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用作聘礼的字画书册、首饰成衣一担担、一杠杠,以朱漆髹金, 由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挑扛入城西首辅府时, 引来城中百姓的连连惊叹。
民众皆在惊叹, 徐待诏先前看似穷画师,竟藏有如此多的秘宝
对此, 首富徐明裕捋须浅笑为亲爹筹备聘礼, 他这个大孝子自然不遗余力。
同样道理, 为母亲准备嫁妆, 首辅大人亦费尽心思。
父母再成一次亲, 孪生兄弟二人忙于在交换礼物的游戏中一决高下时,徐明初也没闲着。
她终日兴奋挑选金银珠宝、监督绣娘做嫁衣, 又细细筛选胭脂水粉,拉着阮时意悉心养护把“嫁”母亲看得比嫁女儿还隆重。
徐赫夫妇眼看儿女们玩得不亦乐乎, 比当事人更加积极,隐隐约约有种被打包送出门的错觉。
相较而言,孙辈们反而忙别的事儿。
徐晟常被蓝豫立抓去调查姚廷玉的死,早出晚归, 暗地里掩藏徐家人插手的痕迹。
徐昊全力替父亲打理生意, 越发上手。
秋澄因闹情绪而没再去蓝家, 而是躲在家中用心作画, 偶尔随母亲到大舅舅家中, 让“先生”点评。
这一日, 徐府上下正将徐明裕送来的各种玩赏摆件重新归置。
徐明初则与周氏张罗床铺、被褥等日常用具, 等着安排人手, 提前送去徐赫新宅。
夏末阳光灿烂,透过庭院中亭亭如盖的老树枝叶,为和谐景致增添生动活泼的光斑。
仆役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阮时意闲坐阴凉处,本应假装待嫁闺女般娇羞怯赧,奈何她懒得演戏,只安安静静旁观。
见女儿与长媳郑重其事讨论,她频频走神,暗想着堂弟分明有所觉察,却始终未曾登门拜访,也不曾开诚布公,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他认出夫妻二人,又断定他们不欲被人知晓,才“贴心”地假装一无所知
正自寻思,匆忙脚步声至。
“王后,夫人,姑娘”一名徐府管事奔入,“大人回来了请来了赤月国王”
阮时意与周氏不约而同望向正在廊下摆弄绣花样式的徐明初,或多或少流露惊色。
既为赤月国王贺若昭的神速震惊,又觉徐明初这位王后竟未曾率领部众亲迎而讶异。
众所周知,赤月国原为赤月族。
数百年前与宋宣有过龃龉,甚至曾派人刺杀过当时的皇族人。
后贺若家族执政,联合周边大小部族构建成赤月国,团结一心,与大宣、南国、北冽成四国并立之势,多方保持友好往来。
当地对于礼节的要求与大宣不同,且个别部族首领为女子,不存在“妻子必须对丈夫卑躬屈膝”的规矩。
细究下来,徐明初自借“除孝”为由赴京,接连数月,未曾以“王后”身份出席任何公开场合,除去拜访两位兄长、探访澜园及篱溪宅院外,几乎没去过别处。
就连赤月行馆也不曾逗留。
若非见她成天笑盈盈的,京中人士多半疑心她与赤月国王婚姻破裂。
当下,听闻丈夫到访,对上母亲和长嫂的诧异目光,徐明初眸子微亮,摆手命人退下,随即浅笑“二位要不要见一见”
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明初,你这是怎么了”阮时意蹙眉站起,“自当立即出迎啊”
“母亲有所不知,”徐明初莞尔,“我和他约定过,在赤月国,我听他的;回大宣,他得听我的。目下在长兄家中,我便等于回了娘家,他是您的女婿而不是什么国王。您爱见便见,不想看到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老脸,咱们大可继续挑纹样。”
“不成这太无礼怠慢了”阮时意肃然,低声道,“传出去,岂不显得徐家人无尊卑、无法纪你生来任性,没想到嫁人多年,肆意妄为不减当初”
“您瞧您,爹不在,您又训我了”
徐明初意欲撒娇,不料小院落门外人声渐近,依稀为男子客套之词。
当先进入院落的是徐明礼,他官袍未褪,脸上挂着温和又略带尴尬的微笑。
身旁那魁梧男子一袭蓝色缎袍,领口缀有繁复图案,须眉隐带银丝,双目虎虎生威。
