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个人话音落地后的五分钟里,属于第四英雄潮爆牛王的办公室里再没人开口。
原震闪向来知道袴田维是个极其看重个人隐私的家伙,就仿佛如今身处的这间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房间。但她对于此的印象长时间也仅仅停留在这间规格的办公室与他遮掩严实的战斗服,而如今在这被沉默加持的压抑中,原震闪才发现自己从对面人如常的一举一动中,难以分清他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她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身形愈加僵硬,袴田维翻动资料夹纸张滑动的声音被放大无数倍在她耳边回响。她心知自己在等待一个回答,不,或许该说是一个处决?但理性维持下,他哪怕仅仅是为了维持风度也不可能会做出嘲讽或者奚落的行为。
这样想想,她又是不是就仗着他不会责骂她,甚至是不会责怪她呢?
资料夹放回到办公桌发出轻响,微操惊人的袴田维这一举动倒更像是一个提醒。他走向那个明明眼见就想要蜷缩一团保护自己却硬逼着自己直面一切的女人,过于高大的身形某种程度又形成了一层压迫。意识到这一点的袴田维在心中微微叹息,他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双手缓慢却坚定地分开她无意识攥在一起的拳头,又将之握在自己的手中。
“闪,看着我,”袴田维直视着她的眼睛,甚至像是无事发生那样操纵着从衣袖延伸出的纤维线捋了捋她翘起的发尾,一贯冷静自持的声音是她从没想到还会有的温和,“繁重的英雄事务让你厌烦,根津校长给你的机会让你觉得有新的可能,想要重归一个人蜷缩在安全的、没有波动的世界里的平静生活,甚至只是单纯的想要避免尴尬避开我。这一切都没有关系,闪,我不会阻止你的选择。”
他看着她眼圈一点点泛红,甚至还有心情想,他惯着她这么多年难道还是一个小孩子吗?她作为抑制源在最前方阻隔爆炸带来的冲击波时,全身被高温灼伤明明都没有哭,还有心情结束后问自己她这次的美黑成不成功。
她何必因此哭呢?
她不用因此哭的。
袴田维不由得想起几天前的昏黄夜灯下,她用满装着爱慕的目光仰望着自己,他已然就拥有了全世界。他想像个毛头小子那样不顾一切地拥抱她、亲吻她、占据她,毕竟他们彼此,都有着爱情。
但一切冲动却又一如理智那般在她面前溃败,她是那样明媚的、动人的、惹人怜爱的,她是那样快乐于自己将拥有的恋情。
得有多强烈的恐惧,才能让她彻底忽视心底这在袴田维看来闪烁亮眼的真实呢?
他松开她的手掌,感受到她下意识试图握紧的动作,再无克制地将她拉入怀中,“这一切都没有关系,闪——但一个人爱,与被爱,接受爱,甚至拒绝爱,都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如果灯光再昏暗都无用,你眼泪为谁流呢。
他在五分钟的思考时间里,其实都只是在组织语言让她不要感到愧疚,也不要畏惧爱情。
袴田维感受到她哭泣时的颤抖,受气包似的,每一次哭泣都是养成习惯地将所有声音扼在喉咙中,变成生理上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是个哭都不愿哭出声打扰别人的姑娘,他哪里还舍得责怪她呢?
“你害怕什么呢?”他安抚着她的情绪,就像是他在她面前顶着的那层‘前辈’身份意味着的那样,开解并引导她向前进步,“告诉我,你害怕什么呢?”
“但我好像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了,维。”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答案让袴田维连‘果然如此’的念头都没有浮现,甚至让他也来不及注意自己被她第一次称呼的名字,她在怀疑自己的感情波动,也怀疑着自己的为人处事,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大概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但不是这样的。
“不会的,你懂的。”袴田维微微后撤,露出她哭得通红满布泪痕的脸颊,却也觉得是好看的。他是不知哪来的念头让她胡思乱想,此时此刻更像是以第四英雄潮爆牛王那可信任的口吻又重复着,“不会的,你懂的。”
“我自己都——”
“我从你十七岁认识你,你二十三岁我们创办了这家事务所。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闪,我比你自己还要更了解你,”他手掌虚停在她颊边,正对她眼中一如既往的满溢着希冀、信赖、期待和全身心依附的目光,“哪怕你觉得原震闪是个看不清的笨蛋,但袴田维不是。”
他专注着用拇指指肚轻巧地抹去她眼角的泪,一遍又一遍,充满耐心的,直到她终于平静下来。
“但请允许我因为你的告别,而作出小小的惩罚,”在原震闪惊讶地目光下袴田维转移了这个话题,或者说是以一个极为轻巧的态度回应了她的辞职申请,“今天欧尔麦特会来和我们事务所合作,但你没有机会参与这次跟他合作的活动了,纽盖特。”
————
欧尔麦特有些坐立不安地呆在潮爆牛王事务所的会客室中,虽然前台的女士也殷勤且周道地给了作为客人的自己不少照顾,但他总觉得缺少了一环什么。肌肉状态下的第一英雄有些拘谨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再三确定他发出的消息没收到回复。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且随着发酵愈演愈烈,欧尔麦特犹豫地望向门外,总感觉是赶上了同行事务所中发生大事的他一时有些尴尬地将茶杯放回了桌面,打量几秒又用指尖把杯子向里推了推。
敏锐听到门把转动的欧尔麦特飞速收回手掌握拳在嘴边佯装清了清嗓子,去而复返的秘书小姐带着多少不太职业的漫不经心将这次合作的资料递给第一英雄阅读。接过资料的欧尔麦特道了声谢后问道,“抱歉,不过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刚刚潮爆牛王先生跟大家说,纽盖特退出事务所了。”
“什么?”欧尔麦特毫无掩饰自己的诧异。
由不得他是这个反应,虽然他自己最近也在考虑着是不是要退出事务所、专心寻找一个OFA的继承人,但和原震闪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原因。他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个自己回到日本出道不久后遇到的小女孩,最初他是想要知道她会否成为她所希望的那样的英雄,后来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一种习惯。毕竟在面对错综复杂的源于社会的种种情况时,来自于她的消息往往总是那样积极乐观的、蓬勃的,让身为‘象征’的欧尔麦特能如此切实汲取到力量,如此切实体会到他的行为是有意义的,他的帮助能影响着别人,就如她从一个迷茫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极具魅力的女人。
哪怕只是些微,也能让他更坚定这条前行的道路。
在她职场实习时他本想发出邀请,但因为个性原因最后招入的是一名辅助型个性的学生。总归从那之后,他迎来的是一次次的拒绝。毕业入职时拒绝了邀请、她转换事务所前夕委婉阻止了自己开口,在潮爆牛王登上英雄榜单第四而事务所广泛扩招了大批人才后,欧尔麦特顶着夜眼诡异的注视硬着头皮给她打的一通电话,最后没头没脑成了一次简单的约饭——他喝多了,还是小姑娘结的账(想想就让欧尔麦特想硬扒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
若不是英雄这个小圈子里流传着她是自己的粉丝的消息,且每次见面她都表现地颇为激动,欧尔麦特都觉得恐怕当年那个小姑娘已经忘记他了。
如今不声不响的、突兀退出事务所?欧尔麦特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让她会选择离开一个熟悉的环境,而转投未知的陌生。
他无意识翻动着手中的资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看进去。
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过得不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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