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凉竹僵住了。
神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沐芊反应过来，顿时大窘，离开座位去要自己的围巾。
他忘记收紧，只是冷冰冰的看着，短暂的错愕和震怒之余，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
最后一点绵软的触感从掌心溜走了。
沐芊把围巾围好，绒毛平添几分软糯。大概是怕他再扯，她在前面打了个小结。
流苏垂到她腿上。
她也不理他，低头继续整理笔记。
晏凉竹走到她身边，手肘撑着她桌面。
沐芊想躲，肩膀被他握住，那力道并不重，却有足够的警示意味。
“这就是你说的造谣？”他声线极低，笑容凉薄又无情，“有本事你把脖子露出来，告诉别人这是什么？”
刚才围巾被抽走，她下意识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自己的脖子。
简直是欲盖弥彰。
“你不敢说，要不要我来帮你说？”
沐芊小脸泛白，眼里浮起厚厚的水光。
她真是讨厌死他了。
以前这人对她还挺好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坏。
夏思菱见她快哭了，脸色也随即从惊讶变成气忿。
“你到底想干嘛，昨天把沐芊拉去天台，现在又欺负她。她哪里招惹到了你？连座位都给你让出来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前面的男生附和。
“就是啊，晏凉竹，你怎么欺负新同学啊。”
“温大小姐连一件羽绒服都买不起吗。”
“家香不比野花香，当心被neng死。”
他们是绝不在意什么脸上有痘，脖子上有红印的。往明面看就是晏凉竹故意扯去沐芊的围巾，没得逞还对人家威胁了什么。
晏凉竹见她满眼泪光，顿时就狠不下去了。
心头一阵烦躁，搅得他又气又痛。
妈的怎么这么爱哭。
她哭起来比人家笑还好看，特别招人疼，看一眼心就软了。
“行了，逗你玩的，哭什么。”
他随手扯去邻座桌面的纸巾，往她脸上擦。
教室外面。
温凝隔着玻璃，看得咬牙切齿。
*
沐深行赶来的时候，沐芊已经被泼了一身的水。
她身影纤弱，背脊却直直的，相较于对面女生激愤狰狞的神色，她看起来平静而柔和。
但这显然更加激怒了对方。在她摇头之后，那个打扮成熟的女生扬起手，就冲着她的脸挥过去。
他砰地一声踹开门。
沐芊下意识地闭眼，却没感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一阵温暖顺着她的腰缠上来，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她闻到熟悉的清香味，家里洗衣液常有的，带着他体温。
她愣愣地睁开眼睛。
沐深行挡在她面前，紧紧握着那只即将扇到她脸上的手腕，力道凶狠又暴戾。
钻心的疼痛袭来，温凝半惊半怒地抬眼，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冰冷肃杀的男子，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摔去。
他目光冷若寒冰，紧抿的薄唇透出一股杀气：“你还打了她哪里？”
温凝疼得失语，身体撞歪了沙发面前的茶几。正副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吓了一跳，忙忙从挂着门帘的隔间赶出来，就要去扶。
两边都不好惹，尤其是温氏。本想把两人留在办公室，等家长来再作调解，现在沐深行先来了……
他们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沐深行回眸，俯身检查怀里的人。她小脸白净，没有伤痕，但令他愤怒的是头发衣服都湿着，这种下雪的天气，她冻得嘴唇发白，手都快结冰了。
他从外套扣子的缝隙里摸进去，一层层都竟然都是湿的，他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怎么回事？！”
不等沐芊回答，副校长就解释：“同学间闹小矛盾，不小心洒了点水，沾湿了衣服。这件事双方都有错，还是从开始讲起吧……”
话音未落，沐深行就拿起桌上的水壶，揭开盖子，朝着温凝走了过去。
他太生气，气得几乎失去理智。他照顾沐芊的时候，一滴冷水都不敢让她碰，何况她底子不好，任何可能引她生病的因素都是他竭力遏止的。
好容易上次医院检查恢复正常，这个女生就在下雪天泼湿了她的衣服。
温凝刚刚抬眼就望见那淋下来的水瀑。她尖叫着要躲，被他摁住，一大壶泼了个干干净净。冷意随着水液直达脊髓，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泼我？！明明是她先勾引我的男朋友！是她水性杨花不要脸！”温凝厉声咒骂。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男朋友。”温思宇手插口袋走进来，几个学校领导点头哈腰。他一转眼，没注意温凝，目光锁住了旁侧的沐芊。
小姑娘白生生的，大眼睛不安地望着那面的人。毛绒绒的一身衣服，辫子滑落肩上，乖巧又软糯。