阮时意乍见女婿,唇角微掀,又暗叹他比记忆中苍老了不少。
贺若昭比妻子年长十多岁,今年四十有九,但其历经风霜,勤政刻苦,看上去竟比实际年龄大了六七岁。
偏生徐明初保养极佳,一笑一颦娇俏妩媚,与丈夫同场,外表看简直如父女。
贺若昭一见徐明初,径直绕过大舅子直奔而来,挽了她的手上下端量,皱眉道“阿初,你瘦了”
徐明初啐道“胡说我在娘家,吃得好穿得好怎会瘦你没经我同意,怎跑我哥哥家里来你懂不懂规矩”
在场余人因他俩如平民夫妻般地对话而目瞪口呆。
阮时意愣了片刻,连忙拉上周氏,与仆役们一同行礼“见过赤月王。”
“自家人不必多礼。”
贺若昭豪迈而笑,眼光扫过阮时意的刹那,既震惊又惶惑。
他定了神,对徐明初道“我的秋澄小丫头呢你们娘儿俩究竟要呆到几时才肯回家非要我亲自来请是吧”
徐明初一本正经回答“不晓得,爱呆多久呆多久,这是大宣,你管不着我。”
向来威风凛凛的赤月王在妻子面前分外柔顺,连粗犷嗓音都带着哄劝“你俩从离家到现在,有小半年了,应早日考虑归期。”
“我在这儿,既没人盯着,也不必受那腌臜气至于小秋澄,说不定想嫁到大宣”
“这这这哪能成她是我赤月国的公主众星环绕”贺若昭浓眉一扬,语带威严,“岂可说嫁就嫁”
徐明初讥笑“我当年嫁给你时,不也说嫁就嫁了我还是你赤月国的王后呢”
她摆明了强词夺理。
贺若昭本想说“你嫁过来才当的王后”,又不敢在妻子娘家人面前与她争辩,唯有强笑“那你也该跟我商量商量咱们别让兄嫂看笑话,你先跟我回行馆。”
“呵”徐明初愠道,“我还道你是真心实意来探望我兄嫂原来只是想把我逮回去”
“瞧你说的我今儿一早抵京,由鸿胪寺卿接去宴会时,已和首辅聊了半天”
“哦,赴过宴会、撞见我哥,才想起我们母女”
贺若昭险些被她气懵“我千里迢迢来这儿,是为接妻女回赤月国”
“那你对外宣称,仰慕大宣文化、作礼节性探访堂堂一方君主,睁眼说瞎话”
“哎非要让我在你娘家人面前丢脸好吧王后说了算”
贺若昭连被怼了三回,仍耐着性子,语气带着讨好求饶且宠溺的意味。
徐明初斜睨他一眼,略有三分得意,转身给他倒了一盏茶。
贺若昭接过,一口喝完。
明明是清火祛毒的莲心苦茶,从他的眼角眉梢看去却像是饮了蜜。
老夫少妻对视瞬间,眼波亮闪烁璀璨星河。
阮时意、徐明礼、周氏失笑,又为他们的小小温馨而欣慰。
自徐明初早年以奇特手段接近贺若昭,并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远嫁后,徐家人除了常年奔走于在外的徐明裕,余人很少接触赤月国王和王后。
阮时意私下嫌女婿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总觉二人差了辈儿,心里不舒服;其后即便接受了,也曾断定今生今世无缘亲见女儿女婿一面。
何曾料想,有朝一日,硌心的尖石化成了糖,且亲眼看到小两口异乎寻常的互动
早闻赤月王爱煞了王后,果真半分不假。
徐明礼见二人气氛缓和了不少,忙邀大家到正厅内小坐。
贺若昭在别处尚有君王架子,可自进入徐府,瞬间收敛一切倨傲,真如自家亲戚般随和。
他坚持让大家视他为自己人,切莫见外云云。
双方正相互礼让,忽闻院外喧嚣声起,夹着清脆嗓音,“父王来了快带我去拜见”
贺若昭乍闻爱女悦耳呼唤声,笑出半脸褶子。
他思亲心切,几欲起身出迎。
下一刻,门外白影一晃,秋澄那身雪色纱裙已如云般飘进厅中,不作任何犹豫,直接跪于他跟前。
“父王孩儿恭祝您福寿安康”
贺若昭急忙上前搀扶“好孩子你也瘦了”
看来,赤月王见谁都觉“瘦了”。
秋澄起初气呼呼从赤月国都城离开时,一度抱怨过父亲的不公平。
但她脾气一贯来得快,去得也快,外加时日叠砌的思念逐渐磨平了愤然,此际久别重逢,欢喜之情表露无遗。
父女相见,自是一番亲热。
贺若昭拍了拍秋澄的肩头,沉嗓温柔且郑重“秋澄,父王让你受委屈了父王答应你,等回赤月国,你跟你哥哥公平竞争,我绝无偏颇。”
阮时意与徐明礼眼神碰撞,均想徐明裕已在赤月国部署半载有余,即使不能保证秋澄争得储君之位,至少能保母女平安。
纵然再多的不舍,心中皆知,别离在即。
秋澄一来,原先的客套氛围顿时活跃。
