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类目的借阅馆从一开始就被鳌标上了结界,所以无论宁羽和纯星怎么喊,都没人会发现她们。
后来沈萧一剑刺死鳌,图书馆虽然恢复了原样,结界依旧还在。
所以此刻,别说盯着纯星止个血,哪怕盯到满身伤痕自愈复原,也不会有人闯入结界内打扰。
纯星心态也是真的稳,要还人情,就半点不含糊。
看,看吧,随便看,先止血,再疗伤,要是盯着她看还能提升点法力,她也不介意给沈萧包个“治愈+法力提升”的看脸套餐。
约莫也是真的和鳌的这一战消耗了太多力量,损伤也十分惨重,沈萧并未推辞,目光朝她脸上落去。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算仔细地看清了她的面容。
女孩儿很白,瘦瘦的,鹅蛋脸,尖下巴,眼睛很漂亮,瞳仁是浅淡的琥珀色。
沈萧这人冷漠又寡淡,对很多日常里的事物都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更别提异性的长相。
他印象里,女人都长得差不多,最多也只有脸圆、脸方,肤色白、肤色不白,大眼睛、小眼睛这样的差别。
可即便审美简单粗暴如沈萧,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孩儿很漂亮。
关键是,她有一双真诚的眼睛。
沈萧静静看着她,时间越久,越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在明显转好。
这个过程于他来说很陌生,也十分奇妙。
很早之前,他一个人的时候,受伤了他只能自己处理;后来和江演合伙,他受伤,多是身边这位大财主江二少替他找人医治。
到如今,他身边出现了这么一个女孩子,既是他命定的炉鼎,也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他身上的伤痛。
关键是——
她是真的担心他。
担心他?
这让他觉得陌生又异样。
很少有人担心他,尤其担心他的,还是个年轻女孩儿。
而这个女孩儿,是他命定中的炉鼎。
沈萧向来漠然的面孔上,难得一见地出现了几丝动容。
可惜这几分动容来得快,消失得更快,纯星一抬眸,看到的依旧是一张冷漠的冰块脸。
她看看他,又看看他身上的伤口,想了想,问:“说话会影响你伤口的自愈吗?”
沈萧难得一见地没有继续沉默,虽然依旧惜字如金,但好歹开口了。
“你说。”
他开口回应,连一旁静静等候的江演都禁不住转头垂眸看了他一下——上次听他开口是什么时候来着?三天前?
纯星得到了回应,立刻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沈萧静静地坐着,依旧满身是血,回应也依旧简洁:“还可以。”
还可以,那就行。
纯星不再多言打扰,安静乖巧地闭紧嘴巴。
当然,沈萧看她是为了治伤,她就没有回视沈萧的必要了,要不然两个不熟的人大眼瞪小眼,也怪尴尬的。
因此她从刚刚开始,只是坐在沈萧正对面,目光要么垂落,要么转向旁边,此刻也是一样。
但她才安静了几秒,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宁羽!
她扭头,目光探向身后。
才看到盖在宁羽身上的西服,江二少忽然喝了她一句:“专心点!”
纯星无语地转头,抬头看江演:“我看看我舍友。”
江演没看她,半垂眸,盯着自己的指甲欣赏,口吻漫不经心:“放心吧,没死。”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可就在纯星扭头看宁羽、又回眸和江演说了一两句话的期间,沈萧伤口自愈的速度明显下降。
他没说话,眉心轻轻蹙了一下,刚好被纯星的余光捕捉到,她立刻问:“怎么了?”
沈萧平静道:“先别说话。”
他这么说,纯星和江演立刻都明白了:是刚刚那段小插曲影响了伤口的自愈?
难道“看着沉默的纯星”和“看着跟别人说话的纯星”带来的自愈效果不一样?
江演一边用拇指刮着食指的指甲,一边暗暗在心里思忖。
纯星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这么一来,江演彻底闭嘴,纯星也不分心干别的了。
但宁羽那边总不能不管。
纯星于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备忘录里打了一行字,又把手机摆在地上,轻轻一推,推到江演脚边。
江演少爷惯了,垂眸看的姿态里写完了“不屑”“懒得低头”“什么玩意儿”。
纯星眼神示意沈萧那边,还作势要伸手挡脸,江演投鼠忌器,只得认怂,弯腰捡起手机。
“请帮我照看一下舍友,如果可以,帮忙先送她回寝室。”
江演英气逼人的面孔上翻出一个硕大的白眼,手腕一番,单手一抛,把手机扔还给纯星,抬步往宁羽那边走去。
二少不愧是个少爷,送人也不亲自动手。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宋以,没几分钟,宋以出现在图书馆的结界中,抱起宁羽,安静地离开了。
纯星这下总算放心:比起她这边,还是宿舍更安全。
之后,便是长久地沉默对沉默。
然而对驱魔师来说,身体自愈并不容易,尤其沈萧又是大师榜上有排名的驱魔师,常年打斗,满身是伤,新伤旧伤,大伤小伤,不可能看几眼炉鼎就立刻痊愈。
所以沈萧只等身上那些伤口不再流血,有力气了,便收回目光,平静地站了起来。
而当时,纯星已经无聊困顿得快睡着,眼睛强撑着都睁不开,脑袋东倒西歪,点头如啄米。
江演去外面抽了几根烟,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轻笑了一声。
他走到沈萧身边,观察几眼,扬眉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萧回视他一眼,万年如一日的没话讲,这次连“还可以”都懒得说了。
江演见怪不怪,知道他状态还不错就够了。
两个男人低头垂眸,脚边的女孩儿打瞌睡打得各种东倒西歪。
江二少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计较,拍拍沈萧的肩膀,低声道:“把她弄回去,好好养着,有事没事就放出来看看,怎么样?”
