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英雄夜眼约好的时间往前推一个小时,原震闪坐在通往事务所附近的电车上。一身休闲装的女人捧着手机坐在座位上继续着游戏,自认为已经顺利融入众人,职业英雄的敏锐却告诉她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人注视着自己。
并且没有移开视线。
暗灭手机的原震闪稍偏了些屏幕,成功捕捉到侧后方一个金发瘦削男人的身影。‘瘦削’,这是原震闪看到他时第一时间浮上脑海的词汇,他整个人包裹在那身深色风衣之中,过大的尺码应该是特制的服装,边角像是被衣架撑起,又服帖地延展开来。原震闪偏头去看他,在这突兀的对视中顺利捕捉到后者的愕然与隐藏在视线转移中的仓促。
自己的英雄身份暴露了?一向有遮掩容貌的原震闪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这个人又确实给了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说实话这种多少有些病态的瘦弱本该给她留下不浅的印象,所以这种熟悉感,又是怎么来的呢?
将视线重投手机后将疑虑记下,而在那之后金发男人似乎也只是偶然般地没再投过来注视。眼见就要到站,原震闪稍整理了下手包,抬头看到起身打算下车的金发男人时微微一愣,之后回以礼貌性微笑。结果不知道是笑容不够好看,还是被自己同站下车的事实吓了一跳,略带驼背的男人没忍住咳了几声,身形更是不受控制般瑟缩了一下。
紧跟在他身后的原震闪不得不在心中感慨,在座位上不显,这位先生的身高可真夸张啊。
从公交车下来原震闪按着导航走向夜眼事务所的方向,却发现跟走在前方的先生碰巧还是同一方向。与巡街的英雄擦肩而过不久,刚刚途径的便利店中突然有劫匪利用个性破窗逃出,嚣张的大笑夹杂着路人阵阵惊呼。原震闪回身看过去,发现敌人却是往自己这边越来越近。
心知大概是劫匪提前观察到了英雄巡逻路线才如此有恃无恐,原震闪都有些想吐槽便利店到底有什么好打劫的。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男人紧跟着回身也打算见义勇为,他快走几步还未有动作,又有所顾忌地僵了僵——在与原震闪略含惊讶的目光对视间,他深陷的蓝眸中掩映的相对娇小的原震闪的身形。
大概是原震闪眼中的出乎意外提醒了他,以这个病弱的身体他究竟能够如何施以援手,有些怔忪仰头看他的原震闪一时间来不及分辨那晦暗不明的蓝眸中的无数复杂情绪,至少是低温的漠然,没遮挡的目光像是没有温度的水银,沉甸甸流转,看得让人心颤。
一切由不得原震闪多想,虽然社会不支持没有英雄执照的民众使用个性对抗敌人,但这份正义之心总是难得的。时间也不允许她过多思量这些有的没的,直冲过来的敌人是明显的异形系,握住枪支的姿势也不像是一个绝对的内行。初步判断到这里,长年累积经验培养下的自信心让原震闪甚至没打算施展自己个人象征明显的个性,只将手包撂下,瞥了眼自己脚下的靴子后不在意围观群众的惊呼,径自冲向迎面而来的敌人。
几分钟后将被捆好的倒霉蛋放倒在地,没理睬骂骂咧咧的敌人,原震闪简单扫了眼手中刚刚收缴的武器。不远处原本混在围观群众中的金发男人手中提着她撇在地上的手包走过来,动作颇为熟稔地递还给她,“我已经通知警局了,巡逻的警察应该很快就能来解决了。”
他方才的复杂情绪已然消失,此时此刻眉眼弯弯气质一派温和,浑身气场像是悟了几场轮回,或许无数次重塑自我,才能任你如何动荡棱角,他低眉敛目自成一派现世安稳。明明是目测身高约为两米二的巨人,却奇迹般没给原震闪带来一丝一毫压迫感。原震闪觉得与其说这‘无害’来自于他的‘瘦削’,不如说...那仿佛垂耳兔一般柔顺塌下的刘海作用也太大了吧?
