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 宋辞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他的嘴唇几度张合, 却根本没办法开口说一个字。
他又想偏开头去, 但是纪淮的眼神却像是透过瞳孔,死死地钉入了他的灵魂深处似的,让他只觉得窒息, 仿佛全身的血液也一并凝固了。
宋辞:“我.......”
他刚想破罐子破摔,将一切全都和盘托出的时候, 他胸前的同心石却猛地发出了灼热的温度,那温度像是透过了皮肤一路烫进了他的心底似的,烫得他整个人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旋即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像是发生了地震似的,猛烈地摇晃颤动。
——但那也只是短短的瞬间, 等到宋辞下一瞬再眨眼的时候,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纪淮依旧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宋辞闭了闭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艰难地将所有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忽然, 他立起身体,伸手用力地抱住了纪淮,他将头埋在纪淮的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极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纪淮.......不要相信他。”
纪淮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宋辞的力道又大了一些,像是要将纪淮揉入骨髓,他只觉得眼眶莫名很酸涩,像是有液体聚集似的:“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为什么......”
同心石在给他警告,他不能说。
可是明明纪淮就对他倾注了所有的信任,有人挑拨离间,他并没有听信谗言,甚至在第一时间就过来问他了,而他没有办法回应等同的坦诚相对......
他甚至连问一句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勇气都没有。
车祸会不会是给他信号?告诉他要离开了?
这场车祸侥幸不死,那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意外?
还会发生什么?
.......
宋辞真的不敢想下去。
越想,头越是炸裂般的疼。
宋辞用力地攥紧了纪淮的衣服,指关节甚至都开始泛白。
等到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宋辞察觉到纪淮轻轻地推开了他,他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变清楚了一些,但却又很快模糊了。
纪淮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坐在了床边,伸手抱住宋辞,手指固定在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帮他抹去泪水。
宋辞怔怔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像是怕错过任何一秒似的,那透明的液体便不断地蓄积,然后滚滚落下,氤氲得眼眸,眼睫格外的漆黑,覆着一层厚重的水光,却是无声的,连一丝哭音都不泄。
却让人心疼得更厉害了。
不喊委屈的孩子才是最让人疼的。
纪淮只觉得心像是被他落下的眼泪一滴滴化开了,又浸泡成柔软的一团似的,半点其他的情绪都无,像是被浇得顷刻哑了火,他又叹了口气,极有耐心地拿纸巾帮他擦眼泪:“祖宗,我错了。”
宋辞没说话,极力地想把泪水忍回去,但是却怎么都做不到,反而哭得更汹涌了,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似的。
他很想说,不,你没有错,你没必要道歉......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他是穿书过来的这个身份。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可以在现实生活中与纪淮相遇.......
这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纪淮.......从头到尾错的都不是你。
是命。
泪水将宋辞的整张脸全都打湿了,从穿书至今,他第一次这么绝望伤心。
纪淮见眼泪越擦越多,他只能放下纸巾,凑过去,额头抵着宋辞的额头,他轻轻吻了一下宋辞的嘴唇,然后又松开,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凶你,我不该质问你,你出了车祸,身为你的先生,我应该在生理心理两方面对你呵护关照,我不该受到无关痛痒的人的干扰,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
如果早知道问这个问题宋辞会哭,他就是让这个问题烂死在肚子里,都绝对不可能问出来。
宋辞的一滴眼泪,比任何其他的东西都珍贵。
他不喜欢看见他哭。
宋辞二话不说,又伸手抱紧了他:“我......也不想哭的.......对不起,我忍不住........”
他只要稍微想一想他可能要离开了,但是在离开前却不能告诉纪淮为什么,只能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如果这一刻有什么人能告诉他,他要怎样做才能留在这里,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纪淮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宋辞伏在纪淮的肩头,先开始还有意识,还在想怎么找一个折中的办法,但是后来,他却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接下来宋辞养伤的这几天,他们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
但是有些事,不提并不代表它就这么过去了。
它依旧存在,并且会永远存在。
车祸的原因最后宋辞也知道了,司机酒驾,然后误打误撞地撞上了宋辞,司机当场死亡。
而那个发短信给纪淮的人,宋辞问纪淮要过号码,纪淮给了。
什么都没查出来。
发短信的人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半丝踪迹都找不到。
***
高全和尹南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宋辞正和纪淮两个人坐在床上看电影。
直到高全敲了敲门,干咳了两声的时候,宋辞才回过神来,眼眸一亮,喊了声高妈。
纪淮站起身来,看了尹南一眼,尹南也回视了他一眼。
纪淮回身揉了一把宋辞的头发:“你和高全好好聊会儿,我出去抽根烟。”
宋辞噢了一声。
尹南也找了个借口:“我出去打个电话。”
高全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纪淮。
尹南无辜地冲他一笑,然后跟纪淮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等到两人一走,高全终于憋不住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伤好得差不多了。”宋辞摸了摸鼻子,“只是.......”
