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Act1·16

    第16章

    江承影带着一身酒气走进一间新开的标间，只觉得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非但没有消减，反而烧得愈发旺盛。

    他原本以为温陵懂事，乖顺，什么都不会逆着他的心思，这是除了不许在大庭广众下亲热外，对方头一次拒绝他的请求。一定是这些时日，他对温陵太好了，对方恃宠而骄，才会对他的事指手画脚。

    论身份，温陵是他们江家的下人；论感情，也是对方先偷偷喜欢了他。他凭什么？

    江承影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原本心中生出的一点愧疚也没了踪影。他随意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睡前就在心里想着，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对温陵低头，得好好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记着两人中是谁说了算。

    第二天一早，江承影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揉着头坐起身，接起电话，是几个狐朋狗友约好了去庄园草场赛马，喊他一块去。江承影一口应下。

    他挂断电话后，觉得嗓子还有些发干，张口便道：“温陵，给我倒杯……”、

    几秒后，江承影意识回笼，想起来自己和温陵闹了一场，昨晚也没睡在一间房。他下床给自己烧了壶热水，滚烫的热水一时无法饮用，又干等了半天。

    江承影把这一早种种不顺都算在了温陵身上，只觉得对方实在是拿乔得厉害，如若不然，他哪里会要自己来烧水？这样想着，连正在凉着的水也懒得喝了，披上外套就去找狐朋狗友。

    “承影，你那小跟班怎么不在？”

    “是啊，你不是走哪儿都带着他吗？”

    他一个人来到草场，就被朋友挤兑了两句。江承影没好脸色道：“他爱来不爱，你们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一个朋友压低了声音，笑着凑到他耳边说，“昨天当着叶大小姐的面不敢说。我早听你舅舅公司里的人说，你和温陵……”

    江承影没说什么，冷哼了一声。

    他之前只想着和温陵好，被被人看见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想在这群朋友面前公布两人的关系。但他自己这么想归这么想，被人用关心多事的语气问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我和他怎么？”江承影说。

    朋友迟疑说：“你真的要和他好？”

    江承影看出朋友眼里的深意，心想自己要是承认了，只怕立刻就会招来一顿嘲笑。他心里对温陵又有气，就摇了摇头。

    朋友松了口气：“我就说……叶大小姐那样的，你当年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又怎么看得上他。”

    江承影面色不虞：“他怎么了？”他自己和温陵置气，却听不得别人说温陵不好。

    “是啊，我怎么了？”叶筠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边，笑着问。

    她身上穿着合身的运动装，长发扎成一条马尾，英姿飒爽。江承影问的那句话本意说的是温陵，她这一打岔，别人都以为江承影是在维护她，当下就抬手告饶：“我哪敢说叶大小姐坏话啊？我这不是夸您嘛！”

    叶筠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江承影。那目光好像是在说，昨天不才说了看不上她吗，怎么今天又替她说话？

    江承影正想和她说个明白，忽然听见朋友“咦”了一声：“承影，你不是说他不来吗？”

    江承影转身看去，就见不远处站了个瘦削的身影。对方站在那儿，也不再往前走，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他碰面，身子瘦得一阵风就能卷飞一样。

    他想起早上自己下定的决心，不再去看，扭头去叶筠说：“你换了这身衣服，是来骑马的？”

    叶筠笑着说：“不然呢？”

    ……

    陆离看着江承影招呼上一群朋友，连同叶筠在内去骑马，默默咬住了下唇。

    他的眼底发青，面色苍白，一看就知道是昨晚没有睡安稳，今天又早早爬起来。他不知道江承影昨晚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原谅他冒失的举动，好不容易和庄园的侍应生打听到了江承影在这里，就急匆匆赶过来。

    他想好了要对江承影解释，说他昨晚做错了，以后也不敢再多管江承影的事了，只要对方能原谅他一这回。但当他远远看见江承影和叶筠并肩站在一处的画面，就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他们两个看着那么般配。

    江承影昨天被他挡在门外，会不会干脆去找了叶筠？

    江承影好像喝醉了，那他们有没有……

    陆离不敢再想，心里更是酸胀得厉害。他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江承影等人就不见了踪影。这片草场很大，他也不知要去哪里找人，愣了片刻找个地方坐下来等着。

    一等就等了一两个小时，他隐约瞧见远处几个小黑点，慢慢朝着这边移来。

    再近一些，就能听见马蹄的嗒嗒声。

    庄园里养着的马都很温顺，这群人显然玩得很尽兴，跑了一圈还不愿意从马上下来。但这天天气晴朗，一群人在太阳底下控缰骑马也花了不少力气，流了些汗，原本准备回来找个庄园的工作人员要水，看到陆离后，有人认出来他是江家的下人，就喊了一声。

