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叶筠。”江承影站起身，醉酒后身形微斜，有股子吊儿郎当的味道。他睨了对方一眼，说，“我爱去哪去哪，关你什么事，别搁那儿自作多情了。”
叶筠把手包放在一旁，有人知情识趣的给她让了个位子，她就敛好裙摆坐下。
看到江承影暴躁的像是想把她扔出去的样子，叶筠笑了笑，说：“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我走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幅样子……”
她的目光像是不经意落在陆离身上：“也就是温陵性格好，能忍着你。换成旁人，谁能受得了你？”
听到她提起自己，陆离再也不能装鸵鸟，攥紧手掌，抬起头：“叶小姐好。”
几年没见，叶筠和他记忆里的人有了细微的区别，模样和打扮更加成熟，但身上的气质没有变。她优雅地坐在他面前，仿佛还是当年坐在高三教室靠窗那排温书的学姐。
他替江承影写了情书，一路忐忑地走到高三教室门口，结结巴巴地问：“请问叶筠在这个班上吗？”
叶筠从座位上抬起头，俏丽的样子连校服都掩盖不了。她把笔往书中一夹，大大方方地接过他递来的情书，当着全班人的面就拆了开来。
“是你要追求我？还是江承影要追求我？”
陆离说：“是……不是我……”他不敢抢功，也说不出心上人正在卖力追求别的女生这件事。
叶筠把信纸叠好，放回信封，又把信封塞进了他的口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江承影想追我，就让他自己来说。让你代劳又是怎么回事？就不怕我看上的是你？”
陆离被她逗得面红耳赤，在全班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他窘迫，有点遗憾，更多的是庆幸。叶筠虽然没有直接拒绝江承影的追求，但也没有接受。也许、也许他们不会在一起。
可惜他带回了叶筠的原话，江承影非但没有打消追求对方的念头，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地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几个月后，他就看到了他们两个人手挽着手的画面。
平心而论，叶筠本人非常优秀，优秀到了陆离都嫉妒不起来的地步。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对方，他也没有什么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情绪，只是觉得和叶筠的光鲜亮丽相比，他实在有些惭于见人。
陆离的手背忽然被身边人狠狠掐了一下。
江承影的指甲不长，但也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对方警告似的盯着他，显然很不满意他和叶筠搭话。
“你搭理她做什么？今天我做东，又没请她。”江承影看着陆离，话却是说给叶筠听的。
叶筠注视着两人，脸上带着礼貌又温和的笑。她开口的时候，言语之间倒是向着陆离：“你和我闹别扭，对温陵发什么脾气？”
陆离被那双好看的眼睛扫了一下，总觉得这种没来由的维护有些奇怪。不只是有过几面之交的人该有的善意，好像还有怜悯、愧疚种种情绪。
叶筠为什么这样看他？
难道她知道他和江承影的关系？
对了，他和江承影的事在公司穿得满城风雨，叶筠很可能也听说了。作为江承影的前女友，她当然可以对“现任”被当做出气筒的遭遇表示同情。
但他不想要这种居高临下的同情。
陆离抿了抿嘴，正要开口，就听叶筠慢悠悠地倒了半杯酒，问：“承影，我出国之后，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女朋友？”
两人从高中在一起，叶筠大二那年出国，主动提出断了联系，到现在也有三四年了，江承影身边确实没有过交往对象。
这件事在场的人都知道，江承影却不愿意承认，嘴硬道：“十个八个都换过了，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叶筠笑了笑，没信他的气话。
江承影又说：“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一一”
“我回来了。”叶筠抿了一口酒，斜睨时有几分媚意。
当初两人分手的原因是她坚持要出国，现在她回来了。
江承影愣了一会儿，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干笑几声：“你什么意思？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觉得现在我还能看得上你？”
叶筠点了点头，一指微翘指向自己抬起的下颌，笃定道：“你喜欢我这样的。”
“哈哈哈哈叶小姐霸气。”
“我说承影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原来是在等着筠姐回头啊。”
“承影，你给我透个底，是不是早就知道筠姐今天回来，才特意摆了这么一桌酒，算是提前喝了你俩的喜酒了……”
