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嫣心头一冷，表情随即凝冻住了。
拿着红酒的手颤颤，她僵硬抬眼，去看沐深行。
他脊背挺直，一双寒潭般的眸子盯着那位刚刚说出指令的女生，面无表情道：“不遵守游戏规则有什么惩罚么。”
“……呃，就罚、罚喝酒吧。喝一杯。”
身后一圈人里，多是不明就里的。当年沐深行和林若嫣高调在一起，大学厮守的事情，多少有所耳闻。
现在看两人相处的状况，不免生出臆测。
有好事者起哄，“会不会玩儿啊你？一杯酒算哪门子惩罚，人家小夫妻调情呢。”
“不遵循游戏规则，那就来亲一个啊！”
“罚他们亲一个，亲一个！”
鼓掌和呼声，有节奏的响起来。
沐深行目光阴鸷。
冷冷扫过去，掺和的人讷讷，识相地停下举动。只有叫的最欢的那个男生踩到沙发上，一边笑一边跳跃着，似乎已经陷入高.潮。
直到周遭寂静把他拉扯回来。
男生低头，沐深行坐在原地，盯着他，似乎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有病？”
气氛凝固。
“跳跳些什么，还不快坐下来。——小孩子没点眼力见，阿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苏泽打着圆场。
沐深行拿过他端着的酒，一口灌下去。
杯子倾斜到杯沿朝下的角度，有透明的酒液漫溢而出，顺着他的颌往下淌。
林若嫣抽出纸巾，想帮他擦拭，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他抓住手腕。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面色沉冷，目光如刃。
“分手的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少来我面前找存在感。否则，别怪我不给你体面。”
她跌坐在地毯上。
*
沐深行不想让沐芊熬夜，看时间差不多就带她回家。
低垂的夜幕，拢着一层昏黄的光晕。
冬风迎面在吹，温度比下午更低，冻得人呼吸刺痛，几乎失去嗅觉。
沐芊打了个喷嚏。
他脱下外套把她包裹住，长长的大衣几乎及地。
见他身上只剩一套单薄西装，她急了，抓着衣领要脱，双肩却被他按着，动弹不得。
“不要呀，我不冷的……”
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沐深行笑了。摸摸她的头，把大衣的衣领扣紧。
接着就触碰到她冰凉的手。
“你看看你，穿这么厚，手还没我的热。”
沐芊有些窘迫。
她从小就是这种体质，往年不注意还会生冻疮。这段时间他不让她碰冷水，冻疮没再长了，但是手还是冷。
他捧着她的手哈了口气，轻轻揉搓着。
这边离家远，打车要半个小时才能回去。
灯光映入车内，随着前行不断移动。
车里很暖和。
沐芊望着窗外的夜色，他顺着她视线，看到城东南一块极为空旷的施工用地。
“这边要建游乐场了么。”
“那可不，说是世界顶级主题乐园之一，吹了两年半，压根没见什么进展，地圈下来一直荒到现在。”司机大叔说，“跟那吹得天花乱坠，后来又降成区级的商务区有一拼。”
沐深行记得清楚，这项目是温氏旗下的清宇建设工程公司负责的。官方解释是由于场地过大，地质勘测脏土达不到施工要求的硬性问题和悬而未决的土地纠纷，工程被迫延期。
然而直到三年后都没见到一点主题乐园的影子，倒是清宇建设被爆涉嫌招标舞弊。乔氏旗下的明致建设逐渐占了上风。
如果一开始就是明致中标，成本已经收回差不多了。
温乔两家对立十几年，从02年开始温氏集团抱上市政厅这棵大树到现在，都是风光无两，依靠权力强制分割市场。
集团董事长温穆清，年过半百才有了温思宇这个儿子。沐瑸为了进军房地产，没少巴结他们，还因此拒绝了乔氏集团的投资。
对沐深行来说，那并不是一段好的回忆。
沐瑸支持沐深行和林若嫣的恋情，听说未来媳妇跟温思宇认识的时候还非常高兴，让林若嫣帮着跟温思宇说好话。
他不知道沐深行和她的感情状况，也不知道他的提议所带来的后果。因为这件事，沐深行的姿态卑微到极致。
手臂传来的重量拉回了沐深行的思绪。
他垂眸，身旁裹得厚厚的沐芊歪着头睡着了，睡得正香。
凝着她看了一会，索性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大衣盖在外面。她的脸贴着他锁骨，轻细的呼吸洒在那里，柔暖一片。
他揽着她的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昏暗的光影透过车窗，掠过她紧闭的眼，掠过她果冻似的唇。
睫毛微微卷翘，阖在睑下，纤长而密。
他偏了偏头，吻下去。
司机还想问他跟这漂亮小女孩是什么关系，冷不丁看到后视镜。
灯光晕染过的夜色里，暧昧一览无余。
赶忙移开视线。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他还是假装没看见好了。
*
沐芊睡得朦胧，隐约感觉嘴唇发麻。
她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沐深行紧挨着她，半躺半坐，手里拿了本不知名的书。
“吵醒你了？”
她摇摇头。
暖黄的灯色下，小脸迷蒙，唇被吮得嫣红。
他看得喉结微动。
“你饿吗？”
沐深行收回目光，帮她掖好被子：“为什么这样问。”
“你看起来好像很饿。”
眼神透出某种欲.望，幽深，晦暗，像狼。
“没有。”他敛起心神，背对着她躺下。
“快睡，明天爸爸回来。”
*
沐瑸在除夕这天回到锦城。
他本想一个人回来的，江画却说自己也要来锦城看看，临行前主动给沐深行和沐芊准备了礼物。她长期住在北城，只见过读大学的沐深行，还没跟沐芊打过照面。
她带上了沐雪晴。
江画人如其名，生了张画一样的脸。前任丈夫叫赵晖，是个无业游民。生性好赌，白日酗酒，长得猥琐油腻，配不上她出色的容貌。家产败光后，江画就和他离婚了。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胆子又大，心知自己想走什么路。离婚后先是去高端民宿工作，认识了不少大腕，有的单纯需要过夜，有的需要定期作陪。她干了两年，认识沐瑸后收手，住在他安置的一处复式小洋楼里。
江画嘴甜，会哄人，可能跟前任丈夫有关，她特别能忍。跟沐瑸不过是为了他的钱，只要钱有保证，她不会插手他的任何事。
沐瑸满意她的善解人意，眼看年将半百，干脆把她娶回来，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沐雪晴在楼下住着，常要听见他们发出的动静，心里反感，但也别无他法。
“爸爸。阿姨。”沐芊开门，有些生涩地叫人。
沐瑸连声应着，目光带了点慈爱的锐意：“你长高了，脸色比以前好了。以前脸白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乖乖点头。
江画端庄客套地笑着，拉了拉沐雪晴，跟沐芊介绍：“这是姐姐，她比你大一岁。”
沐芊那双圆润的杏眼，望过来。
她个子娇小，脸庞柔美，眼睛很清澈。头发偏栗色，辫子还乱着，穿一身藏青色的家居服。
没有刻意打扮，纯粹得像出水的芙蓉一般。
沐雪晴有片刻的怔忪。
她经常浏览时尚杂志和娱乐八卦，面前这位确实是美人，比例和明星没差。
清纯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孱弱，让人产生保护欲。
她已经十八岁了，因为长相遗传了赵晖，没有江画那样好的容貌。
看见沐芊的美，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感。
不是说女孩像爸爸的吗。
沐芊和沐瑸，一点都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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