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房间中的两个人似乎都将之前关闭的顶灯遗忘了,就着壁灯投射出的昏黄光线,自然地继续着。相泽消太抬眼看去,原震闪精致的眉眼在明暗间变得有些模糊,表情却是依旧的柔和,哪怕是自认熟悉她的相泽消太,也无法将面前的女人与报道中强势的英雄联系起来。
“你怎么就突然决定来雄英当老师了?”相泽消太灌了一口酒,看着面前的女人在他问话后手中筷子在空中悬了一秒,复又无可奈何放下,“我这个老师干的不好吗?”
专不专业他暂时不好说,不过尽心尽责倒是太明显了。她表现得丝毫不像是被迫选择,而是已然决定在未来将重心放在教师这个职业上一样。然而越是这样越让相泽消太想不通,她似乎从‘纽盖特’的光鲜亮眼中褪离的太快了些,并且,“肯定不如一个英雄当得好。”
原震闪能够听懂他想说的是,她成为职业英雄要比在雄英教书有用的多,或者说相泽消太并不认为她适合成为一名老师。但她也只是笑笑,甚至示弱地双手合十,“新人也是需要学习的嘛,相泽老师。”
相泽想说,这何必呢,反正你如果仅仅为了躲潮爆牛王,去到夜眼事务所不是同样可以发光发热吗,他可不觉得潮爆牛王还会特意追过来。他对英雄纽盖特最初也是最深的印象,依旧是年少时并不成熟的她半蹲在自己面前,她安抚的方式不娴熟却温柔,透着英雄装束的遮蔽,依旧能看透她眼中闪着热切而真诚的光亮。
他并不是觉得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的原震闪有什么不好,只是她合该是英雄最前方那腰板时刻挺的笔直的英雄,举手投足间将危机破解。她拥有那样的能力,她适合那种舞台。
但既然她想要难得糊涂,相泽消太也就不再多说了。
可能是这个话题不太好,相泽消太不愿多提,一向是两个人中对话展开者的原震闪出神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总之是没再试图活跃气氛。两个人‘食不言’的默契最后还是被原震闪手机突然响起的提示音打断的,搁置在餐桌一角的手机亮起,不是短信或者电话,而是某个软件传输过来的警示视频。原震闪表情略微变化,她没有点开视频查看,安静的室内细听果然能听到隔壁门铃的响声。走廊上敲门人的说话声放的再轻却也被两个人捕捉到,那是属于山田阳射极具辨识度的声音。
但现在使相泽消太困惑的终于变成了另外一件事,当然不是山田阳射这家伙大晚上找原震闪有什么事,而是,她这是警惕什么呢,她怎么会给自己的职工宿舍里装摄像头的?谁能摸进雄英来威胁她?
如果是另外一个警惕性较高的人还情有可原,可原震闪是吗?还有,为什么潮爆牛王要让她小心根津校长?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的雄英高中?
已知的情报太少,相泽消太一头雾水,理不清头绪的时候自家门口传来“咣咣咣”的砸门声,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Eraser!你怎么不看手机啊,特意找到我这边,要你临时出任务!”似乎有种不开门就硬生生将门砸开的执着。
差不多猜到自己这边恐怕也是同一任务,原震闪一边翻着手机消息一边起身去给山田阳射开门。“闪,你是为什么——”相泽消太想直接问她,但不知怎的问题在半截出口时问出的却是,“你是为什么想成为英雄啊?”
原震闪颇为惊愕回头看他,他也觉得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干嘛要去问她这样的问题,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更像是质疑了。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于是相泽颇为挫败地抬手揉了揉额头,想说些什么把话收回来。
“我有这种个性,我的家庭期盼我这样去做,我觉得救人不错,就成为了英雄,怎么了?”
原震闪这样回答,她大概也了解相泽消太是个什么样的死脾气,连‘怎么了’都像是在问‘还满意吧’的促狭,快走几步打开门迎着山田阳射,还带着分笑意。
相泽消太当然不能说什么,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英雄,论救援人数铁定比自己要多得多。这是一个职业,没人能因为一个人就职的理由不够伟光正就否定她的付出,何况这个理由还那么真诚。
毕竟他也算是务实主义,教了这么多年学生,不管是因为梦想想要成为英雄还是为挣更多钱想要成为英雄,对他来讲在目的上都没有区别。区别他们的是之后的行为,而‘实现梦想’和‘赢得金钱’,如果同时作为目的来看,相泽消太真不觉得谁能比谁更高贵。
因为这都算是等价的、个人心中排位第一的欲望诉求。
山田阳射视线越过原震闪看到坐在餐桌前淡定夹菜吃饭的相泽消太,只觉得有一种尴尬弥漫开来。相泽消太虽是这种姿态,但从他咬肌咀嚼的刻意可以看出,他其实也没表现得那么冷静。毕竟,他们两个人太了解彼此了,山田阳射也总算能确定,那几次三番的异样并非他脑补过多,相泽消太——
你真行啊,橡皮头。
山田阳射咬牙切齿在心里想着。
反应最自然的却是原震闪了,她先是自然地跟山田阳射道歉,了解了情况后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相泽消太一开始以为她什么时候段数升级了,都能够云淡风轻忽略这样尴尬的局面。他想原震闪怎么也能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她多多少少是有好感的,山田阳射又是刚刚关系回暖的前男友。潮爆牛王跟她告白都能把她吓一跳,如今居然能够面不改色离开了?