他住院也有一个星期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高全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还有只是?只是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后遗症?
“只是单阳夏的车报废了,”宋辞觉得这是目前最大的损失,他担忧地看向高全,“单阳夏也过来看过我了,说千万不要在意那辆车,不然就跟我绝交,但是我去看了一眼那辆车的价格,好像要两百万。”
高全提起来的心就这么不上不下地被卡在了喉咙里:“.........”
宋辞观察着他的神色,十分的小心翼翼:“高妈,我拍戏到现在,有赚到两百万吗?”
高全摸着心脏,差点心肌梗塞:“去个零,你赚了二十万。宇宙之外延机了,你要赔偿一定的损失,所以目前的二十万估计还不够赔的。”
宋辞:“........”
他霎时就像是一颗怏怏的白菜似的,噢了声。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高全叹了口气,上前也揉了揉他的头发,“乖,等宇宙之外拍完,你就火了,到时候别说百万了,千万都不是问题。”
宋辞想了想:“好吧。”
高全坐在旁边,给他削水果:“别想那么多,你现在重要的是赶紧养伤,两百万什么的.......不算什么,啊。”
宋辞唉了一声。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一脸狐疑地问道:“你和尹南是怎么回事?”
“什么?”高全一愣,刀差点削到手指,下一瞬,他的脸色忽然正经起来,“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订机票飞回来?”
宋辞的注意力霎时被转移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这个嘛.......”
高全继续削着水果,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小辞,我最近总是有种很不详的预感,我改天去给你求个护身符戴着吧。”
宋辞看着他。
高全瞅着他,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多灾多病的孩子,眉头皱得很深:“最近连睡觉都睡得不太.安稳,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似的。”
宋辞顿了顿,冲他一笑:“能有什么大事,别自己吓自己。”
高全偏了一下头,咕哝道:“是吗?”
他话音刚落,宋辞却毫无预兆地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高全:“......”
宋辞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低声道:“高妈,尹南不是个好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和他在一起要好好的,如果他对不起你了就把他一脚踢开,我想你以后都能幸幸福福,高高兴兴的。”
以往都是高全叮嘱宋辞,这回还是宋辞头一回这么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话,高全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伸手拍了拍他背:“这是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宋辞的声音很低,“我没事,抱够了我就松开。”
***
啪嗒一声,火苗从打火机中跳出,握住它的那只手又将它收回了口袋里。
纪淮和尹南站在长廊下,绿蔓缠绕在镂空的墙壁上,显得生机勃勃。
纪淮吸了口烟,又将其缓缓地吐出,静了会儿,他问道:“你是怎么把人追回来的?”
过年那一阵的时候,他都觉得这是死局了,或者尹南肯定会费些功夫才能让高全回心转意,但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尹南居然能成功地跟高全同框出现了,
而且.......高全的手上还戴上了戒指。
“说来话长,”尹南面无表情地抱着手倚在一边,“我骗他说我有重度抑郁症,那女人是家人逼我娶的,我就自杀了,然后离婚了,我现在人生十分无望,要如果他都不要我了,我就跳楼死了算了,我还在他面前演了好几场发疯发狂的戏份。”
纪淮点点头:“你是个人才。”
顿了顿,他补充:“以后肯定能干大事。”
尹南十分认同地也点了一下头:“我想也是。”
纪淮又吸了口烟,烟雾缭绕,将空气都染上一片淡淡的浅蓝色,他的脸被包裹在这阵蓝烟中,显得有些模糊:“那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纪淮和尹南从小就认识,交情不错,只是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所以平时不怎么来往罢了。
只有对方遇上什么大事的时候,才会找上彼此。
纪淮前两天让他去查宋辞收到的一个蛋糕盒子的事情,尹南在娱乐圈认识的一些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人很多,可以帮上忙。
尹南:“有人掉包的,但是监控录像里面,那个人全身黑,没拍到正脸,看上去是个老手。”
纪淮嗯了一声,又问:“那场车祸呢?”
尹南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件事你能怀疑什么?都结案了。”
纪淮的声音很淡:“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
“有人在背后搞鬼?”尹南不傻,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挑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事情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害他?”
纪淮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将烟头摁在了垃圾桶上的烟灰盒里,眉目间笼上一层如霜般的寒意,让人看了只觉得心头发寒,像是连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他看向尹南,一字一顿地道:“等我把人抓出来,我、弄、死、他。”
语气森寒得宛如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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