这群狐朋狗友都是富二代的出身，就算和叶筠不熟，对叶家也是不陌生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开起玩笑来也不忌惮，见叶筠自信满满的要玩一出倒追的戏码，纷纷捧场。
叶筠目光不转，看向江承影，等着他的反应。
江承影被看得气急：“说了不喜欢你这样的。”
叶筠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江承影一把拉过身边的陆离，紧紧揽着他的肩头，说：“他这样的。”
这句话一说，不止喝多了的狐朋狗友，连气度极佳的叶筠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别开温陵的玩笑了。”叶筠笑过后，放下手，轻声劝道，“他跟在你身边至少也有十年了，你现在和我说，你喜欢他？”
“那是因为我一一”之前都没发现他那么好。
江承影一句话卡在喉咙上，手心被人握住，轻轻地刮了一下。他偏头看去，陆离垂着脑袋，又低又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少爷，够了。”
从对方指尖传来的颤抖，一直蔓延到他的掌心、手腕，经由左臂钻进心脏，让他那向来坦坦荡荡的心脏微微发痛。
“怎么了？”江承影不解地问。
“我……”陆离飞快地瞥了叶筠一眼，看到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震惊，应该是没料到他和江承影真的敢在人前那么亲密吧。
他抽回自己的手，闷声说：“我有些不舒服，可能喝多了……想先去休息了。”
他确实喝了点酒，但完全不到快醉了的程度。他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是因为自从叶筠出来以来，说的每句话都像是碎玻璃扎在他的心上，他待得越久，那些伤口就越密密麻麻，快要到了他无法承受的边界。
“抱歉，各位。”陆离对众人笑了笑，“抱歉，叶小姐。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他甩开江承影的手，不顾阻拦，扶着墙匆忙走出了包间。
他踉跄的背影看着真的像身体不适，江承影瞪了叶筠一眼，跟着追了出来。
陆离还没打开他们订好的那间星空房的房门，就被江承影一把抱住，按在了门上：“走那么快，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说着就把手掌贴上他的额头。
江承影的掌心温热，激得他身子一缩，被抱得更紧。
“是不是叶筠那娘们让你不高兴了？”
江承影双臂环着陆离的腰，想要把怀中的人转个身，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不管他怎么动作，对方就像是认死了要把脸对着门，不肯看他。
“让我看看又怎么了？”两人僵持着，江承影也舍不得真的对陆离用强，时间久了不免就有些火气。
陆离最怕他生气，这时却分外坚持，没有转过身，只低低地问：“少爷……”
江承影看着他清癯的背影，火气倒是消退了，被另外一种强烈的欲.望所遮盖 ：“叫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陆离咬牙问，“心里还喜欢着叶小姐？”
江承影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些好笑。他一直知道对方心思细腻敏感，没想到当真还记得几年前那点破事。他当年追求叶筠，也不是出于什么真心，只是看对方长得好看，在学校里又是有名的难追，为了在同龄人面前长面子，才会撂下狠话说要拿下对方。
叶筠真的答应了他，他又觉得索然无味了。叶筠性格强势，意见和他相悖的时候从不妥协，他忍了一次两次，也不能一直忍下去。正好叶筠要出国，他就顺势同意了分手，心里根本没有半点舍不得。
这些年没有找女朋友，真要说起来确实和她有点关系。但也不是什么难忘旧爱，只是和叶筠交往过后，他才觉得找个事儿少、听话、合心意的女朋友实在太难了。与其找一个人来给自己添堵，不如单身自在。
他没在饭桌上把这些事抖落出来，是给叶筠一个面子，不想她在朋友们面前没有台阶下，私底下和陆离是必须要说清楚的。江承影清了清嗓子，说：“你想什么呢？我压根就不喜欢她，当初和她在一起，都是为了新鲜。后来不也分了吗？”
陆离沉默了一会儿，问：“那少爷……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
“都没有找女朋友？”江承影捏了捏他的细腰，沉声说，“还不是因为你把少爷伺候得太好了？”身边有个人事无巨细都为他考虑着，还要女朋友做什么？
“少爷刚才为什么不说？”
江承影觉得陆离今晚好像特别执着，问的话也特别多。他酒气上头，想着的都是怎么把对方推倒在大床上，伸手探进对方的裤袋去摸钥匙，边摸边说：“都说出来，她脸还要不要了？你把钥匙放哪个口袋了？”
陆离扣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说：“那、我、呢？”
江承影一愣：“你什么？”
江承影会顾虑到叶筠的面子，没把当年的事说透，怎么就不照顾他的感受？