她叽叽喳喳说着别后详情,还捧出一堆山水小作,问“先生”何时归,想请他过目。
贺若昭刚问了句“先生是何人”,徐赫那挺秀身姿已在门外。
如今他没再乱贴假胡子,逆着户外艳阳,轮廓一下子潋滟晴光中,叫人移不开目。
徐明礼、周氏、徐明初下意识站起相迎,又在贺若昭父女的异样眼神下坐回原位,对徐赫微笑颔首致意。
徐赫听说眼前脸生的男子居然是自己的女婿,不经意皱了皱眉,依礼作揖,问候客套后,坐到阮时意身侧。
秋澄喜滋滋给他递上一叠新绘之作。
令人惊喜的是,秋澄这孩子虽毛躁,但临摹自家外祖父的画作时,心平气和,笔法有度。
竹石、枯木等画法疏简,格调天真幽淡,意境萧散超逸,自带三分意趣。
当众人争相传阅画卷,议论纷纷,徐赫悄悄挨近阮时意,以仅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女婿跟我想的不一样。”
阮时意勾唇淡笑,没回话。
徐赫又压低嗓门“不是说未满五十么咋感觉跟老洪差不多”
阮时意笑道“又不是我给挑的,女儿一向自把自为,她喜欢,她说了算。再说,当初她嫁过去的时候也还好。外孙女都这般大了,你说这个干嘛有本事,你当年早点醒过来,自己选女婿啊”
徐赫被她怄得慌,闷声不响吃自己做的栗蓉酥球,如泄愤般一口一个。
但交谈下来,他暗觉赤月王既有一国之君的风范气度,又时刻流露对妻女的宠爱,“显老”这一点,似也不重要了。
如阮时意说的,女儿喜欢,她说了算。
正谈得欢畅,忽闻外头招呼声起,“大公子、蓝大公子,二位安好。”
秋澄顺手理了理裙子,柳眉一挑“那家伙跑过来做什么”
徐家人知她与蓝豫立走得近,纷纷窃笑。
蓝大公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啊逮住未来岳丈到哥们家作客时露脸,正儿八经挣一波好感高明
不多时,两位风度翩翩的俊美小青年并行而入,对尊者一一行礼。
当着长辈之面,蓝豫立没好意思与秋澄多交流,微微点头,笑意腼腆。
秋澄最初为他上次来徐府、明知她在也没多等半刻而动怒;之后又恼他只派人送去小甜糕、人则迟迟不现身;此番好不容易见着了,竟连句话也不肯说
徐晟与蓝豫立仿佛焦灼难耐,坐立不安,时不时向对方使眼色,又偷偷瞄向阮时意,连饮茶、吃点心的动作都比往常快了许多。
阮时意直觉又出了事,却无从猜测,是关于哪一桩。
义善堂下的运作有问题是静影的蛊毒有新进展姚廷玉的假死被觉察端倪雁族人卷土重来万山晴岚图的窃贼已有下文
或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最终,与徐晟眉来眼去好一会儿,蓝豫立鼓足勇气,离座向阮时意抱拳。
“阮姑娘,在下有事想和您商量,请您挪步一叙,可好”
阮时意心下叹息。
小甜糕啊小甜糕,你是真想变成小凉糕,才敢当着意中人一大家子之面,公然邀另一位“妙龄少女”去别处详谈啊
幸好,蓝豫立不至于蠢笨如猪。
“商量”时,喊上了徐晟。
三人转移至东边的偏厅,围坐于嵌有大理石的八仙桌边,屏退下人,只留了一壶茶、一盆酥。
阮时意视线落向汝窑花瓶插着的数枝枯莲蓬,歪歪斜斜勾成了各种符号,宛如在拷问什么。
浅饮一口佳茗,她以尽可能平和的语调发问。
“能让你俩不顾尊客在场,强行拉我至此,定有要事。说吧,别浪费时间。”
蓝豫立摩挲双手,长眸凝视她,语气凝重“我怀疑,姚统领没死。”
阮时意暗舒了口气。
若单单是此事,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细想又觉不对,此乃徐晟所为,为何这小子也跟着表情肃穆
另有蹊跷
徐晟看透她的疑虑,率先开口“我们在郡主府外发现被人掩盖的血迹,且”
“郡主府”阮时意始觉不妥。
如按照计划,姚廷玉解决难题后,早该逍遥南下,过他的小日子
蓝豫立补充了哥们的话“且窄巷内留有不少犬爪印。我俩循迹探寻,在北行的陋巷内找得到黑白色毛发,从痕迹上判断起码有五六条异域双色大犬;此外,沿途有打斗痕迹,还有人搬动尸体留下的衣料碎屑”
“蓝大公子的意思是”
