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三人已经逐渐熟悉了这样的生活，克莱尔清理“垃圾”的工作做的非常得心应手，她甚至能从托尼剩下的废品中找到原料来做一些像是简陋版信号发射器之类的东西——虽然这种东西在四周全是坚硬厚重岩石的洞窟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在哪里上的大学？”托尼把玩着那个小小的装置，饶有兴趣的询问道。
“普林斯顿。”克莱尔一边用一把干净的钝刀将坚硬的面包切开，一边回答。
托尼皱皱眉，仔细想了想，问道：“数学系？”
“不。”克莱尔把面包分在三个盘子里，回道，“文学系。”
“酷。”托尼凑近了克莱尔，将那个小小的装置伸到她眼前，“那你是怎么会做这些小玩意儿的呢，宝贝？当然，从我的角度看做的不怎么好，但是可以看出你有理工基础。”
克莱尔伸手将那枚小装置收起来，继续准备晚饭，道：“我可以读书，托尼。我向贾维斯要了一份适合初学者阅读的有关机械的书单，当老板是个机械狂人的时候，作为他的管家没道理对这个领域一无所知。”
托尼捻捻手指：“那你很聪明。”
“我曾就读于普林斯顿大学。”克莱尔面无表情地说道，一瘸一拐地挪到一边。
托尼不甘心地跟过去，帮她将正架在火上熬煮到咕噜咕噜冒泡的浓稠蔬菜汤——他们今天换了伙食，感谢老天——端到一边，一手撑着桌子，继续询问道：“你有写过什么小说吗？”
“我没有发表或者出版过任何东西，托尼。”克莱尔神色平静地将汤分到三个盘子里。
“哦，那真可惜。”托尼干巴巴地说道。碰了一鼻子灰的他终于偃旗息鼓，撅着嘴，在伊森揶揄的目光中坐到一旁继续他的工作。
晚饭过后他们坐在一起玩投骰子的游戏，棋盘和骰子都是克莱尔闲暇时候做的，花了点心思在上面，做工称得上是精致。山洞里没有多余的娱乐游戏，在没有灵感的时候他们就玩这个打发时间，但是他们却不准克莱尔玩，因为她老是赢。
“难道投骰子也要记牌吗？！”每次都惨败克莱尔手下的托尼大喊大叫。
克莱尔一脸淡定，道：“不需要，托尼。但是我学过。”
“韦恩庄园还教人赌博？”托尼高高扬起一边的眉毛。
“不。”克莱尔看向托尼，“我玩过刀，那同样是一种需要手部精细操作的技能。”她看似随意地投下骰子，六点。
“你还真是什么都会。”托尼不满地撅起嘴巴，嘟嘟囔囔。
克莱尔神色平静，不置可否。
托尼一边和伊森玩骰子一边与他闲聊，克莱尔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观战。
“其实我有在其他地方见过你。”伊森眼睛看着棋盘，笑着说道，“在伯尔尼科技大会上，当时你醉的连站都站不稳了，但在讲集成电路。”
“哦，是吗？”托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偷偷抬眼去看克莱尔，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棋盘，一副完全不关心伊森说什么的样子，顿时心里涌上一股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的复杂情绪，含糊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伊森还想在克莱尔面前打趣托尼，说些什么他道听途说来的有关托尼的风流韵事，但刚一张口，托尼就立马截住了他的话头，抬眼看着他，问道：“你有想过出去之后要做些什么吗，伊森？”
伊森被问的一愣，揶揄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似是有些难堪。
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马上又是那个风度翩翩、宠辱不惊的绅士了：“去看看我的家人吧，我猜是这样。”他说的非常温和，好像正在回忆往日的愉快时光。
但是一直在看着他的克莱尔听见这话眉头却微微皱起。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样散装佣兵的龌龊手段，只要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利益或者乐趣——屠/杀一整个小镇或者村庄对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即使他们因为伊森的才能而放过他，也没有道理放过他的家人。
因为他们并不像有求于托尼那样有求于伊森，医生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必需品，有更好，没有那就去抓来更多的壮丁。
性命对于他们来说甚至不比一颗子弹昂贵。
克莱尔看穿了伊森的谎言，但没有拆穿他也没有去追究他为什么撒谎，而是垂下了眼睛，好像专注于棋盘的样子。
她向来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不然她也活不到今天。只要不威胁到托尼的安全，那么克莱尔就可以容忍任何秘密。
“那你真幸运。”托尼看着棋盘说道。
伊森笑了笑：“那你呢？你还有家人吗？”