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江承影，所以哪怕刚确定关系，想接近对方想得不得了，在公司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生怕惹来别人的白眼。但刚才叶筠的话，叶筠的眼神，都像是在告诉他，他是个地位卑微的丑角，只因为会忍让才能继续待在江承影的身边。
她和江承影的那些朋友一样，从来没正眼看他。所以当江承影说喜欢他的时候，没有人相信那是真话。他们宁可相信这是江承影为了气叶筠说的玩笑话，也不会认为江承影真的会看上他。
是他的身份一直都低人一等？还是他把姿态摆得太低了？他太渴望留在江承影的身边，甚至不会去计较一些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是这样吗？
“少爷，你是不是见过叶筠了？”陆离问。
江承影说：“什么啊？刚才不是她推门进来的吗？你也见了啊。”
陆离沉默着摇了摇头：“在这之前呢？”
江承影低骂了一声，松开抱着他的双手，沉下脸说：“你他妈到底要问什么？”
“中午我送客户去酒店，迟到了十分钟，很着急。”陆离慢吞吞说，“我赶到公寓楼下的时候，你还没有到。”
江承影听他说两句话，完全不知道重点在哪里，更是烦躁。
陆离看着他不加掩饰的恶劣脾性，心里更是难过。就像叶筠之前说的，是他一直忍着江承影。但江承影的脾气不好，在别人面前多少还是会克制着，当着他的面却毫不克制，他以前都把这当成是对方的信任，当成是看重……可江承影要是真的喜欢他，难道不应该想要掩盖起身上不好的一面，只让他看到最好的自己吗？
他就是这么做的，战战兢兢，生怕被江承影厌倦。江承影对他，却好像完全不是这样。
陆离盯着房门上的号牌：“你开车赶到了，没有和我解释迟到的理由。”
江承影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不屑地嗤了一声，说：“你就为这点事和我闹脾气？”
陆离想说不是的，他不是为这点事闹脾气，在拨不通江承影电话的那段时间里，他内心有多煎熬，但没有多余的力气。因为江承影在嗤笑一声后，满不在乎地说：“我去机场送我爸妈了，他们今天回北美。”
“……是吗？”陆离说，“江夫人用的香水，和叶小姐是同一款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她们一一”
江承影骂到一半，暴躁的把拳头砸在了墙上：“我是在机场碰到了叶筠，她刚从国外回来。见面就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话，你连这都要吃醋？”
陆离慢条斯理地解释说：“我不是吃醋，少爷。你和她在机场只见了一面，她今晚正好就到了这家庄园，找到了我们的包间。”
“我怎么知道她也会到这里来吃饭？包间她问一声不就找到了？”江承影解释了两句，心里烦闷，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费口舌，“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
他预想中美好的度假在餐桌上就被破坏了气氛，晚上怎么也得讨回来。他不想再浪费时间解释了，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按到床上，狠狠地干.他。
江承影怒气冲冲的朝陆离走来。
陆离转身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眼角却有些发红：“少爷确实不需要和我解释，我又算是什么呢。”
江承影被他这又哭又笑的表情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就见对方从口袋里拿了钥匙打开门，当着他的面把门反锁上了。
“我.操，温陵你发什么疯！把门开了！”江承影拍了两下门，可里面的人像是铁了心，只装没听见。
砰砰的砸门声响了一阵后就停下了，陆离这才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他的眼角挂着泪痕，神情无比疲惫，楚楚可怜。
……
“辛苦了。”俞克寒握着手机，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听到叶筠把餐桌上发生的事一样样汇报完毕，不难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小仆人看着性情隐忍，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不可能一直都任人拿捏，尤其是他那么喜欢自己那个外甥。哪有深情会不追求回报的呢？
他外甥倒也不是不喜欢小仆人，只是和小仆人比起来，就不够看了。两人的性格说不上合拍，他的外甥又骄傲，不肯低头，再有人在旁煽风点火，想不争吵都难。
他再次和叶筠确认了许给对方的好处，挂断电话。他身前的电脑屏幕，正好也播放到了视频的最后几秒，小仆人被亲得脸色绯红，站直身子后低下头，扣好凌乱的衬衫。
他对小仆人的欲.望日益膨胀，这时却还有些闲情雅致，端起桌上的酒杯，遥遥祝福那对注定闹翻了的小情人。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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