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恩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巴西了,因为步入正轨的学业和拜仁密集的训练,他在这里适应得很好,或许有的时候也会想起他出生的贝洛奥里藏特,却并不为自己的离开觉得有多遗憾。
但父母离婚之后无比僵硬的关系直到父亲前几年宣布从网球场退役才慢慢缓和下来,这次突然决定去那里过圣诞也是妈妈尝试和解的讯号之一,于情于理他都要回去一趟,不过不是他预想中的贝洛奥里藏特,而是圣保罗,她这几天在那里有一个不能退掉的通告。
托马斯在平安夜的前一天和祖父一起陪他去了机场,虽然没办法在一起过节,但他还是像往年一样和他还有西蒙布置了要放在院子里的圣诞树和榭寄生。
“其实你现在改主意把我塞进行李箱里完全来得及诶。”他塞给了他一个苹果预祝他平安夜快乐,一边抱他一边悄悄凑在他耳边说。
“这也太夸张了,而且一点都不现实,就算你真能钻进我那个装满了东西的行李箱也不行。”费恩轻轻地推搡了他一下,笑着驳回了他异想天开的想法,“都说了夏歇期再和你一起去巴西了,干嘛非要急着今年去啊。”
“因为我想当面把圣诞礼物送给你啊。”他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而且我们都一起度过了这么多个圣诞节了,现在这样让我一点也不习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费恩故作严肃地压低了声音,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里却藏满了抑制不住笑意,“放心吧,这次和我当初来威尔海姆的时候的时候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过完这个圣诞节我就会回来的,更何况我都还没和你一起升到拜仁一线队呢。”
“万一——”
“哪里有那么多万一啊。”
飞机就要到点了,费恩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在候机室迅速吃掉了这颗苹果,冲他们挥了挥手,带着早到的平安夜祝福上了飞机。
12月份的巴西正在南半球开始逐渐升温的夏天,费恩看完书靠着座椅睡了一觉,好像没过几个小时就听到了临近降落的提示音。
他打了个哈欠,等着降落的颠簸过去,耳边的提示音很快又变成了解开安全带带上行李有序离开飞机。
费恩脱掉外套,提着行李箱在接机的通道里找到了妈妈的助理。
“好久不见,小尤里安。”担任了她这么多年助理的伊丽莎白女士给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你都长这么高了。”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也向她问了一声好。
“好了好了,我们走快一点,你妈妈现在就在家里等你呢。”伊丽莎白女士絮絮叨叨地向他抱怨她别扭的坏脾气,语气却一点也听不出烦闷和不耐,只有些许无奈的笑意,“她已经在电话里和你爸爸吵了好几天,说他就知道打网球,然后一身轻松地把你扔给你的祖父,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和她一起去意大利,不管是AC米兰还是国际米兰都要比拜仁慕尼黑好得多。”
“爸爸肯定很生气。”费恩了然地叹了口气。
“我听到他说起了前几年意大利足坛闹得沸沸扬扬的电话门,让她气得讽刺了一句拜仁有关绿茵好莱坞方面的传闻,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她拉开车门示意他上去,“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拜仁,在你决定踢足球之前她甚至连米兰有几个甲级俱乐部都不清楚,更别说是远在德国的拜仁慕尼黑了,我希望你能理解,你妈妈这么说只是因为她很在乎你,仅此而已。”
“我知道的。”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司机,和她一起坐上了汽车,“我会尽量避开这方面的问题。”
她和他说了很多有关于她的事情,希望他至少能在这里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让他也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
但实际上,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在他面前的妈妈完全没有了面对爸爸的时候的咄咄逼人,她给了他一个亲昵的脸颊吻,主动规避了所有可能导致冷场的敏感方向,细致地询问着他在德国的经历,就像过去每一次她抽出没有工作的时间赶来贝洛奥里藏特看望他的时候一样。
你得知道,在照料他的态度上,他的父母表现得完全一样,他们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多少埋怨对方的资格,因为他们都默契地把他交给了自己的父母——他的祖父和外祖母照料,然后继续自己繁忙的事业。
现役运动员和模特……真的是再糟糕不过的父母模板。
费恩吃掉午餐,听着她没完没了地接打有关工作的电话,他关掉电视和她打了声招呼,换上印着拜仁标志的休闲运动服出门跑步。
