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安慢慢享受着楚黛黛脸上心痛的表情,看她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再到瞪大眼睛,心中只恨的滴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再到后来那绝望的灰败。
楚黛黛恨的几欲咳出一口血,但她见徐淮安渐盛的笑容,硬生生忍住心头翻动的怒火。可惜她的手在颤抖,颤抖让她露了行迹,徐淮安则因此十分满意。
徐淮安威风八面的来,威风八面的走。徐淮安走后,楚黛黛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下,徐淮安还未走出女牢的门口,就听见楚黛黛嚎啕的哭声。
她勾一勾唇角,一出女牢,却见一华盖马车。从马车上走下来一玄衣男子,他人高马大,肤色微黑,眼神似电,却不知道为何看起来略微有些瘦削。此人赫然是八王爷爱子柯瑾,徐淮安心里一慌,立刻眉眼低垂做出一个伤心模样。
“郡王安。”
柯瑾如今并没心情欣赏这等弱不经风的美人,还是奉天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这是珍妃娘娘的妹妹,从前寄居在楚家的。”
一听到楚家,柯瑾回过一点神来。这才正眼看了徐淮安一眼,问她:“你也来看楚小姐?”
“黛黛十分伤心。”
柯瑾叹了口气,哪顾得上跟徐淮安说闲话,拔步就往女牢走去。徐淮安回头看柯瑾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些难言的沉重。
“柯郡主昨日说今天要来找我,对么?”
一阵香风,就这样吹远了。
虽是女牢,但因柯瑾的身份,守牢的人并不敢太为难他。不过象征性地收了几锭银子放行,柯瑾由人领着,只往女牢的最深处去。
前去的路上他隐约能听到楚黛黛的哭声,柯瑾心里一痛,脚程又快上了几分。
突然一个人影子出现在楚黛黛眼前,她下意识的抬头,是柯瑾。
楚黛黛的眼泪止不住的流,见到柯瑾,从前那些幼稚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的念想都烟消云散。她几乎是爬去柯瑾的脚边,食指和中指穿过铁栅栏的缝隙,死死地捏住袍子的一角。
“郡王,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保我父亲性命。”
柯瑾听了,肝胆俱裂。
他连忙蹲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看这个女子,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这个曾与他传出婚约的女子,这个让他打算散尽姬妾的女子。她玉色的脸庞仿佛无一丝杂质,那双浸透了泪水的眼睛看上去是如此楚楚可怜。柯瑾如痴如醉地望着她,虽想到父亲的嘱咐,终是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我试一试。”
楚黛黛听了,如奉纶音。
说起来,柯瑾和柯沉雪当真有一些兄妹缘分。如今柯瑾在女牢中安慰楚黛黛,柯沉雪便成了徐淮安的座上宾。自从徐淮安搬出出家,又因为珍妃娘娘在后宫一日胜一日的耀眼,柯沉雪徐淮安更是常来常往。很有一些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意思。
柯沉雪最喜欢的奶zi茶、赤明香和金乳酥如今也是徐府常备的吃食。这几日天气好,两人常在湖中的凉亭中喂鱼赏花,闲话吃茶。
如今,徐淮安的马车才至门前,门房就道:“小姐,郡主已经在亭子里等小姐很久了。”
徐淮安说了一声知道,回府之后乘一顶小轿,很快,一身紫衣的柯沉雪进入徐淮安的视线。她令下人停了轿,乘一叶扁舟往湖中的凉亭去。
柯沉雪一声绛紫衣裳,头戴红宝石流苏凤尾钗,手上一个鸽子蛋大的紫色宝石戒指;指甲上是新涂的蔻丹。她那一双凤眼尤其凌厉,如今见徐淮安过来,一双眼微微眯起,问她:“听说你去瞧了那个阶下囚。”
“黛黛也是可怜。”
柯沉雪有一些城府,听了这话不辨喜怒。但徐淮安接下来的话,却让柯沉雪有些坐立难安。
“郡主今日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跟你说?”
“是何事?”
她推了一盏茶给徐淮安,徐淮安接过去呷了一口,润一润嗓子。
“我今天从女牢里出来,碰见了柯郡王。我看郡王有些魂不守舍的,应当是去看黛黛的。”
柯沉雪一听就锤了桌子,茶面都荡出一丝波纹来。
“我早建议父亲不要轻易放我哥出门,偏偏父王心疼我哥,不让拘的太紧。这下可好。楚家是圣上钦定的罪名,我哥还妄想给楚家翻案不成。那妖精到底给我哥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让我哥连是非忠奸也不分了。”
柯沉雪一发怒,几个侍奉的奴婢都往后退了几步。徐淮安正有话想说,她忖度着时机,见风吹皱一池水,它拿手试一试茶温,像是有些凉了。
这才慢慢说道:“其实,郡王喜欢黛黛又有什么错呢?黛黛有才貌、郡王有地位。若搁在之前,应是天赐的好姻缘。”
柯沉雪脸色有黑三分,但柯沉雪知道徐淮安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说这话,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在,于是暂不发作,只做一个倾听的姿势。
徐淮安见她果然上钩,又道:“不论黛黛如何,但郡王喜欢黛黛。郡主关心自己兄弟,我也是有兄弟的人,这一份心,我明白。”
柯沉雪因皇族出身,倒是知道一些徐家旧事,见徐淮安说话时红了眼眶,一时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从前我拦着郡主,不让郡主告诉郡王黛黛心中有人的事情,是因为郡主府上正与黛黛家议亲,这话说出去,不但坏黛黛名声,恐怕也要坏郡王的好事。但如今既然两家无亲了,郡主关心哥哥,把黛黛心中只有表哥这话说出去又有什么不可呢?与郡主说一句话,只是郡主自己听了就好,可千万不要再对别人说起。”
柯沉雪心知徐淮安曾与楚黛黛过从甚密,自然,在柯沉雪心中,徐淮安寄居楚家,楚黛黛生性跋扈,徐淮安在楚家讨生活,和楚黛黛有来往也是常事。如今听徐淮安竟有向她诉说秘辛的架势,心里欢喜,嘴上却说:“咱们相交多年,我的为人你还不能放心?”
“也不过白嘱咐一句。”
徐淮安温温柔柔地笑了一笑,方对柯沉雪说:“黛黛曾说,她这一生非许凌初不嫁。今日我看郡王去女牢找黛黛,黛黛如今正六神无主,这样的关节,为了说动郡王爷,说不准会对郡王爷倾吐爱意。”
柯沉雪登时柳眉就倒竖起来。
“好不要脸。”
一时间也顾不得吃茶,立即要走。徐淮安苦劝无法,只得送柯沉雪到门口。柯沉雪走前还与她细说:“我今日这些话只说与郡主一个人听。其实我觉得,郡主只需告诉郡王黛黛心仪旁人,断了郡王的念想便好,若说多了,恐怕有损黛黛名节。”
“她从前那样欺负你,难得你还未她着想。行了,你说的我都知道,少操些心,看你,年纪不大,偏生跟个大人似的。”
“我若有郡主这样的好身世,也就不操心了。”
徐淮安捧她一句。柯沉雪得了好计谋,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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