他看着看着，那种心底酥痒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但校长的声音打搅了他的心猿意马。
“温少，您看这事要怎么办？……”
温凝的父亲并没有来。其实温慕言说话并不如温思宇有分量，毕竟一直是温穆清在维持市政厅那边的关系。
何况温思宇跟温凝关系亲近，所以他们不敢批评温凝，此刻看见温思宇，就像看见了救星。
副校长弓着腰，把香烟送上去。
只有沐深行注意到温思宇走偏的视线，他眸色沉冷，把沐芊挡到自己身后。
温思宇咳嗽一声错开目光，摸出香烟和打火机。
“事情的经过不用你们啰嗦。”他朝两个校长摆摆手，终于看了温凝一眼。
语调温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都跟晏凉竹分手了，管他做什么？什么不要脸，什么水性杨花，像个女孩子说的话吗？你是个成熟的姑娘家了，长得五大三粗，跟一个柔弱的小妹妹动手，难怪她哥哥要打你。”
温凝不敢置信的抬眸。
这是温思宇第一次没有站在她这边。
校长也有些傻眼，今天的温少不是一般的和善。
“那……”
“就按我说的办吧。”温思宇慢吞吞地吸了一口烟：“温凝，好好跟小妹妹道歉，别把人家惹哭了。到时候都怪你。”
虽然是堂兄妹，温氏的经济力量却都依附于他，哪怕是温凝一家，也是要靠着温穆清才能吃饭的。
温凝面色青白，不情不愿地说了三个字。
“大声点，没听见。还有，你向谁道歉？目光要看着人家，礼貌地称呼人家名字——不然多没有诚意。”温思宇道。
温凝耐着性子开口。
“沐芊，对不起。”
沐芊看到这场面的时候是呆愣的，她在夏思菱那里听过，温凝是多么不好惹，温思宇是多么的向着温凝。
可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
她点点头，“没关系。”
并不感动，她知道温凝绝非情愿。
沐深行脸色极不好看。
他不知道晏凉竹是谁，听都没听过名字的一个男生，居然在开学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盯上他家的沐芊了。
更让他觉得恶心的是温思宇。
他没有拖延，反正已经教训过温凝，脱下外套罩着沐芊，带她离开办公室。
晏凉竹拎着一袋子衣服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画面。
小雪初停，落在地面的都化了，只有残余的雪晶覆在新绿枝头，像盛开的梨花，偶尔落下一点。
沐芊被那个英挺俊逸的男子塞进后座，随后对方也进去了，好久没有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车里似乎没有司机，一直停在那里，没有开。
他想起她白皙脖颈上清晰的吻痕，脑子里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某种画面。
他没有上前。
车里。
薰衣草清浅的暖香散逸进空气，舒缓了里面的窒闷。
沐深行紧挨她坐着，帮她解围巾上的小结。嗓音低沉，带了着急：
“怎么绑得这么紧？”
沐芊抬起手，自己去解，没等他看清就解开了。
脖子上，粘着几缕湿润的头发。
他解了她的辫子，用纸巾细细的擦。
“湿的衣服全部脱掉，穿着会感冒。”他皱眉道。
但这对沐芊来说太为难了，他就坐在她旁边。
小脸微红，她摇摇头：“……我回家再脱。”
沐深行从座椅后面扯上来一张貂绒毯，纯黑色，很厚。表面覆着绒绒的毛。
那是他怕她冷，新买来供她坐车盖的。
“你脱下来，然后盖这个。我不看你。一会经过商场，我帮你买衣服。”他轻声说。
“乖，不然发烧又要去医院打针。”
沐深行下了车。
门关上，发出轻轻的震颤。
沐芊快被冷死了。
身上的衣服冻得不行，手脚麻得几乎没知觉。
往窗外看了看，他信守诺言背对着她，渐渐放了心。
慢慢把扣子解开。
外套后面凝了些冰晶。
沐芊搓了搓手，把毛衣也一并脱下。很快她就发现一件尴尬的事。
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件干燥的衣服。
包括最贴身的那层。
她羞得想哭。
犹豫片刻，还是敌不过那羞赧，仍穿着打底的长衣长裤。
虽然薄薄的，但也比赤着要好很多。
她平时睡觉都是这么穿。
沐芊收拾好自己，把湿衣服折叠整齐，用干燥的塑料袋子垫着，放在车座上。
窗外是沐深行的背影。
她轻轻敲了敲玻璃。
沐深行上来，往后看了她一眼。
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
黑色衬得她皮肤更白皙了。
他转头，把车开向商业区。
还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逛街的人不多。
沐深行买得很快，不一会就回来，塞给她一只很大的袋子。
停车场在地下，光线阴暗。
他仍在外面等。
沐芊摸索了好一会，实在看不清袋子里的衣服。
她打开手机照明，发现从打底到外套到鞋袜，一身的穿搭都买好了。
……他居然还知道她那里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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