无论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体谅他妈妈的伊丽莎白阿姨,还是隐含愧疚,可某些时候却只能用公式化的语气和社交流程掩饰陌生的母亲,又或者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话……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微妙而又尴尬。
他停在一座桥梁的人行道上,吐出一口气,放缓步子慢慢地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妈妈在听筒的另一端充满歉意地告诉他,她要去意大利赶一场时装秀,她已经把她和他的机票都买好了,今年可能只能和她一起去意大利过圣诞节。
“我知道了。”
“对不起……费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但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推掉这个活动,如果你想要去贝洛奥里藏特的话,我这就把机票退掉给你的外祖母打电话,她也有很久没见过你了。”
“不用了……意大利也很好。”他这样回答她,“下午四点半对吗,我会按时回来的。”
费恩挂断电话,侧头凝望着这个曾经的巴西首都,又长又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映下了一片晦涩的影子,林立的大厦和复杂的交通网拼接着令人几乎喘不过气的钢铁森林,是和威尔海姆截然不同的宏伟景象。
从桥上过去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公交车站,他向路人问到了最近的室内球场,坐上车往他所说的地方走。
实际上,透过公交车的窗口,就在街头和巷尾他也看见了许多自在地踢着足球的小孩,他们在简陋的场地里享受着这样无忧无虑的快乐,让他的心里那些纷乱的想法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许多年前,他也曾像这样奔跑在贝洛奥里藏特,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逐渐明白足球这项运动所蕴藏的魅力。
费恩一路看过来,在之前问到的那个站点下了车,他走进球场,加入了一场和他的年龄段差不多的5v5比赛,忘掉中场的身份像小时候那样酣畅淋漓地突破进攻。
球赛结束得很快,他撩起衣服擦掉脸上冒出的汗,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矿泉水,喝掉了一部分,把剩下的大半都淋在头上。
“——你好。”有人和他打了声招呼。
费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塑料瓶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吗?”她鼓起勇气笑着问他,“我刚刚都看见了,你的球踢得可真好。”
“抱歉,或许这么说有点唐突。”他礼貌性地冲她微笑了一下,“你很漂亮,但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好吧,我以为你就算是拒绝,至少也会更委婉一点的。”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掩盖不住的失落。
“很抱歉,我的心情不太好,可能说得稍微过了一点,但并没有恶意。”费恩抿了抿嘴巴,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抓了一下,水珠沿着发梢和脸颊打湿了穿在里面的T恤衫,无声勾勒出少年尚还单薄的肌肉线条。
球场里忽然飞出了一颗足球——它力道十足地朝他的方向奔袭而来。
他下意识地用胸口停下球,在女孩的惊呼声里把它稳稳当当地踩在脚下,抬眸向它来时的方向看去。
“内马尔·达·席尔瓦。”踢球的人冲他伸出手,他穿着桑托斯俱乐部的球衣,浑身洋溢着年少的桀骜与自信。
费恩紧抿着嘴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喂,拜仁小子。”他收回手,不置可否地用他衣服上的队徽称呼他,“——敢不敢和我比一场,一对一的那种。”
“足球是多人制的体育运动。”他垂眸把脚下踩着的那颗球踢进了球场。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他的话里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费恩抹掉了脸上多余的水珠,他情绪实在算不上好,甚至连原本浮于表面的平和也消失不见,那双湖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眉宇间透露着年少的锋锐和难以捉摸的冷冽。
“我叫费恩·卡萨。”
他回答了他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再一次,但相对委婉地拒绝了他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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