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惊喜说

    这是元始一天内第二次醒来,近来江云控制身体时间变短,常常陷入昏睡,两人联系逐渐变多,元始醒来时经常在窗下,半掩的窗棂吹入几粒碎雪,落在松子上。

    江云爱吃松子,这是近来元始发现的一件事。他不曾多说,只是在换身体之前,都会嘱咐白鹤童子端碗松子来。

    数次多了,江云便知晓是元始特意安排的,他也不点破,偶尔剥尽一碟松子留给元始,算是绵尽微薄之力。

    他试着捡了几颗松仁入口,清甜的果实入口,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漫开。

    “本座修行数载,尝过不少仙果,第一次品尝松子。”

    “喜欢我多剥点,横竖我一个人吃不完。”

    元始眼底微暖,又取了几枚送入口中,他似乎能想象到江云窝在窗边,懒洋洋剥着松子打发时间。那个人定是半阖眼帘,将醒未醒的模样,那张脸……元始凝视茶杯中的倒映,会是什么样子?

    手边摆着几张薄纸,墨迹未干,元始取来细读,是江云写给他的。

    “燃灯事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燃灯……元始神色加重,那日将燃灯道人逐出阐教后,听闻他去了西方教,往后再无消息。眼下商周交战,截教不闻不问,只有阐教助周,长此以往十二金仙劫数难逃。

    他的打算,就是助十二金仙渡劫。

    只要能渡劫成功,在所不惜。

    门外不适宜响起敲门声,广成子的声音响起,“师尊是我。”

    元始收了信件,“进来。”

    广成子本应在周营助姬昌完成大业,近日特地上玉虚宫,又是一副神情严肃的姿态,元始下意识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乱子?”

    广成子低着头,不敢看元始,“并无。”

    元始纳闷了,“那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广成子盯着鞋尖沉默半响,终是鼓起勇气开口,“弟子是来领罪的。”

    “师尊交待我要照顾好师弟,弟子没能做好,还让燃灯道人伤了师尊,弟子实在罪该万死。”

    说完广成子跪了下来,从袖中抽出一条软鞭,呈到元始面前。

    元始有些无话,此番两教斗争从头到尾都是江云设计的,广成子会败自然不奇怪,没做好就来找自己领罚,在他眼里,自己就这么不分是非吗?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

    元始清楚广成子脾气,又加了句,“你等杀劫尚未渡完,我暂且不罚你。”

    广成子依言从地上爬起,目光中带着小心,语气也极为轻柔,“弟子还有一事。”

    “你说。”

    “那日燃灯道人所言,是真的吗?”

    屋外风雪忽然加重,红梅簌簌,几片落英淹没,屋内几缕轻烟上升,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元始才开口,“假的。”

    广成子松了口气,僵硬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太好了。”

    “师弟们都很担心师尊,但不敢来见师尊……”也不知是江云缘故,广成子比从前话多了不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末了望着元始,大声道,“弟子定会护同门周全,不让师尊失望。”

    元始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徒弟有活泼的一面,还是在江云的帮助下才看见的。元始心中滋味难辨,他挥手让广成子退下,兀自一人发呆,着实很不习惯这种变化。

    他爱惜弟子,可从不嘴上表达,纵使为十二金仙渡劫想破了脑袋,但也绝不会在嘴上说一句。没有必要,也不需要。

    又过几日,通天来访。

    这是三清分家后,通天第一次来玉虚宫。见到通天时白鹤童子简直不敢相信,他近乎惊慌失措跑进殿内,冲元始大喊,“教主,截教的……教主,来了!”

    元始那杯刚沏好的热茶尽数倒在了衣袖上,深色的衣袍晕染开来,像泼墨随意而作。

    通天,来玉虚宫了。

    通天永远是那个老样子,从进门到坐下念个不停,嫌弃玉虚宫的冰天雪地,又说二哥你也不嫌冷。元始僵坐在位置上,衣袖上茶水渐冷,冷意顺着手臂传到心房去,有种抽搐的酸意。

    他本该嫌弃的,为何如此怀念?

