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八卦多

    元始从未见过江云,可知他种种性情,江云像一把出鞘的剑,无人能挡锋芒。因为没有剑鞘,于是越发嚣张,于他来说,翻云覆雨不过手到擒来,没有牵挂之物,等于没有弱点。

    这像极了还未成圣前的元始。

    什么都没有,便毫无可俱,兄弟相惜,有了最坚实的后盾,龙凤大战时元始何等张狂,因容貌之故被一些龙族调笑,元始直接提剑屠龙,若不是凤族威胁龙族生存,祖龙定要和元始算一笔总账。

    但现在的元始不是,他有了阐教,座下的弟子,从尘土走上神坛,繁复华美的长袍像一双无形之手,牵制了元始的行动。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这很公平。但不意味着元始想应付过去的麻烦。

    他不知江云怎样想的,但能废不费吹灰之力连擒两鸟,不得不说着实有些本事。

    纸下洇墨一片,墨渍染了衣袖,强烈的不适让元始有种更衣的冲动,然屋中两鸟目光炯炯,元始半步难行。

    陆压回味过来了,这哪是幽会,分明是要了他叔叔的命,若不是捆仙索难以挣脱,他岂会落入贼窝,他叫嚣起来,“你出尔反尔。”

    他恶狠狠瞪着元始,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斩仙葫芦,给元始来一套请宝贝转身。

    太一虽未开口,但眼神不佳,杀气直扑元始而去,誓要把元始千刀万剐。

    元始的头更疼了。

    陆压还在喋喋不休,“说什么视如己出,信誓旦旦,不过是小人行径。”完了一句总结,“你妄称圣人。”

    “闭嘴!”

    再好的心情都能被陆压这张嘴搅合了,更别谈此时心情不佳的元始。大约是惧怕圣人之威,陆压忿忿闭上嘴,和太一的眸子瞪着元始,要元始给出一个交代。

    元始着实想不到江云拿下他们的理由。太一刚转世不久,新仇谈不上,旧恨,他们两人刚见面,从何而来的恨。至于这陆压,怕不是第一回来。

    意识到江云有事瞒着自己,元始神色不大好看。这被陆压解释为动怒,他说话声小了点,往太一身边挪了挪,“是你毁约在先。”

    元始顺着陆压的话问下去,“什么约?”

    陆压愤恨道,“你让小爷投奔西方教,说是待我叔为亲传弟子,结果呢,我叔命都没了。”

    大约是教养太好,陆压翻来覆去就只有几句小人,骂不出更漂亮的话。元始神色不动,心中微有触动。

    江云,是为他。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他自修道以来,相互扶持的就只有老子和通天,然大利在前,纵使兄弟也反目,从来没有一人为他掏心掏肺,真心以待。

    陆压骂了半响忽然发现元始眼神有变,坚冰融化,如春花初绽,颜色动人至极。他非情人,读不懂半点温情,只觉这元始喜怒无常的厉害,说翻脸就翻脸,比女人还快。

    长得好看都这样不成?

    陆压想到远在灵山的孔宣,越发肯定自己推断。

    今日他观天象有变,心神一动算到是太一出世,便问孔宣,若是给喜欢的人送礼,送什么好。

    孔宣长发未束,幽深的眸子带了点墨绿的暗光,听到陆压所言暗哑道,听人族说,芍药赠美人。

    陆压信以为真,拉着孔宣去女娲宫采了一大捧芍药,临走前情真意切感谢孔宣,不想惹来孔宣一张臭脸,对方扬长而去,一句解释都没有。

    这孔宣随他去灵山后言行越发奇怪,若不是碍于有约在身,他定要甩了孔宣。

    “你我有约在先,本座自不会先做毁约之人,本座与太一相谈甚欢,你误会了。”

    太一瞪着元始,他一激动,刚凝固的伤口又往外冒血,结结实实打了元始的脸。

    元始,“……”

    恰巧白鹤童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半点底气也无,“教主……”

    元始平静转身,“何事?”

    白鹤童子快要吓破胆,屋里头的情形在告诉他,他来的不是时候,他飞速瞄了一眼,跪在地上要哭不哭,“女,女娲娘娘来访。”

    元始颔首,携了手中纸张往外走去,细细问起女娲现在人在何处,临走之前又嘱咐白鹤童子,“照顾好客人。”

    回答白鹤童子的,是两双杀气腾腾的金眸。

    ……

    红梅几丛,花开又落,举目望去只见皑皑白雪,元始走在廊下,回忆陆压所说点点,神情恍惚起来。他头一次想要了解江云生平,见一见江云。

    但这也是最困难的。他与江云就像日与夜,明明亲密无间,却无法相逢。只能从字里行间去寻找对方的存在,无人知晓这具身体还沉睡着另一个灵魂。

    他和江云,究竟算什么?

    偏殿前不久还接待过通天,该有的摆设一应俱全,几位童子候在殿外,见到元始低头行礼,飞雪入朱门,吹拂幔帐,水精帘后美人闲坐,鬓边海棠难极半分娇容,这就是女娲,三界最动人的颜色。

    “师兄倒是清闲。”女娲放下茶盏,款款向元始走来。

    元始拂去肩上积雪,冲女娲点头,瞥见不远处的棋盘,问道,“可要手谈一局?”

    鬓间步摇轻晃,女娲笑语盈盈,“有何不可。”

    两盏热茶送上,殿内再无他人,女娲把玩着手里的玛瑙棋子,“我听哪吒言,那燃灯道人说师兄修行出了岔子,没法动用法术了?”

