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竹兰跟万朝歌是同一批新兵下来的，俩人新兵连的时候就是各有一副好嗓子，谁也不输给谁。
只是赵竹兰是南方人，一些汉字的标准发音都还不清楚，最后新兵集训结束的晚会上，独唱的机会就给了咬字更清晰的万朝歌。
因为这么个事儿，赵竹兰可是一直以来都愤愤不平的，总是记挂着找万朝歌的茬儿，如今袁政委面临组织上的调查，就意味着万朝歌的“后台”就要没了，她自然是选择落井下石了。
早上刚来到排练大厅，她就迫不及待跑过去用话往万朝歌身上戳几个窟窿，让她当众好好儿难堪一下。
“哟，小万同志啊，今儿咱们队长可是说了要做确认节目前的试唱环节，你都准备好了吧？《东方红》的歌词，你都还记得吧？”
虽然袁政委现在情况不明，但是万朝歌原本安排的两个独唱，是一个也没换人的。她实力不错，大家原本是公认的，可是自从她和袁政委的事儿被大家有鼻子有眼儿传出来以后，大家就渐渐忽略了她原来的唱功问题，铁了心觉得她是个走后门儿上位的姑娘。
在排练厅里，大家听见赵竹兰这么说万朝歌，都开始私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杨红见赵竹兰不依不饶的，又拿话挤兑人，差点儿撸袖子冲上去跟人家掐起来。
万朝歌和燕金桂及时拉住她，“妹子妹子，你别激动啊，没多大事儿，就让她过个嘴瘾的事儿啊。”
万朝歌对赵竹兰的事儿缄口不言，赵竹兰自然是觉得对方理亏，笑得更加灿烂了些，就好像一会儿一试演，那独唱的机会就手到擒来了似的，就连离开时的笑声里，都多了几分轻蔑。
“朝歌姐，她，她咋能这么说话呢，你明明没有啊，你为啥不跟她们争论？”
“傻妹子，我说我没有她们就信我？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脑子的。相信我的，反正不会乱想我就好啊。”
司徒清在一旁咽了咽口水，心里也有点儿忐忑。
照理说，全宿舍应该就是数她和万朝歌在一起时间最长了，可是她还是不敢百分百相信她，毕竟大家传得消息太真实了，有鼻子有眼的。她也了解万朝歌，就是家里唯一的小女儿，也不是啥显赫人家的闺女，不靠袁政委，哪儿能拿得到这么好的角色？
“杨红，她不想跟咱们说实话，就别帮着她操心了吧，反正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儿。”
杨红诧异地看了看司徒清，万朝歌倒是没表示什么，沉默地看了一眼燕金桂，俩人眼神互相交汇，也没多言语。
这会儿，司徒清看见乐队的人也跟着过来了，她便打了声招呼就往那边儿过去了，八成是去找自己的长号手于凯去了。
“没良心。”万朝歌低声嘟囔了一声。
大家在大厅了没带多久，就看见几个负责排练的队长老师们，拿着本子，胸前挎着哨子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一般情况，这种试练的活动，都是有政委出席组织的，可袁政委毕竟还是停职查办的情况，没人敢还把这事儿交给他，只好几个队长协调着商量办一下。
说是试着排练，其实就是确定一下原本选定的A角儿都靠谱不，能不能担此重任，最主要的还是什么独唱独舞的节目，像乐队里都是有能力者把着第一演奏者的角色，不存在这首歌儿是他，下首歌又换一个人的情况。
大家都跃跃欲试，等着看万朝歌在独唱的表演上掉链子，然后群起嘲之。
只可惜啊，万朝歌终究是让大家失望了。
高敏队长是万朝歌的队长加师傅，深谙万朝歌的嗓子能担任什么角儿，她自己也清楚，什么独唱的机会根本就不是和那个政委有关系，都是自己向上头推荐过她的缘由。
高敏钦点万朝歌第一来试唱，上来就是唱传度极高的《东方红》。
越是人人都会的歌儿才是越不好演唱，因为人人都会唱，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原唱在，合唱到还好些，一群人凑在一起，分开声部，跟往常听过的那些合唱没啥两样儿，也能让大家顺心地听完。
可要是换了独唱，可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独唱演员要是不能用让大部分人接受的语气和音色演绎，那可是轻轻松松毁掉了整个演出。
高敏带的兵，她选择第一个来检验，看着万朝歌走到台子上来，她心里半分的忐忑都没有，毕竟是自己的兵，这点儿信心还是十足的。
听见高队长在上边叫到了万朝歌的名字，赵竹兰等人都是一阵偷笑，巴不得赶紧看着万朝歌出丑，然后换成自己挺身而出，去试唱。