怎么样?
沈萧睥睨了他一眼,神情漠然,懒得回复。
江演笑得吊儿郎当,两手往裤袋里一插,散开的几缕碎发荡在脸侧,显纨绔。
“怎么就不行?反正她本来就是你的炉鼎,你怎么用不是用?放在外面你需要用到的时候还得去找,放在身边,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纯星:“………”
她默默睁开了,缓缓抬头:“我都听到了。”
江演意外,却毫不在意:“哟,醒了。”
纯星站了起来。
沈萧久坐不动又安静,为了配合,她也几乎全程静坐,此刻站起来,只觉得腿麻脚麻屁股麻,靠着书架的后背都酸。
她松松筋骨、后背和胳膊,朝向江演,没客气,诚恳地喷了他五个字:“你真不要脸。”
“……”江二少何时被一个女孩儿这么说过,脸色当场一变:“你!”
沈萧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够了。”
江演是很想回喷纯星一句的,奈何他很怵沈萧,尤其是开口说话的沈萧。
毕竟沈大师如无必要基本懒得开口,他如果开口了,要么就是有必要,要么就是这件事他会管。
此刻沈萧这么明显地护着那女孩儿,江演心底有数,因此不敢回嘴,只能拿眼珠子怒瞪。
沈萧继续挡着他,依旧话很少:“你先走。”
江演了悟,沈萧和那个女孩儿,他们两个从昨天到今天,是时候做一个明确的谈判了。
江演离开。
图书馆的结界内,静得连呼吸都成了负担。
再次独自面对沈萧,纯星其实不怎么怕了。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他给她的印象实在是非常正派,至少比那位鬼主意一堆的江二少正派得多。
既没有在昨天晚上对她做什么,还放她离开回学校,今天又从天而降,护她周全,救她于危难时刻。
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可能乘人之危。
当然,纯星也很清楚,沈萧是驱魔师,她是刚好适配他的炉鼎,他需要她,她于他有用,此刻的一对一面谈,必然会谈到不少实际的东西。
果然,沈萧上来便道:“开个条件,让我可以留下你。”
纯星惊了。
她原本以为沈萧话少,和他谈判,他说的会是那种直白到近乎难听的话,比如“你是我的炉鼎,你必须在我身边”这种。
可是没有。
非但没有,说的话竟然还想当婉转,婉转到近乎温柔。
开个条件。
让我可以留下你。
这是什么霸总言情文男主的台词?
纯星当场就被说晕了。
厉害厉害,不愧是大男主。
纯星差点被说得脸红耳臊,镇定了一会儿,才冷静道:“我其实根本不想做什么炉鼎。”
沈萧看着她:“你的确就是。”
纯星点头:“对,我就是,这是我没得选的。”
“但你现在至少可以选,”沈萧用刚刚念言情文男主台词的语气,缓缓道出了一个残忍的现实:“是做我的人,受我庇护,还是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世界,被精怪吃掉。”
纯星:“…………”
什么婉转?温柔?
不存在的。
错觉!
人家大佬的意思翻译一下是这样:不做我的人就得去死,去死你随便,但如果选择做我的人,我可以让你和我谈条件。
纯星切齿。
可切齿没用,她连自己的炉鼎属性都改变不了,难道还指望去改变这个环境、这里的人?
不可能的。
所以纯星还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抓紧时机谈条件,同时谈了一个自认为对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我需要平等。”
这个答案令沈萧意外,而他过于实际的回复也令纯星咋舌:“我以为谈钱,才最切实际。”
纯星默了片刻:“哦,当然也是要谈钱的。”
沈萧:“钱和平等,选一个。”
纯星辩驳:“既然是谈判,我当然要为自己多争取。”
沈萧默然。
他安静地注视她,像不久前那样,但不同的是,这次不仅仅是注视,注视的目光中还多了几分审视和揣摩。
“又要平等,又要钱。”沈萧一字一顿,询问的口气,肯定的语调:“你这是准备和我结婚?”
纯星:“………………”
沈萧:“可以。”
纯星:“?????”
怎么就可以了?
谁要跟你结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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