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完了

    “这是心病,她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所以唤起了不好的记忆”药修大能良道长凭着丰富多彩的专业经验,即兴发挥。

    “我开一付药方给她,要坚持吃,假以时日,她一定就会好起来的。不用过多担心。”

    夏昭可认真倾听,越来越相信。

    不仅因为良无修道长的金字招牌,更因为他说准了一件事情:黎环环小时候确实收到过不小的惊吓。

    黎环环才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小小的一团绒毛,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看上去甚为机敏讨喜,后来俞长大俞是显出玲珑剔透的端倪来。

    有人曾说她会像她的母亲木笙长老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药修。

    只是,后来云阁罹难,三千多人死于一夜,其中就包括黎环环的母亲木笙长老。

    黎环环虽然侥幸逃脱,却因为那一个夜晚遭遇的事情受到太大的刺激,而变得有些痴傻起来。

    只是十六年前,她遭遇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才变成这幅模样。

    黎环环其实并不知道她不过是趁着夜色偷偷爬出来吃了两根胡萝卜,以至于吃得有些撑,为什么世界从此以后就翻天覆地。

    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盛满了惆怅。

    宴泫一脸的惆怅抱着黎环环,完全看不出做错了事情的半点心虚感。

    夏昭可看着黎环环,更是一脸怅然。

    不过,良道长说了总会好起来的,不用过多担心,她便倒也并没有打算太过于担心。

    她只是惆怅黎环环对甜食约莫是太偏爱了,每次吃药都宛如上刑一般奋力抵抗。

    那药黑不隆冬、苦得不能再苦了,黎环环自然十分不想喝。

    黎环环左躲右闪,嘤嘤嘤蹭着夏昭可的手腕以求一个缓刑,可是夏昭可目光坚定,不为所动。

    黎环环看准了夏昭可因为怕抓疼她,不敢用力抓自己,趁机从她手中用力溜出,迅速朝着反方向躲去。

    宴尊主冷笑一声,稳稳捉住了黎环环的脑袋,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便撬开了她的嘴巴,夏昭可趁机把药整碗都灌了下去。

    没关系,这药健气养身,补充灵力,有助于修行,不治病也能有极大的好处。

    宴泫在心里面默默安慰自己,让自己以后面对黎环环不用那么心虚。

    问题是,这药也太难吃了吧。

    黎环环恹恹不乐,整个兔坐立难安,含着夏昭可喂给她的饴糖,前爪不停挠着桌面。

    宴泫低着头替她揉着后脑勺柔软的绒毛,望了望外面的日光。

    “外面日光这么好,我想带它出去散散心。无牙,稍微准备一下。”

    散心的最终选项是去城郊钓鱼。

    身为宴尊主下属的无牙自然负责垂钓,宴尊主则负责收获。

    夏昭可稳坐钓鱼台,上饵,甩钩,等着鱼儿上钩。

    黎环环对于出来玩这件事情似乎很开心,也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缩在夏昭可腿边,瞪着一双圆眸,十分认真得看着水中,眼神中里面充满了对红烧鱼的期待和渴望。

    钓浮终于动了一动。

    夏昭可全神贯注,手中鱼竿微微下沉,好让那咬住鱼饵的鱼儿彻底上钩,然后收线。

    只是收线却并不那么顺利,大概是这鱼太大了,在水中拼命扑腾挣扎,溅起浪花无数,拽得夏昭可都快站得颠三倒四,差一点就要被它拽进湖水之中。

    还好一只手稳稳拉住了鱼竿。

    宴尊主站在夏昭可身后,双手越过她的腰部,稳稳抓住鱼竿,开始放线。

    他这个姿势几乎把她彻底圈进怀抱中,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几乎笼罩了她一身,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他不至于和她离得太过于近,以至于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无牙,钓鱼要这样才行。所谓徐徐图之。”

    等到线终于放完了,那只鱼也扑腾得几乎没有力气反抗了,宴泫高提鱼竿便彻底把那只鱼从湖水中拉上来了。

    果然是条大鱼,有一人多高。

    黎环环看着鱼十分欢喜,用脑袋不停蹭着宴泫的小腿,眼巴巴地看着那只鱼。

    宴泫抱起黎环环,替她揉一揉潮湿的绒毛,微微侧目看着夏昭可,眼中带了点微末的笑意。

    夏昭可察觉到了魔尊大人眼底微末的笑意,又看了看被宴尊主以极舒服的姿势抱在怀中的黎环环,稍微联想了一下他近日的所作所为,终于得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或许魔尊大人虽然看上去的确狠戾阴毒,但其实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毛绒控。

    是了,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竟然时时刻刻把黎环环带在身边了。

    果然毛绒控不可貌相。

    宴尊主的散心之旅的最后一站是许都最好的酒楼鑜午。

    “小兔子瘦了好多,大概是最近吃得太差了。”宴泫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在看着夏昭可略显消瘦的侧颊。

    他心想小师妹怎么瘦了这么许多。

    一定吃了不少苦。

    夏昭可看着不仅没瘦、还微微有些圆润了起来的黎环环,完全确信宴尊主是个不可救药的毛绒控。

    简直对黎环环疼爱到了没有视力的地步。

    许都最大的酒楼鑜午,装修极尽附庸风雅之能事,诗情画意,十分富有格调。

    价格自然也是贵到离谱。

    富有四海的虞渊之主宴泫还是把菜谱里的所有菜都点了一遍,诱人的食物一字排开,摆了满满一桌子。

    宴泫拉着夏昭可坐在自己身边,光明正大摆出来的理由是好方便照顾小兔子。

    外间笙歌曼舞,琵琶女徐徐而弹,声音时而铿锵,时而缠绵缱绻。

    是一曲《沉香扇》。

    “那日寺中频回首,归家更添情万缕,他痴心为我把身卖,我——还求小姐宿愿酬,我心早愿结秦晋……”

