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爷暂时哄住了柯瑾,不过儿子那双蠢蠢欲动的眼睛让他依旧不安。
如今的汴梁,多少风起云涌,八王爷站在权力中心,自然比年纪尚轻的儿子,和楚府那一家子女眷心中要清明的多。
许氏回府当晚就病倒了。徐淮安搬离楚府,许氏未去相送。楚黛黛以侍奉母亲为名也未出现。只有二房一家和康氏前去相送。临行前,徐淮安托着康氏的手道:“我与黛黛之间似乎有点误会,现如今黛黛情绪不好,还请老祖宗多劝一劝她。”
康氏哪里刚得罪徐淮安,自然称好。倒是周氏补了一句:“是大小姐太不懂事。”
康氏未置一词。
许氏从未像如今这样大病不起。她身体一向不错,如今却连水都难喂进去一口。虽然她娘不太喜欢她,也总做些让她伤心的事,但亲娘总是亲娘,如今亲爹在大理寺里生死未卜,生母又病倒。楚黛黛的眼泪不值钱似的往下掉,王嬷嬷问是否要回禀康氏去请太医,楚黛黛想了一想,道:“咱家现在的景况,哪有太医敢来。请平常总请的赵大夫吧。”
王嬷嬷称是,亲自去康氏那里回禀。康氏听说儿媳妇病了,捏着楠木珠子的手略顿了一顿,但也不是特别惊讶,只说:“她怕是被娘家伤透了心,不过赵大夫如今身子不太好,问诊的少了,去请许大夫吧。”
许大夫虽然姓许,但和永忠伯许家没有丝毫关系。许大夫也是楚家常用的太医,只是在王嬷嬷心中,许大夫到底年轻,不如赵大夫老练。
看着康氏面有疲色,王嬷嬷不敢驳回,领命去了。
许大夫来的很快。此时楚环和楚黛黛皆在许氏房中,康氏也派了心腹嬷嬷康嬷嬷过来,许大夫诊过,说是急痛攻心,肝火不调,加上春寒才添下病症,洋洋洒洒了开了一个方子令丫鬟去煎药。
楚黛黛带着楚环对许大夫千恩万谢,又说:“还请大夫明日也来看看我娘,我娘如此,我实在心痛。”
许大夫见这小女孩可怜,便对康嬷嬷说:“原也不打紧,医者的心跟夫人的亲人们是一样的,只盼着夫人能早些好起来。”
康嬷嬷遂不再劝,只亲自送了许大夫出去。
哪想许氏根本吃不进去药,婢女们喂了几回都尽吐出来,到后来,楚黛黛和王嬷嬷更是轮番上阵,却也依旧没什么成效。楚环急的只知道哭,月虽已中天,但王嬷嬷仍旧命人套了马车,去请平日极重养生,已早早歇下的许大夫。
许大夫提药箱赶过来的时候,屋子里一股颓靡之气。许大夫心知不好,连忙上去看了一看许氏,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许大夫脸色灰败,对王嬷嬷说:“还请贵府另请高明吧。”
楚黛黛眼睛猛地一睁。这几日她连受打击,已是身心俱疲,如今听了许大夫的话竟没什么言语。王嬷嬷担心楚黛黛伤心傻了,忙对许氏身边的大丫鬟兰芳说:“去扶着点小姐。”
“许大夫,我娘她……”
“小姐莫再说了,小子才疏学浅,贵府还是早日另请高明。说不得还能保夫人一条性命。”
楚黛黛的心,砰砰砰地跳。许氏躺在床上,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至极。平日里因保养的好,如今看上去竟不见多少细纹,但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楚环哇哇大哭。就在楚环的哭声中,楚黛黛似下了决心一般对王嬷嬷道:“不如让霜天和兰芳去一趟许家,让外祖母帮一帮忙。”
王嬷嬷觉得楚黛黛话中似有深意,却也来不及多想。只说了好。王嬷嬷也急的不行,她看则会许氏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如今两鬓硬熬出几缕白发,比平时多更添几分老态。
许大夫匆匆地走了,兰芳带着霜天,由车夫老梁驾车去了和楚家隔三条街的许家。楚黛黛和楚环伏在许氏床前,此时此刻,并没有人过来看望许氏。