蓝豫立沉声答“我认为,西山那具被毁去面目的尸首,不见得是姚统领。仔细检查其右手,的确起了练武之人该有的茧子;左手光洁,并无姚统领常摆弄小型连努所留的印记。
“再者,尸体与大理寺监牢那染了瘟疫的死囚,在年龄、身材上颇为相似,刺青之处又正好被人割了去难免令人起疑。”
阮时意知这事乃徐晟一手操办,借探望大理寺卿之名义动的手脚,让死囚以昏迷状态转移、埋掉,再暗中挖出救活备用。
若是旁人来查,兴许一笔带过。
撞上了做事审慎、观察入微的蓝豫立,终究显露蛛丝马迹。
“所以,蓝大公子断定,姚统领假死那郡主府外的打斗痕迹,又是怎么回事”
蓝豫立眉心一蹙“与西山荒郊野外那生怕人瞧不见的死状相比,郡主府外的斗殴,事后明显经过多人精心掩盖。依我看,雁族人没杀姚统领,是在府外硬生生掳走了他。”
倘若平日,阮时意大抵会笑劝,说姚廷玉武艺之高匪夷所思、让他别多想。
但她曾听徐赫说过,姚廷玉与他们告别时,因流血颇多,较平素虚弱。
兼之,她给姚廷玉银票、行囊等物时,谈及夏纤络有孕。
从当时姚廷玉的反应来看,他先惊后喜,继而忧虑,摆明了全然蒙在鼓里。
尤其她于心不忍,转述郡主欲留下孩子,更问他,若能瞒得过女王,会否为此留在京城。
那会儿姚廷玉无片言只语,只怕见死讯掩人耳目,折返回郡主府也说不定
如此说来她心慈手软,想替夏纤络争取幸福的可能,到头来反而害了姚廷玉
竭力理清思绪,阮时意复问“可雁族来了那么多高手足以悄无声息带走姚统领”
“假如在暗器上涂上毒或麻痹药物,又有大量帮手,或许并非难事。”
蓝豫立不无担忧。
阮时意背上冒出细密冷汗。
她记得姚廷玉提过麻痹力极强的冰莲根。
“大量帮手从何而来”她仍旧不愿相信。
徐晟踌躇道“您别忘了有钱使得鬼推磨。况且,此前地下城出逃四散的歹徒,至今依然不知所踪。”
“你、你是说雁族和地下城的人勾连在一起”
“地下城的人员组成异常复杂,在咱们大力扫荡下,若无强援,难以成事;同理,雁族人必然在京城有暗势力支持,否则如何敢到郡主府旁为非作歹”
阮时意凝眉不语。
她与姚廷玉立下约定,一别过后,各不相干。
此时,她本不该再过问此事。
但假若姚廷玉真被雁族女王逮住,会否有性命之忧会否连累她和徐赫乃至整个徐家
蓝豫立与阮时意熟络后,视她为挚友,习惯大小事与她商议,便有了今日不顾赤月国王、王后与公主作客徐府,仍执意开三人小会议的无礼之举。
但阮时意一无侦查破案能力,二非决断果敢者,三无权无势,只能从小细节上推断。
聊了大半个时辰,她温言劝道“蓝大公子暂且别多心,此案也许该与郡主打个招呼,问问情况才对。”
蓝豫立窘然“我我不方便。”
“绕了一大圈,是要我做这事”阮时意笑了,“老实说,郡主相中过你”
蓝豫立当即撒手摇头“没没到哪程度就是”
“就是撩了撩”
蓝豫立支吾其词“聊了聊。”
阮时意以慈爱而语重心长的口气抚慰“替你跑一趟郡主府,倒也无妨,可有件事你必须好好处理。”
“何事”
“当然是马上向我家小秋澄解释啊你再不讲明白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寻我,还将她晾在一旁啧啧啧,你还想不想跟她来玩”
蓝豫立挠了挠头“江湖儿女火里来水里去”
“谁跟你是江湖儿女人家是公主公主就得娇着宠着这点小事你还要提醒,我、我真是操碎了心你又不是我孙子”
阮时意气极,一时没忍住,怨言脱口而出。
还好蓝豫立不爱计较,讪讪笑着应了。
当下,三人回正厅,以去看狗狗生了小奶狗为由,试图把秋澄唤出厅。
秋澄正气在头上,闷声不响收拾画作。
徐明初知晓母亲此举定有要事,随便找了个借口“去吧替我挑两只大犬带回赤月国。”
秋澄一脸不情愿,小嘴撅得高高的。
徐赫正与赤月王探讨各地风光的不同,见妻子去而复返,竟丝毫没搭理自己,忍不住好奇张望。
他的妻,目下成了未婚妻,却撇下他与孩子们混一块儿,有点不给面子啊
嗯不虚。
反正夜里,他大把时间,好好“询问”。
念及此处,徐赫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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