    元始定了定心神,装作随意开口,“你来此作甚?”

    通天停下话来,抓起蒲团往前挪了挪,不好意思笑了两声,墨玉般的眸子亮晶晶的,元始甚至能在里面找到通天最初的样子。

    “不是上回燃灯说了那桩事嘛,我关心二哥,所以特来探望。二哥,燃灯说你修为尽废,是假的吧?”

    元始避开通天关切的眼神,手中不自觉握紧茶杯,“疯言疯语。”

    “我就知道。”通天笑得没心没肺,“其实是真的也没事,我和大哥会护着二哥。”

    心头的酸意密密麻麻漾开,成了许久遇到的温暖,元始眨了眨眼,低头饮茶不语。

    “我今天呢,主要是想让二哥帮我分析分析。”

    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让元始下意识想揉眉头,他按下习惯性动作,“你可以去问大哥。”

    “大哥又不在场,他懂什么,再说大哥肯定不同意。”通天嘴上嫌弃老子,又嘿嘿笑了两声,捻熟冲元始撒娇,“二哥你帮帮我呗。”

    元始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哪件?”

    通天耳根微红,脸上透着少年的青涩,“就是那件。”

    “哪件?”

    通天心道二哥你怎么这么笨,他索性闭眼大喊,“就我和多宝的事。”

    元始恍然大悟,“多宝勾引你的事。”

    通天红了脸,嘀咕着没做怎么算勾引。他举起手给元始细数,“我回教以后多宝也把来龙去脉告诉我了,说是你的意思,也有他的打算,说要清理教内异端,申公豹在周营时确实有截教弟子找过他。可我寻思着事都没做,莫须有的罪名把人开了也太过分了。我就不同意,我觉得这事没做错,偏生多宝好像很不高兴。所以我就来问二哥,要是二哥,会怎么做?”

    这种事交给元始永远只有一个结果,“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通天,“……”

    他不该来找二哥的,不该的。

    好不容易起了个开头被元始一句话浇的透心凉,通天都不知要怎么接下去,好在元始被江云调|教过,知道回旋的余地,他干巴巴道,“你也知我的脾气。”

    通天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们兄弟分家的原因,教义不合理事处处有冲突,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说到这里通天反而支支吾吾起来,半天吐不出一字,“那个,教内弟子还不知实情,我又觉得多宝不错,横竖我还没渡情劫,就想着试试处处。恰好多宝生辰临近,人族都兴送礼,我寻思着要不要也送件东西,法宝还是阵法密卷,二哥你帮我拿个主意,送什么好?”

    说到激动处通天恨不得把宝贝全拿出来给元始过目,“我觉得这些年多宝也挺辛苦的,我又是头一回,第一次的礼物当然要特别点……”

    “青萍剑。”

    “什么,送剑,会不会不太吉利啊,要不改送诛仙剑阵,可攻可守。二哥你帮我看看呗,”通天碎碎念个不停,末了二哥长二哥短。

    元始把食指按在眉心,不知怎么地,他无端厌烦地很,生出想要轰走通天的心来。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白鹤,送客!”

    “哎,二哥,别呀,难得我来一趟,怎么说也得逛逛玉虚宫再说。”

    元始:滚!

    ……

    “今日通天造访玉虚宫,意为多宝之事开脱,初心虽佳,然实属聒噪,下次可直接拒之门外,求个片刻清静。对了,上回你所问术法一事,本座已有眉目,若想熟记于心,唯有勤加修炼。”

    江云嚼着嘴里的松子,闲闲翻过一页,果不其然,上面附带了他要的法术。他随便看了一眼,正打算丢到一边,落款处几行小字引起江云注意。

    “吾闻白鹤童子,你喜好煮茶叶蛋,近来南极仙翁醉心饲养鸾鸟,汝可讨要几枚凤卵,共煮之。”

    江云笑出声来,同样一张脸却能有不同的温柔,他托腮想了半天,提笔给元始回信,“你我共食可好?”