黛黛的祖母康氏并没有睡下,听说楚黛黛命人去了许家,正在捡佛豆的手停了一会,烛光照出她脸上深深的纹路,康嬷嬷扶她起来。她把手搭在康嬷嬷的手上,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由她去吧。”
霜天和兰芳来到许家时,许家上下已经歇下了。门房是许家用老了的下人,见了霜天和兰芳,心知怕有大事,连忙去回禀许太太。
许太太的丈夫许大老爷今日宿在小妾房中,许太太忙令人去请老爷,又叫来长子。
因从徐淮安那儿知道了黛黛无故殴打淮安之事,许凌初见了霜天,脸色十分不好。不过他一向知道进退,想她们这个时辰不在家中伺候,竟来许家,应是有要事要禀。于是也只正襟危坐,又给自己添了一碗茶。
许太太最心疼这个儿子,见他添茶,温温柔柔地喝了一声:“这是什么时辰了还喝茶,当心待会儿丢了觉。”
许凌初见他娘这样说了,只得轻轻放下茶盏,又打趣一句:“娘不让我喝茶,又让丫鬟们上茶,这可真是。”
许太太笑的开怀。就这样,这一对各怀心思的母子,在霜天和兰芳还没开口前,就携手给了楚家下人一个下马威。
此刻,莫说是霜天,就是兰芳对许家的观感都不太好。许氏对娘家有多掏心掏肺,霜天或许不知道,但兰芳必是知道的。更别提许氏对这个娘家侄子有时竟比待自己女儿还亲些,娘家嫂子不承情也就罢了,许家少爷竟也如此。
母子俩打着机锋,兰芳坐在那儿却越想越气,霜天见场面一时有些冷了,便对面有惫色的许家大老爷,许氏的亲弟弟说:“老爷,我家夫人不大好。小姐令我来求一求老爷,给我家夫人请个大夫。”
许老爷见这个有些面生的丫头突然跟他说话,面上微微露出个惊诧的样子,他还没开口,就被许太太抢话道:“你这丫头说话可真是玄乎,我家小姑子早上来我这儿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再者说,即使不好,楚家也是汴梁里有名的人家,难道就请不来一个大夫?”
许大太太突然不要脸,霜天一时不知道怎么招架。她也见过蛮不讲理的妇人,其中楚家二太太周氏乃其中翘楚,但周氏因为丈夫不出息,她又不当家的缘故,她的不讲理是阴柔的。何况周氏有些壮,声气粗,有时候又笨笨的。难和许太太这种看着就精明不好惹的妇人相比。
好在兰芳总算从那出离的愤怒里抽离出来,她是许氏身边的丫鬟,高霜天一级,何况久在许氏身边伺候,在许家也算有点脸面。她嘴角噙一个笑,说: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小姐就是这样吩咐的,我们做奴婢的,总不好驳小姐的回。只是不明白许老爷是许太太是什么章程,好歹也是亲姐弟,如今听说姐姐不好了,怎么一点惶惑也无。奴婢得夫人看重,也曾来过府上,也知道夫人与娘家关系一向不错,不然,府上也不能放心让许大少在我们楚家读书。可既然一向都相处得宜,又是这样的血亲,怎么如今又是这样的反应。”
兰芳更看不惯许凌初,于是伶伶俐俐地转过头问他:“许少爷,我家夫人也是你亲姑姑,你说呢?”
许凌初自然不能叫个丫鬟问的哑口无言,他朝兰芳一笑,那双眼十分温文地看向她,仿佛十分的诚挚:“兰芳姐姐这话说的太重了,我娘就是这样的急性子,一时间关心则乱而已。兰芳姐姐不要急,还请兰芳姐姐说说姑姑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也好相帮。”
兰芳才不会被他现在这幅样子骗了。刚刚端的跟个没事人似的,现在倒来充好人。兰芳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刚才借机发做一顿,这位许少爷恐怕依旧谪仙人一般的高高挂起。
“是啊。”
许老爷干巴巴地开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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