,而后款款开口,“本宫的确才薄智浅,但也有几问,想要问问书姑娘。”
书慕凝心中嗤笑,脸上却是虚心受教般谦逊不已,“还请殿下赐教。”
谢昭昭轻昂起头,熙光洵洵皆落在她吹弹可破的脸上,丹唇外朗,香娇玉嫩,贵气逼人,那双好看的凤眼荧荧发亮,似聚了漫天的星光。
“第一问,日月星辰,何人推而行之?”
“第二问,山川江海,何人造而成之?”
谢昭昭勾起唇角,睥睨地望着书慕凝,“第三问,尊卑长幼,何人定而分之?”
谢昭昭声音清冷,如珠玉落盘,一字一句落在众人心头。堂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众人脸上的嘲笑再也挂不住,纷纷跌落下来。
书慕凝沉吟半响,“皆神所为。”
谢昭昭冷笑出声,卷翘的睫毛在她的眼下落下一层阴影,虽丝毫不掩那双眸中的漫天银河。
“神怎的可为?”
书慕凝又答道,“神有变化之能,造物之功,所以可为。”
“错了。”
谢昭昭好歹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自然知晓地球自转,日夜为何替换了,只是在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晓罢了。
只听谢昭昭开口道,“日月星辰,日夜交替,皆因土地自转而来,山川江海,亦皆为脚下之地运动而来。”
“荒唐!”书慕凝怒目而视,转向夫子,“夫子,这是妖言惑众。”
“大胆!”谢昭昭一声厉喝,“书慕凝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本宫不敬!”
书慕凝倏地红了眼眶,强忍泪水不卑不亢地说,“书院之内,不分尊贵,只有礼教。”
薛瑾见书慕凝被谢昭昭呵斥,顿时蹿起身来,“殿下,莫要以势压人!”
柳夫子目含深思,不急不缓的拂着山羊胡,思虑过后开口道,“殿下所言,可有凭据?”
“对,没有依据,不可胡言乱语!”
“本宫自有依据!”
谢昭昭挑挑眉,红唇娇艳欲滴,“本宫且问你,你晨时坐于东方,日光从正面照来,枯坐一日身形不动,为何傍晚时,日光却是从你背后而来?”
“……”
薛瑾又急又燥,但谢昭昭的话偏偏将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谢昭昭继续开口,慵懒的声音轻澈动听如空谷幽兰,伴着山间的鸟啼流水声,令人沉醉。
“我们脚下的土地并非一成不变,如江河流水,明日也可成山川丛林,如贫瘠的荒漠,也可成青山绿水之地。”
书慕凝眉头紧蹙,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只觉一股心灵深处迸发出来的屈辱燃遍了她的五脏六腑。却也是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处反驳,只得憋着泪水愤愤的坐下身来。
钟声响起。
柳夫子深深的凝望着谢昭昭许久,方才开口,“放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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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里的众人终于挨到放课,柳夫子前脚刚走,堂内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来来,快把东西拿出来,爷爷今天要大杀四方。”薛瑾第一个跳出来,一只手在怀里掏了一把,掏出几粒小骰子。
他同桌的男子不甘示弱,“昨天是谁把□□都输掉了?还敢大言不惭?”
“别磨磨唧唧的,你俩谁也赢不了,大爷我昨日可是回去烧了高香的,这次定能将你们打的屁股尿流!”
说话的这两名男子分别是御史大夫之子柳舒白,和骠骑将军之子谢星澜。
谢昭昭手撑在书桌上,歪着脑袋看这群人耍宝。
那几个小脑袋围在桌前,薛瑾手里捏着骰子,神色有些紧张,双手用力一掷,嘴里念叨着,“大!大!大!”
骰子停止,点数,五。
“哈哈!”薛瑾扬声一笑,得意地对着柳舒白和谢星澜说,“看来这回我赢定了,承让承让啊!”
“嘁,你等着,小爷马上就压着你赢!”柳舒白眸中精光一闪,手中那光滑的骰子就滑落出去,半响,停止旋转。
“四!”
“哈哈,舒白你不行啊,看来我要一雪昨日之耻了!”薛瑾安慰地拍拍柳舒白的肩膀,得意飞入眼角。
柳舒白倒也不气恼,只说着,“星澜,你昨天不是烧高香了吗?快,打他个屁股尿流。”
谢星澜微微一笑,明明是那样一张清冷的脸,却散着骄阳似火的热情。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送,剔透的骰子便直直落下,在桌上旋了几旋,而后稳稳停下。
“六!”
“星澜你小子可以啊,今晚回去我就去烧香去!”柳舒白兴奋地一跳而去,重重拍在谢星澜的肩膀,欣喜之意流露表面。
“烧香真有用?”薛瑾轻蹙着眉头嘟囔着。
“明天我也能杀你个片甲不留,你信不信?”谢星澜扬扬下巴,头上束着的红绸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
“来,我就不信了,再来一次!”薛瑾死不认输,愤愤的要求再来一局。
“来就来!”
三个小脑袋又凑成一团,围住那张不过一臂长的书桌。
“噗嗤----”谢昭昭看着几个幼稚的活宝,笑出了声。
薛瑾倒是个耳尖的,顿时转过身瞪着谢昭昭说,“你笑什么?”
谢昭昭慵懒地揉了揉耳垂,笑着说,“我笑你们……太太太幼稚了。”
柳舒白大袖一撸,“哪里幼稚了?”
“玩法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只会玩这种规则。”
“你!”薛瑾脸色涨红,骰子不就是这么玩的么?
“不如,本宫教你们一个新玩法吧……”谢昭昭勾勾唇,跃跃欲试。
没办法,古代生活实在无趣,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这几个大傻子,看着还挺好玩的。
谢星澜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好啊,殿下说……怎么玩?”
书慕凝看着这四人,只微微露出一抹嘲弄,而后继续低头练字。
“你们还有骰子没?”谢昭昭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薛瑾几人面前,毫不顾忌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薛瑾几人又掏出十几枚骰子,摆到谢昭昭面前。
“你们听好了,这个玩法呢,很简单。”谢昭昭握住五颗骰子,见没有骰盅,便直接拿起薛瑾的笔筒充当骰盅。
“俩人对猜,一人五颗,同十颗骰子,你们来猜里面骰子都有什么点数,比如二个二,或者五个六,明白?”
“若本宫猜你三个三,而你觉得你我加起来没有三个三,便可开盅,若觉得有,便可继续加。”谢昭昭一挑眉,抬头看向迷惑的三人。
“你们该不会……连规则都理解不了吧?”
“这么简单的玩法就想难住本大爷?谁,谁怕谁?”薛瑾岂能承认自己压根没听明白?只见他亦有样学样,掏出五颗骰子,抢过同桌的笔筒,大喊一声,“来!”
“好啊,但是玩游戏嘛,有输有赢,输了可得有惩罚。”
谢昭昭晃晃手中的骰子,挑衅地朝着三个小脑袋挑挑眉。
“你说,什么惩罚?”
谢昭昭扫过书桌,视线停在了笔墨纸砚上,“本宫也不为难你们,输的人就在脸上画一个王八怎么样?”
“行,不过殿下身份高贵,我等可不敢有辱贵体啊……”
谢昭昭看着眼前这个只用一根红绸扎成马尾的少年,微微一笑,“若本宫输了,自然甘愿受罚。”
“好啊,待会输了可别哭鼻子,我们可不会怜香惜玉!”
“别墨迹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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