但看到山田阳射的表情,相泽消太突然意识到,原震闪是没再把很久之前那段故事的结尾放在心上了,但同时,山田阳射这个人对她来讲,也重新回到了朋友、好友的位置。
所以这还有什么需要她多说的吗?原震闪认为不需要。
想清这一点,相泽消太心中乐了乐,甚至没忍住冲着山田阳射了然一笑,他自认为那是同情居多,但在山田阳射看来却是一个标准的满溢得意的龙猫式嘲笑。这下尴尬的只剩下山田阳射一个人了。
山田阳射突然不确定这是个什么感觉了。
因为他也不好说,因着恋爱过程中原震闪好像就是很佛系的一个人,能自己解决的困难绝不找对方撒娇,逢年过节纪念日啥的她自己记得但对方记不记得似乎也无所谓。不爱说太肉麻的话,不作不过分不矫情,有次他出临时任务鸽了约会,她愣是自己把吃饭逛街看电影一条龙干完了,之后跟没事人一样——还是山田阳射接下来半个月十分亏欠的姿态,让她意识到她该把这当成一件事的。
脾气顶好,不是懒得吵架,根本就是懒得生气。
山田阳射性格使然,他的女人缘总是好得出奇,被救助的女性民众、被他的风趣幽默折服的女性听众或者是平常关系不错的同行很多,哪怕是自称有主,试图沾上来的桃花也一直没断过。原震闪不吃醋也不生气,不如说她根本就没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他那时候为人远没有现在圆滑,具体表现在跟太相熟的人相处时放松状态下反倒容易没有尺度。原震闪一般不往心里去,心大地跟着哈哈就过去了,实在不怎么乐意,却也几句俏皮话就能重新哄笑了。
于是山田阳射纠结着为什么她一点儿不往心里去,指不定是个表面佛系的姑娘,那也蛮愁人的——虽然他清楚知道,并非如此。
看着原震闪与相泽消太两个人并排离开,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在他视野之中。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相泽那个向来人际交往敷衍了事的家伙恨不得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耐心来对待原震闪,他却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山田阳射突然之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他以为所谓的屏蔽关闭,他就至少重新站上了起跑线,甚至于因为他那份积极还能比别人早早到达终点。但事实呢,也许原震闪也在成长,她成长到了面对自己的示好坦然接受,但更多的,终归因为与她恋爱前的山田阳射就是一个与异性关系好的家伙,恋爱中她不去深想,如今同样不去深想。
大概在原震闪看来,她跟香山睡之于山田阳射,可能没什么不同,细节究竟有什么区别呢,她就没打算斟酌。
他早该知道的。
不,他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
恋爱对于这个姑娘来说从来不是生活必需品,如无必要甚至算不上是调剂品。大概是一路走来太顺风顺水,对生活也就没有什么要求了,开心就好,身边人能都开心就更好了。也不算是看破红尘,毕竟还是会心动的,但心动往往也只是意思意思,没多久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她一个人也能把生活过的多姿多彩,不如说她就享受那种独处,并不会有什么孤独感。
因此恋爱对于她来讲,就更是不能够轻易支出的了。她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盔甲,认为一旦颠覆现状就意味着流放,会脱离原本常规秩序井然的甜美世界,赤手空拳被丢入未知的无垠旷野。
而‘未知’要比‘无垠’令她害怕得多。
她鼓足勇气去做一个捕风者。
后来风潇洒经过,她被抛在了那片旷野之上。
哪怕多年之后,她成长到摸清了旷野的边际。
那个好脾气的姑娘依旧懒得生气,轻巧几句俏皮话就能重新哄笑了,不如说当初她自责的成分都要多过责怪。
她不记仇,但终归学会长长记性。
她不会再去想要试图捕捉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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