    哪吒上辈子是女娲座下童子灵珠子,极得女娲青睐,可灵珠子转世后女娲是一眼都没瞧过。就算真的疼爱哪吒,也不会拿这种事拉近关系。只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圣人们全在围观封神之战。

    这已是第三个问自己,元始说谎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懒懒道,“并无。”

    方才元始一路行来,不曾用法术挡去风雪,右手沾染的墨迹也未洗去。女娲笑容加深,兀自思量。元始是在演戏,还是真失去了法力。

    想元始素来爱洁,为钓出大鱼不惜亲力自行,阐教教主果然不可小觑。

    女娲复又笑道,“我觉得也是,倘若圣人法力尽失,这天道也不存了。”

    她说完主动提起一事,“上回师兄所托之事,师妹幸不辱使命,替师兄妥当安排了。”

    元始手一顿,并未急着出声。

    元始异色女娲看在眼里,她笑着起身,寻了个空旷处,施法取出袖间肉身,向身后的元始介绍,“师兄没有要求,我便自作主张捏了张与师兄一样的脸,师兄你看如何?”

    元始顺势看去,榻上的人阖着双眼,容貌熟悉又陌生,若说有什么不同的,就是眉间多了一道印记。

    江云。

    元始呼吸一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暗道江云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方才在心头的那点温柔烟消云散,冷意重新覆盖心间,“此事还有谁知晓?”

    女娲掩唇而笑,“并无第三人,此具肉身与一般人族不同,已有大罗金仙水准,若是勤加修炼,他日达到准圣并非难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师兄要无魂魄肉身做甚?”

    元始冷冷道,“与你无关。”

    虽然清楚元始的脾气,可真遇到了,女娲还是没法保持好脾气。试想她身为圣人,出身妖族,又造人族,哪个不敬她跪她,你元始所创阐教,也不是收了妖族和人族,凭什么敢对我甩脸色。

    最气的不是这个,在意识到元始完全不鸟自己后,女娲发现她还得保持好脸色。

    他元始冷面冷心惯了,可她女娲不是,兼爱苍生,一视同仁,温柔是女娲的代言词。

    女娲:好气!

    女娲柔柔一笑,仪态万千道,“也罢,我就不问了。我来时见玉虚宫上空异象,料想太一也该转世了,想我两人皆是妖族,他即转世重修,我合该见上一面,叙叙旧情。”

    元始拒绝的更果断,“不见。”

    女娲笑容僵硬,你元始什么意思,老娘帮你做手办,于情于理都该给我看一眼当事人好不好?

    “既然太一不便,那我下回再来……”

    “元始!你到底给我叔叔下了什么药!”

    陆压风风火火闯进来,后面还跟了个欲哭无泪的白鹤童子,他见元始和女娲皆看向这边,哆哆嗦嗦跪了下来,给自己开脱,“教主,我拦不住陆压道君。”

    元始额角又痛起来,他挡住榻上人的面容,问陆压,“你来做什么?”

    陆压气极反笑,“你问我做什么,我叔叔现在昏迷不醒,气息羸弱,我还想问你做了什么!”

    女娲笑容加深,意味深长道,“看来太一是真的不便。”

    一看女娲在,陆压一肚子委屈全和女娲说了,“娘娘,这元始出尔反尔,说好照顾我叔叔,结果对他又动刀又下药,害得叔叔危在旦夕。”

    女娲动怒,“师兄,陆压说的是真的吗?”

    元始简直百口莫辩,说药不是他下的没人会信,承认了他又拿不出解药,索性避而不谈。

    女娲脾气好并不代表她能忍,人都欺负你头上来了,再忍她就是千年王八。女娲冷笑一声,“既然师兄不说,我也不问了。陆压,我们走!”

    女娲不但带着陆压走了,临走前还把那具肉身给收了,一分便宜都不给元始占。白鹤童子跪在地上,只剩脸上两行泪。

    元始已没有心情说教白鹤童子,袖间纸张滑落,元始低头凝视字迹,寒霜渐渐覆上眼。

    ……

    “本座想知道,你还有多少惊喜要给本座。”

    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江云招来白鹤童子,旁敲侧击问起今日发生的事。女娲到访,带走了陆压和太一。江云抿紧嘴,他没有猜错的话,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江云生出一丝惋惜之心,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昏睡,那么阐教和妖族的盟约早就定下。

    惊喜。

    江云合上信笺,既然不喜,他不做就是。

    他非是要向元始证明什么,只不过看元始一心扑在十二金仙身上,有些怜惜罢了。

    所谓师徒之情,到头来抵不上一句大好前程。

    白鹤童子见江云脸上阴晴不定,更是心惊肉跳,说话战战兢兢,“启禀教主,还有一事,早些时候紫霄宫来人,说是教主有空可以去紫霄宫走走。”

    鸿钧……江云本欲动身,想到元始又是意兴阑珊,摆手道,“日后再去。”

    横竖紫霄宫那位没有定时间,白鹤童子也从了江云的话,正打算退下时江云突然改口,“准备辇车。”

    横竖那具肉体得不到,他要看看这位天道代言人能否认出自己,败了,不过魂飞魄散而已。

    **

    辇车停在紫霄宫门口,江云跨进殿内,这里同过去一样,不曾有丝毫变化,江云习惯性跪坐在第二个蒲团前,抬头望着坐上的紫衣道人,恭恭敬敬道,“见过师尊。”

    鸿钧一如从前,眸中带着看不透的笑意,“你来了。”

    江云再拜,“师尊要见弟子,弟子岂敢不从。”

    鸿钧并未立刻回答,他盯着江云看了许久,方才道,“你我之间,倒也称得上一句师徒。”

    “我听说你修为有碍,心生担忧,因而召你前来,如今看来,确实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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