“没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家人了。”托尼轻轻说道，扯起脸皮笑了笑。
虽然他尽力表现出轻松和满不在乎的情绪，但是沉重的往事还是让他的笑容带上了凝重，有些喘不过气来。
“哦。”伊森张了张嘴，“所以说，你拥有了一切的同时又……一无所有？”
托尼耸了耸肩：“或许。”
他终于从那种忧郁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克莱尔。日夜相处让他愈发看清克莱尔身上难能可贵的优秀品格，也让他心甘情愿地愈发沦陷。
她忠诚、坚毅、理智，在拥有看透人心的天赋的同时又能够谦逊地照顾到他人的感受。
和克莱尔待在一起是一种享受，只需要只言片语或者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她就能知晓托尼心中所想，哪怕有层层轻佻自大的坚硬伪装，她也能轻易触及到托尼警惕又柔软的心灵。
并且安抚他。
当啜饮过被人知晓，被人理解，被人无条件支持的甘美，托尼无法再想象重新坠入那孤独又冰冷的世界的日子。
哪怕他几乎就是这样度过了他的近四十年的人生。
——————
哈桑找遍了所有他能去到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的项链，他甚至想趴在地上一寸寸摸索过去，但项链始终不见踪影。
或许是被人捡走，然后被当成首饰贩卖出去；又或许真如那些人所说，他们的行动是来源于神的旨意，所以神就要收走他的项链以此惩罚他内心的不忠和懦弱。
但无论如何，哈桑终于心如死灰。
什么都好，什么都行，反正一个月后他就要跟着车队出去了，这件事情已经决定，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哈桑面无表情地端起餐盘，如同僵尸一般迈开步伐，独自去给山洞的三人送餐。
自从他的搭档阿卜偷了几次懒没有被发现之后，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干干脆脆地把所有活计都推给了哈桑，自己不是和其他人赌/博就是睡觉，还理直气壮，颐指气使的模样。
有时候哈桑都想趁他在睡梦中一枪爆了他的头。
但也只是想想，虽然他的内心在丢失项链之后愈发邪恶愤怒，但软弱的些许善良总是会在重要关头拖住他滑向深渊的步伐。
哈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道德的枷锁正摇摇欲坠。
他打开了门。
还是那个断腿女人走过来。她的腿已经好很多了，走路速度比最开始快了不少，但还是比正常人慢了许多。
但现在哈桑满心火气，根本忍受不了她在常人眼中只比乌龟好上那么一点的行动速度。
反正他都将要堕落了，不如就拿这个女人练练手好了。哈桑无比怨恨的想着。他的妻子还在那个叫做“伊甸园”的地狱蒙受着男人的侮辱，但这个女人却沾着男人的光舒舒服服地待在这个山洞里。
他可清楚外面的那些男人是多么觊觎这个女人。
“走快一点！你个瘸腿的婊/子！”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蹩脚英文大喊着，语气里饱含着难以分辨是对谁的愤怒。
那两个男人都听懂了哈桑的话，顿时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抬头，面色不善地看着哈桑。
“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一点，傻/逼。”
那个叫做斯塔克的男人拎着扳手一步步向他走来，褐色的眼睛里可以凝成冰渣，冰冷的好像要用扳手砸碎他的脑袋。
哈桑被他可怖的表情震慑住，心底涌上一股恐惧，喉咙滚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好在另一个男人及时制止住了斯塔克，小声地冲他说了些什么，又看了眼摄像头，似是暗示。
斯塔克表情扭曲了一下，最终停下了脚步，表情难掩愤怒地退了回去，闷头大力敲打着铁片。
好像那就是哈桑的头。哈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此时那个断腿的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表情淡漠，像是没有听见哈桑的辱/骂一般。她伸出手要接过盘子，原本只是抠住边缘的手这回却和哈桑相接。
一个带着体温、卷成一团的小小物体落入哈桑的手心。
哈桑一愣。
那个女人面无表情地端走的盘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哈桑一直到门在他眼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
山洞中光线昏暗，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心型轮廓。
但却足够让哈桑流下眼泪。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