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从清河返回姑苏后,并未让魏无羡再次滚到藏书阁去抄蓝氏家训,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痛骂了一顿。除去引经据典的内容,简化一番,意思大概就是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堪、厚颜无耻之人,请滚,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靠近其他学子,更不要再去玷污他的得意门生蓝忘机。
他骂的时候,魏无羡一直笑嘻嘻地听着,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半点也不生气。蓝启仁一走,魏无羡就坐下了,对江澄道:“现在才让我滚远,不觉得晚了点吗?人都玷污完了才叫我滚,来不及啦!”
彩衣镇的水行渊已经解除,但不知为何蓝启仁越来越忙,讲学的时辰越来越短,魏无羡带人在山中溜达的时间则越来越多。
正在和她的幽兰小花风花雪月的魏织,深藏功和名。
这日,魏无羡被魏织单独带往云深不知处的深山竹林间,说是有好东西,要去捉几只回家玩玩。
“那边那边!!快!快捉住它!!!”
林间,枝叶沙沙作响,魏无羡一会儿奔跑,一会儿停下四处张望,寻找目标。
魏无羡:“可恶!又不见了!!”
魏织飘在高处,观察草丛中的动静。
“都是小羡羡你太笨了~连一只小兔妖的捉不到!”
魏无羡:“那兔子都成精了,哪有那么好捉啊!而且老祖你不也一样没有捉到吗?”
魏织无赖道:“负责捉妖的人是小羡羡你耶~难道不应该是你去捉住它吗?”
魏织偷偷看了一眼身后。
竹林间隙,白衣若隐若现。魏织视力极好,即使是被竹子遮住,她也能看清竹中人头戴云纹抹额,容资端丽的脸。
他一直在看着这边,被魏织发现后瞄了一眼,眼神慌乱躲闪,羞涩地满脸红晕,左顾右盼,就是不敢与魏织对视。
真可爱~
魏织完全不知道她现在笑得有多么邪魅,眼神有多么温柔。
“小羡羡你自己先去加油吧~老祖我去幽会咯~~”
魏无羡大惊失色:“幽、幽会?”
没等魏无羡再问些什么,魏织已经飘不见了。
魏无羡:“……见色忘孙!!”
魏无羡继续在草丛中翻找,但依然毫无收获。
“这样可不行。”
魏无羡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竹笼和一些灵果,像捕鸟一样将其摆设好,拉着线躲在不远的草丛中。
“这妖灵果是百年难得的好东西,妖兽们的最爱,我就不信还不上钩!!”
妖灵果的香气吸引来了不少小妖,皆是还没有化形的。
其中,有两只白色的兔子。
僧多肉少。若想吃得饱,那只有独吞。弱肉强食,自然只有最强的那个才有得吃。
众小妖经过一番折腾,最后留下的只有那两只兔子。
“万妖之首,就你们了!”
魏无羡拉起绳子,竹笼把兔子全部罩住。
这竹笼也不普通,是用千年墨竹编织,捉两只小兔妖绰绰有余了。
魏无羡将兔妖抱在怀里。
兔妖已经有灵智,通人性,大概再有个十余年,便可化形。
“这兔子倒是和蓝湛挺衬的。”魏无羡心道。
“我那无良老祖居然半路丢下我去幽会,我才不要把我的战利品分给她!给蓝湛都不给你!!”
临近午时,他才返回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端坐案边,整整他写好的一叠纸,忽听窗棂喀喀轻响。抬头一看,从窗外翻进来一个人。
魏无羡攀着藏书阁外那棵玉兰树爬了上来,眉飞色舞道:“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蓝忘机状如老僧入定,视万物如无物,甚至有些麻木地继续整理堆成小山的书卷。魏无羡故意曲解他的沉默:“你不说我也知道,必然是想我的,不然刚才怎么从窗子那儿看我呢?”
蓝忘机立刻看了他一眼,目光满含无声的谴责。魏无羡坐上窗子,道:“你看你,两句就上钩。太好钓了。这样沉不住气。”
蓝忘机:“你走。”
魏无羡:“不走你掀我下去?”
看蓝忘机的脸,魏无羡怀疑他再多说一句,蓝忘机真的会抛弃仅剩的涵养直接把他钉死在窗台上,连忙道:“别这么吓人嘛!我来送礼赔罪的。”
蓝忘机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不要。”
魏无羡道:“真的不要?”见蓝忘机眼里隐隐露出戒备之色,他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只兔子。提着耳朵抓在手里,像提着两团浑圆肥胖的雪球。雪球还在胡乱弹腿。他把它们送到蓝忘机眼皮底下:“你们这里也是怪,没有山鸡,倒是有好多野兔子,见了人都不怕的。怎么样,肥不肥,要不要?”
蓝忘机冷漠地看着他。
魏无羡道:“好吧。不要,那我送别人。刚好这些天口里淡了。”
听到最后一句,蓝忘机道:“站住。”
魏无羡摊手:“我又没走。”
蓝忘机道:“你要把它们送给谁?”
魏无羡道:“谁兔肉烤得好就送给谁。”
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境内,禁止杀生。规训碑第三条便是。”
魏无羡道:“那好。我下山去,在境外杀完了,再提上来烤。反正你又不要,管那么多做什么?”
“……”蓝忘机一字一顿道:“给我。”
魏无羡坐在窗台上嘻嘻而笑:“又要了?你看你,总是这样。”
魏无羡喂给兔子几片菜叶。
“蓝湛蓝湛!我和你说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兔子,这可是成精的!可好玩了!!”
蓝湛:“……兔妖?”
魏无羡点头:“对啊!我去你们家后山竹林捉的,蓝老头应该会给养吧。”
“这个品种,好像是寒冰兔?”
两只兔子都又肥又圆,像两团蓬松的雪球。一只死鱼眼,趴在地上慢吞吞的半晌也不动一下,嚼菜叶子时,粉红的三瓣嘴慢条斯理。另一只浑似吃了斗蟋丸,一刻不停上蹿下跳,在同伴身上爬摸滚打,又扭又弹,片刻不消停。魏无羡扔了几片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菜叶,忽然道:“蓝湛。蓝湛!”
那只好动的兔子之前踩了一脚蓝忘机的砚,在书案上留下一条黑乎乎的墨汁脚印。蓝忘机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拿了张纸严肃地思考该怎么擦,本不想理他,但听他语气非同小可,以为有故,道:“何事?”
魏无羡道:“你看它们这样叠着,是不是在……?”
蓝忘机道:“这两只都是公的!”
魏无羡道:“公的?奇也怪哉。”他捉起耳朵提起来看了看,确认道:“果然是公的。公的就公的,我刚才话都没说完,你这么严厉干什么?你想到什么了?说起来这两只是我捉的,我都没注意他们是雄是雌,你竟然还看过它们的……”
蓝忘机终于把他从藏书阁上掀了下去。
魏无羡在半空中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哐当”一声,蓝忘机狠狠摔上了窗,跌坐回书案之旁。
他扫了一眼满地乱糟糟的宣纸和墨汁脚印,还有两只拖着菜叶子打滚的白兔子,闭上眼,捂住了双耳。
簇簇颤动的玉兰花枝被关在窗外了,可是,任他怎么抗拒,魏无羡那快活又放肆的大笑之声,却无论如何也关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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