总觉得这声音和目测身高都有些熟的原震闪感谢地点点头,甚至有些抱歉地说道,“耽误您时间了,抱歉。”仔细想想猜测他可能、或者曾经也是职业英雄身份后有些迟疑开口,“您报案的话一会儿可能还需要您去...”想到那形式化的后续以及与夜眼约好的时间,原震闪有些头疼。
“没关系的。“似乎并不是很想听她的道歉后续,男人连忙打断,这一仓促开口又引得他不得不咳了起来,“我来这里也没有,咳,没有什么要紧事。”不小心又没控制住咳出了一口血,惊得原震闪连忙从手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不自觉带了份对待脆弱病号的小心翼翼,这变化的态度让某人愈加郁卒地拼命猛咳了起来。
于是被临时通知的夜眼过来时,就看到泄气版欧尔麦特佝偻着身子一边捂着溢血的口另一只手拼命阻止纽盖特的道歉,苍白的脸色不知是什么原因沾带上了病态的红。而纽盖特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拧开瓶水递给他,视线却时不时往他垂下的两绺头发瞥去,又自以为不被察觉地转向别处,不过见到终于赶到的夜眼时仿佛看到希望地眼睛亮了起来。
大概猜出前因后果的夜眼推了推镜片,唇角挑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啊八木,你还好吗?”说完没去理会当事人的惊愕直接对纽盖特介绍道,“八木俊典,我过去的同事。”
原震闪瞬间脑补出了一个因伤退役的英雄前辈,不过也将担忧与莫名的猜测隐下,重新自我介绍着,“您好八木先生,我是原震闪,未来一段时间调入夜眼先生事务所。”
八木俊典瞪大了眼睛望向夜眼,饱含着“你这家伙是想干什么啊”“你之前什么都没跟我说啊”以及“啊啊啊啊不做人了”各种含义。不过此时那原先有些黯淡的蓝眸却变得闪亮,星星点点熠熠生光,在原震闪看来,与方才相比要有人气地多了。
“你、你好,”下意识抬手打招呼的八木俊典注意到扬起的沾血的纸帕,尴尬地将之团成一团紧攥在了手中,“我是——”他自我介绍时甚至不小心咬住了舌尖才吞回了o这个音,“八木、八木俊典,以后请多指教。”
不晓得有什么‘多指教’的原震闪眨了眨眼还未开口,旁边夜眼插话道,“八木他对事务所附近的负责街区确实十分了解,虽然跟根津校长那边协商的你的巡逻不多,但如果有不确定的尽可以去问八木。”
“那就麻烦您了。”原震闪这次干脆答应了下来,心中稍微喜悦于她没再用那对陌生人的客气对待自己的八木俊典没去多想,将自己‘八木俊典’身份下的联络方式与她交换。倒是夜眼扶了扶镜架,方才看好戏的兴致似乎都下降了些,看着已经被警方抓走的搞事犯,他招呼跟来的气泡女孩,让她带着原震闪去事务所进行登记事项。
当原震闪跟着气泡女孩从不远处路口拐走,八木俊典才算是松开了他攥着的拳头,看着手中被血浸透的纸帕露出了一丝苦笑。夜眼觉得这倒是难得,他作为欧尔麦特的助手这么多年,尤其是见惯了他忍着身体的苦痛却依旧扬起的灿烂笑容,鲜少看到这样的负面情绪。倒不是说欧尔麦特积极到毫无负面情绪,而是他向来不会这样轻易暴露在外,往往都是独自默默消化。
“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泄气状态下的八木俊典倒不至于因此责怪好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无奈笑着掀过这一页,“所以这难道又是你特殊的幽默方式吗?”
“你看,她根本不会瞧不起这样的英雄。”大概是旁观者清,夜眼如是说着,并没有轻易改变话题。“瞧不起?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八木俊典想起每一次他都能看到在对视瞬间她骤然亮起的眼,透着赤诚
与炙烈,在她正式入职几经打磨后明明了然世事却依旧保有那样澎湃的情感。
他知道那只是偶像崇拜,从十几岁、二十岁、到三十岁。她越来越优秀,他欣慰又慌张。倘若不是这个社会需要一个旗帜、一个象征,他本不那么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必须成为偶像式英雄,可他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几乎成为了执念,只有完美的第一英雄,才配成为她那样的英雄——的英雄。
地上和天空,要有雀鸟飞翔。
她心中我该是永远翱翔天际的雀鸟,而事实上我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凡人。
“你真不想知道我看到的她的未来是什么样?”
“那么你看到的我的未来,发生了什么改变吗?”
八木俊典看着夜眼哑然的反应,知道夜眼预言的、一直试图改变的自己死去的结局依旧如常,反而轻轻笑了,“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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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震闪不记得怎么回的宿舍了,拿钥匙开门后径自趴倒在沙发上,决定今天就死在沙发上了。
她感觉自身的灵魂几乎脱离了肉体,肉体疲倦,而灵魂却难以入睡。那不是亢奋,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让她觉得由衷悲哀的情感。
像是想到什么,她从陷入的沙发软垫上撑起,无比庆幸此时无人能看到她想来通红的眼眶。她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发送短信,像是对面能看到一样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八木先生,我已经回到雄英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完成之后,她出神地看着手机屏幕一点点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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