    气氛很好。

    宴泫垂眸看着身边正尽职尽责喂着兔子、脸带笑容的夏昭可,想着趁此良辰好景,应该更进一步做点什么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音。

    有锦衣玉袍的纨绔公子旋风一般刮进来,摇着折扇大步流星上了二楼雅间。

    他身后有妆容妖艳、身形婀娜的妩媚女子,提着红裙下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这位公子气势十足上了二楼。

    二楼客人见到是他都同时变了脸色,纷纷静音,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惹到这尊大佛。

    来人名叫梁潍汐,他父亲是东灵长泽举足轻重的一位长老,自幼和长泽掌门顾钟煊一同长大,两人交情似乎很好。

    这家伙为人十分糟糕,简直集合了一个纨绔子弟可能拥有的所有缺点。

    “《沉香扇》也未免太哀婉了吧,锦绣!快换一首欢快的曲调来给本公子听听。”梁潍汐似乎心情甚好,摇着折扇冲着那个名为‘锦绣’的琵琶女轻轻一指。

    琵琶女眼前的纱帘便纷飞零落,她弹着琵琶的手立刻被无数丝线缠绕,现出深红的勒痕来。

    十指连心,针扎般的疼痛让她觉得实在难熬得紧。可是她又实在不敢触怒梁公子,只好死死咬住下唇,哼都不敢哼一声,拼命让自己千万别发出什么让梁公子觉得‘刺耳’的杂音。

    她便这么被梁潍汐这么用术法强迫着换了一首欢天喜地的曲子。

    夏昭可看着这位纨绔不羁的公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仅因为这人行事做派比较招人讨厌,而且因为这个人的身形让她觉得有点眼熟。

    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人总觉得这个人身材和紫桑镇遇到的那个面具男实在有些相似,从身高、腰围、到他那一双十分漂亮的手。

    不过两个人应该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看这位公子飞扬跋扈的样子,别说让他去宴泫身边装一天孙子了,就是装一秒钟他估计都装不下去的。

    而且,长泽门虽然行为作风十分狗贼,但是这种仙门中的这种地位尊贵的人物不会有太大的理由和虞渊勾结。

    一是,他们自身已经拥有足够多的资源,没必要再去向虞渊索取。

    二是,这种大宗仙门,往往惩治内部叛徒的手段十分严厉,堪称残忍:剥仙骨,扒内丹,七七四根锻命钉盯上肉身包你销魂蚀骨、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滋味。

    她又想,可能是因为云阁和长泽之间的过节太大了,以至于我对他们长泽的人都有歧视,以至于现在怎么看这个人怎么都觉得他很像那个面具男么?

    不至于吧。

    梁潍汐抬眼四下逡巡,自然也看到了正微微侧目借机打量着自己的夏昭可。

    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由自主也开始打量起这个人来了。

    虽然是个男人,但是面貌清冷如荷,清冷到了极点反而生出几分令人心动的妖冶。

    这种风情的,他倒是没见过,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

    尤其是那个眼神,啧啧,干净又遥远,让他忍不住想要折辱,让那眼神染上点其他的什么颜色。

    该不会是个兔爷吧。

    他的视线投在夏昭可身上,突然间便觉得自己有些兴致勃勃。

    他朝着夏昭可的方向走去,视线开始尝试在她蜂腰上凝视,渐渐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在凝视着自己。

    那位漂亮兔爷身边的男人抬起头微微看了自己一眼,虽然只是如此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却让他觉得瞬间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凉到不行。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那种像看垃圾一般的眼神,让幼时的他感到害怕又惶恐,甚至常常深陷噩梦。

    不过现在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拿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他忍着内心的不适感,更加快步地朝着那个漂亮兔爷所在的方向走去。

    笔直凝视着兔爷身边的男人,眼神锋利如刀。

    手中绘着墨冰蝉的折扇轻轻摇动,暗藏无数咒法朝着那个眼神冰冷的男人施去。

    所有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人,呵,且让他长长教训罢。

    宴泫却完全无视了那个朝着自己快步走来的人,依旧慢条斯理地剥着核桃,然后把核桃递到夏昭可面前。

    “嗯???”

    夏昭可有点受宠若惊、以至于不知该不如应对。

    但是宴尊主十分自然得体地把核桃轻轻落到她的掌心,便只好接过了他的核桃,然后吃下去。

    竟然还挺甜的。

    夏昭可又看了看那个气势磅礴朝着宴泫走来的纨绔公子。

    心想,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位公子,一定是完蛋了。

    他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着宴尊主,还企图把咒术施在宴尊主身上。

    宴尊主可能真的很生气,你看你看,他竟然都气地开始给我剥核桃了。

    夏昭可心里想着。

    在场诸位默默降低自己存在的路人,看见梁潍汐唇角勾扯起的笑容和略带兴奋光芒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个浑然不觉危险、仍旧在慢条斯理地剥着核桃的男人,心里都替他默了一次哀。

    这个男人怕不是完了,竟然惹上了梁潍汐这尊活阎王,怕是今天有苦果吃了。

    真是可怜,他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发觉,竟然还在剥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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