    “那边的，对，叫你呢。”

    陆离拍去沾上的草根，慢吞吞站起身，顶着烈日走向他们。

    喊他过去的那个人说：“去给我们拿几瓶水。”他环顾四周，数了下人，补充说：“七瓶水，要冰的。”

    陆离被阳光晃得有些眼花，抬头看他：“七瓶？”

    “是啊，快点去。”那人看了眼手表，“等你二十分钟。”

    陆离偏了偏头，像是觉得他的话很难理解似的。他总觉得这种口吻莫名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直到偏头时看到江承影。

    江承影和叶筠也都骑在马上，离他稍远，要他费力地迎着太阳看才能看清个轮廓。

    不容置疑，高高在上的语气……也是江承影和他说话的语气。

    这是他们这些出身优越的人天生就带着的骄傲，还是江承影也和这个他不认识的人一样，只把他当成是江家的下人，可以支使去跑腿，可以在办事得力的时候给些好处，却永远不会爱重？

    他一时间想到了昨晚江承影的话，什么“都是你把少爷伺候得太好了”，“为什么要和你解释”，此前他都只当是醉话，但也许江承影是醉后吐真言呢？

    江承影说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兴许也谈不上真心。只是他习惯了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才会在分开几个星期后百般不适应。

    他最开始是怎么说的呢？是让他回去，“还和从前一样”是吗？

    直到这个请求被拒绝，江承影才放下身段，向他表白……不，江承影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那句喜欢，是他说的。

    “承影，你家的这个是怎么回事？”那人等了许久，见陆离站在原地不动，就回头喊了一声江承影。他是想着自己说话不管用，江承影说话陆离该听了，没想到他喊这么一声，不仅陆离的目光忽的一热，连江承影也嫌弃他多事般瞪了他一眼。

    陆离把一只手撑在头顶，挡住刺眼的阳光，目光灼热地看向江承影。

    江承影看着他，嘴唇微动。

    叶筠笑了笑，也不知和他轻声说了什么，江承影忽然大声说：“你去买七瓶水。”

    “我……”

    “等等。”江承影说，“有一瓶不要冰的。”他说完就看向了叶筠，不消多说，特意嘱咐的这一句就是为了她。

    陆离看着他们两人谈笑的身影，眼睛里的灼热慢慢退了下去，就像是被人往炉膛里泼了一盆碎冰，滋的一声就把他满腔的热忱和欢喜都浇灭了。即便还剩下些零星的火光，也被腾起的水雾打得潮湿不堪，只想自己找个僻静角落收拾起来，没胆量再巴巴的碰到人前，被轻视和嘲讽了。

    “好，我这就去。”陆离听到自己这么说，但他的脑海里空空如也，脚步也不知是往哪里走。

    他在庄园里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庄园门口。拿出手机一看，自然早就过了定好的二十分钟。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几个未接来电，他迟疑了一会儿，按下关机键。

    【叮！江承影好感度：80~】

    【叮叮！请宿主注意，江承影的好感度掉了6个点！】

    【知道了。】陆离沿着庄园外的公路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拦下了一辆过路车，【他联系不到我，又找不到我，心里着急，当然会生气，会掉好感度。】

    系统：【那宿主准备什么时候让江承影联系到你？再这么掉下去，80点好感度也不够用啊……叮！江承影好感度：79……】

    陆离浑不在意：【让他先掉着。】掉多了一齐涨回来，才刺激呢。

    系统听他对过路车的司机报出个地名，不解地问：【宿主准备去哪里？不回俞克寒的公寓吗？】

    【当然不了。】陆离垂下眼，一副失魂落魄、肝肠寸断的样子，【我可是刚失恋的人啊。】

    凌晨一点，陆离带着一身酒气，踉踉跄跄走到公寓门前，拿出钥匙。

    他眼中看物不怎么真切，手里拿着钥匙插了半天锁孔，也没有插准。他揉了揉眼睛，准备再试一次，房门却悄然从内打开了。

    一室暖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把他狼狈又落魄的样子照了个分明。

    衣衫齐整，和他截然相反的男人站在门口，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半拎半抱将他带进了门。俞克寒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又有所下降，来不及把喝醉的人抱上沙发，直接把人按在了门上，让他后背抵着门，勉强站稳了身形。

    俞克寒盯着陆离脸上的迷离醉色，冷笑道：“为他弄成这个样子，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