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怎么去了那么久？”俞克寒用目光把陆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像是想凭借人眼扫描识别出他在离场的时候都曾在哪些地方逗留。
陆离笑了笑，说：“里面有点闷，就在外面多透了会儿气。”
俞克寒闻言，朝他招了招手。
陆离没看明白他的意思，上前两步，问：“怎么……”
俞克寒伸手替他松了松领带，把他按在一张舒适的靠背椅上，居高临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坐着休息。”
俞克寒游刃有余的和那些商场上的老狐狸们交谈，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只有在偶尔回头看向陆离的时候，笑容里才透出真诚和关心。
陆离越来越觉得坐立难安。
他很想当着俞克寒的面质问，但俞克寒喝完酒回来时已经微醺。他开车载俞克寒回到公寓，又在对方半是醉酒半是耍赖的胁迫下，帮忙洗了个澡，扶对方躺回床上。
一番折腾下来，陆离都没机会提起酒吧监控的事。
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正犹豫要不要把对方喊醒问个明白，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陆离看清来电的是谁后，又看了俞克寒一眼，轻轻站起身走出卧室，反手关上了房门。
“……”
电话接通了，但两头的人都没有出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衣物的细碎摩擦声，通过电波穿过半个城市。
那头的人忽然笑了一声，随后戛然而止，话音也没有沾上半分笑意：“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陆离没有接话。
“但你一直没有打来。”
江承影仰靠在老旧的布艺沙发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廉价的沙发套，好像在抚摸着爱人细腻的肌肤。
这段时间，他靠着回忆童年、少年、青年时的往事，艰难地熬了过来。他记得就是在这张沙发上，他曾经很多次揽着对方的肩膀，和对方分享自己在学校里遇到的趣事。
当时他只觉得对方瘦得有些硌人的肩膀抱着也很舒服，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能够缓解酷暑的热气，哪怕自己说的是枯燥无味的琐事，对方都会用含笑的眼睛望着他，好像是在他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说多久都没有关系。
江承影的指甲陷入沙发，在布套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划痕，他回过神来，对着手机冷漠道：“你真的很喜欢他。”
“少爷。”陆离终于喊出了这个像是被遗忘很久的称呼，“为什么？”
他没有挑明问的是什么事，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问的只能是酒吧，问的是今晚出现在举办庆功宴的酒店的男人。
江承影明白他的小仆人很细心，很聪明，不会相信这是一场巧遇。知道监控视频那件事的人并不多，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他。他也没有想过要刻意掩盖。
“是我做的，我找的人。”江承影承认道，“但他说的不是假话。”
陆离慢条斯理说：“当时他冒犯了我，所以我没忍住教训了他，伤得应该不重，希望少爷不要见怪。”
江承影沉默了片刻，说：“这些事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隔着听筒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江承影再也压制不住阴郁了一晚上的情绪，暴怒道：“你那么聪明，会猜不到吗？当初就是俞克寒把酒吧的监控视频拿到手，发给了我爸妈，你才会被逼着离开江家。我花了三个月，查到酒吧经理和他的关系，还有叶筠的事，你也不信，我都有证据……”
陆离问：“还有呢？”
江承影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不相信我找的证据，你可以看看俞克寒的个人电脑。酒吧经理交代了，当初那份监控视频的原件发给了俞克寒，我了解我舅……了解这个人，他不可能把视频删了，也不会放到别的地方。那份视频一定在他的个人电脑里。”
陆离安静的等他说完，才问：“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他的语调平静，握着手机的手却有些颤抖，可惜江承影看不到。
“那我挂了。”
江承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阻止。他满以为找到当初在酒吧骚扰了温陵的人，安排对方出现在温陵面前，让他想起监控视频的事，再揭穿那件事的疑点，温陵就会找他求证。他手里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这些事都是俞克寒做的，能够证明俞克寒是个表里不一、虚情假意的小人。
然而就和上次叶筠的事一样，他手握证据，温陵却连看都不想看上一眼。
江承影猛地站起身：“你就这么喜欢他！连怀疑都不怀疑他，满心满眼地相信他就是个好人……”
江承影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手机听筒里传来了通讯结束后的嘟嘟声，而他也想起了温陵以前看向他的目光。
毫不怀疑、全然相信的注视，他也曾经拥有过。
只是他已经失去了。
江承影颓然倒在沙发上，把头埋进了沙发靠垫之间。几个月过去，靠垫上残留的那个人的气味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哪怕他把头埋得再深，也嗅不到一丝痕迹。
……
陆离挂断电话，却没有立刻走回卧室。
他在书房门口徘徊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俞克寒的那台个人电脑就放在书桌上，外壳泛着金属的光泽。
“我不应该看……”陆离轻声说，“这是俞先生的个人物品。”
但即便是说出声的警告，也没能阻止他的脚步。
他在江承影面前表现得那样平静，可内心深处却根本无法不在乎。就像当初在江家老宅的仆人可以不在乎江承影有没有女朋友，被表白了的他却不行。
几个月前的温特助可以对这件事一笑置之，现在的他却不行。
他想知道俞克寒是不是真的那个把监控视频发给江父江母的人，想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把对方看成大好人是不是受了蒙蔽，想借此揣测，对方和他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哪些能够相信，哪些又只是裹了蜜糖的毒/药。
因为喜欢，所以分外在意。
他喜欢上了俞克寒。
陆离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屏幕的荧光照得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他的手心冒出细汗，鼠标在文件夹之间点击着，一个个窗口被打开又关上。终于，他找到了。
“砰！”
隔壁卧室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陆离飞快把电脑合上，心情复杂地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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