    最后一字落下,窗外风雪卷起,无名赤焰冲天而上,照彻整个玉虚宫,风中隐约可闻百鸟啼鸣。赤焰虽烈,然不伤及半枝红梅。江云放下笔,携风雪走到廊外,漫天风雪化为雨水,金色赤焰化去玉虚宫半数积雪,蒸腾的水汽中一声似凤非凤的叫声传入江云耳中,江云抬头,一只巨大的太阳神鸟从云层飞出,绕着玉虚宫徘徊三圈后冲入地下,霎时飞花漫天,落英尽时一个身影踩在青石板上,一双金眸对上江云,炽热又冰冷。

    “吾名,东皇太一。”

    江云打发白鹤童子退下,转身推门而入,“进来吧。”

    东皇太一愣了片刻,抬腿乖乖跟上。

    待两人坐定,江云方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转世重修,太一早就不是昔日的东皇殿下,巫妖大战后妖族分崩离析,多数妖将不存,女娲只将残存的妖族收拢起来,若想东山再起,还需费大功夫。

    滚烫的茶水入喉,太一饮下转世后第一杯水,他的目光很坚定,“复活大哥。”

    同是太阳神鸟,妖皇帝俊和太一一同陨落在巫妖大战中,如今太一转世成功,帝俊的复活似乎看来有望。

    江云不可否置,主动谈起一事,“那复兴妖族呢?”

    太一并不打算透露过多,喝完这杯茶他就要去找女娲,他对江云保持了一定的客气,“日后再谈。”

    江云凝视杯中绿意,“何必绝情,为师还想替爱徒筹谋一二。”

    太一止步,想帝俊生前努力和三教交好,奈何三清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埋怨三清没有道理,可要太一对江云笑脸相迎,也是痴心妄想。这师徒在太一听来过于刺耳,他道,“诞于你庭中非我意,他日自当备上厚礼相赠,今日恕太一不便。”

    他说完就想走,哪知手脚不听使唤,眼前阵阵发黑,勉强行到门口,再往外走已是困难重重,身后传来江云的声音,“看来爱徒身体不适,今日怕是走不了。”

    “你……”太一努力抬眸,咬牙切齿道,“下药。”

    江云饮尽茶水,只道,“圣人不死不灭,服点药也无妨,原以为爱徒能撑到宫门口,现在看来寸步难行。”

    太一只感自己眼皮加重,越来越无法保持清醒,他倒在地上,吐出几字,“……你,不是元始。”

    江云脸上笑意加重,起身来到太一身边,附下身气吐如兰笑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怎么办,我向元始保证绝不告诉第三人,如今你知晓了,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

    太一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睁大眼睛瞪着江云,控诉江云的无耻。

    熟悉的困意传来,江云明白他即将失去身体控制权,他抓住太一衣领,打算交于元始处理,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叔!”

    陆压风风火火闯入庭院,怀里抱着一大捧芍药,想要给太一一个惊喜,殊不想让他看到一副魂飞魄散的画面。

    那个元始,居然抱着他叔。

    手里的芍药花洒了一地,陆压讪讪道,“你们好了叫我。”

    江云不给陆压面壁思过的机会,随手扔出一条绳索,手中幻化出一道冰刃,冷冷道,“捆好,否则我现在就送他去六道轮回。”

    陆压一时无法明白过来,江云已不给他机会,冰刃直接划破太一脖颈,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襟。

    陆压被吓到不行,捡起绳索遵照江云的话做了,待叔侄俩均不能动弹,江云跌跌撞撞走到案几前,留下惊喜二字便沉沉睡去。

    ……

    从黑暗清醒过来,元始抬眼便看到了屋中两只鸟,他望着手下惊喜两字,额角前所未有痛起来。

    江云,确实给了一个不小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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