听见角落里的低笑生，万朝歌抬起头，板着脸，朝那边儿望了望，眼神轻蔑且不屑，转过头来，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台子上。
杨红和燕金桂都为她加油打气，微笑地看着她。
排练大厅这会儿没有话筒，试唱环节也就是清唱，没有录音的伴奏，更没有乐队的伴奏，考的就是清唱的基本功。
万朝歌平静地站在台子正中央，微笑着朝队长点了点头，然后面朝着前方，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他为人民谋幸福——”
清脆的女高音传唱出来，就好像一个声音动听的女孩子在耳边轻声细语地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声音清澈，感染力和穿透力极强。
比起以往的中音合唱版本，简直是更加值得回味。
高敏队长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轻轻地用手打着拍子，其他两位队长互相看了看，都彼此点点头，低下头在自己的本子上画了一个勾。
三个人像是约定好了，谁也没有提前叫停，而是有默契地等待万朝歌把歌曲唱完以后才示意她可以了。
这回，坐在底下等着看笑话的赵竹兰傻眼了，这样的结果，完完全全不符合她内心的设定啊，不是应该演出效果平平，然后由自己顶上去？
她更加不能相信的是，这样的嗓子和唱法，远远比当年一起下新兵连的时候好得太多了，也就是说，万朝歌这三四年来，都没自己停下来在唱功上的努力。
“不对，明明袁政委——”
许是赵竹兰的声音太大，让上头的高队长听进了耳朵里去，她立马就在上头扬起了声音询问，“谁？赵竹兰？你有事儿吗？找政委有事儿？”
大家听了高队长的话，都纷纷朝着赵竹兰的方向看过来，询问的眼神瞄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几个好事儿的，一听说袁政委，都忍不住噗呲一声儿笑出来。
赵竹兰不是什么怂包，壮了壮胆子，就自己站起身来，“队长，我觉得万朝歌是仗着领导才拿下这个独唱的，我觉得不公平！”
万朝歌还没试唱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万朝歌可是不配这么个资格，不外乎是借着自己的模样儿好看，勾搭上了领导，然后拿了资格。
可是就刚才，万朝歌一开嗓，大家又发现，这万朝歌同志，实力不俗啊，拿了角色都是人家自己该得的。
“没啥不公平的吧，唱得很好听啊。”
“高音音准没问题，情感和音色也没问题啊。”
“三个队长都通过了，难不成还能连带着再贿赂了队长不成？”
面对大家的倒戈相向，赵竹兰真是硬撑着自己的脸没有垮掉，还是坚持着原来的态度，“我争取这个独唱机会，也希望高队给我这个机会。”
万朝歌站在台上面，充满挑衅地笑着看向她，没有丝毫的担忧与恐惧。
三个队长笑声嘀咕了几声，也对这种团里的竞争争取机会的情况表示了肯定，没有意见，完全支持。
赵竹兰自信满满地笑着走向了台子。
道具间里。
小刘和小王一边儿忙着修一个话筒，一边儿闲聊打趣，维护道具和服装的工作枯燥无趣，平日里都是边忙活着，边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你说袁政委到底睡了咱们团里哪些姑娘啊，刚才人家审查小组走的时候，我听见从楼上传来政委的哭喊声了啊。”
“哎呀，这事儿说不好，反正到底是招惹了几个不清楚，不过肯定和那个小万同志跑不开关系了，昨儿我见到了小赵同志，她还跟我说都是小万使手腕儿，拿了A角儿。”
小刘不敢搭话，用嘴努了努不远处的许立诚，意识小王小心点儿说话，毕竟小许和万朝歌关系不浅。
小王向来是欺负老实人许立诚不说话的，鼓励抬高了几声，“咋啦，还不让说了啊，又不是我自己说出来了，满团里谁不知道？”
“哐——”许立诚把手里的锤子狠狠地砸向了地面，恶狠狠地转过头，看着刚才多嘴的小王。
小王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身边跟自己交好的小刘，给自己壮壮胆子，毕竟他们俩人，还没法儿撂倒一个？
“咋？你硬气啥？又不是我一个人瞎说。”
许立诚咬着牙，眼神里的愤怒丝毫未见，“再让我听见你说一次，你就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道具间。
这是许立诚同志，头一回在工作时间翘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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