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我回来啦……”陶含玉掩住屋门，冲着屋里喊到。
一个只穿着浅白中衣的女子，缓步走来，一边伸出手极其自然的帮她宽衣，一边问到：“今天莫不是喝了酒？”
“嗯……”陶含玉含糊地打了声，矮身把这女子抱了个满怀，下巴在她的脖颈上蹭了蹭，叹了口气才说：“媳妇，物是人非啊……”
在她的印象中，成弦之一直是那个孩子王，几乎要带着一群孩子称霸京城了，小脸上满是张扬和傲气。如今再见她，目光中却多了散也散不去的阴霾。
她并不知道最近成弦之和张清研之间发生的事，只觉得长大之后的成王小世子变得很是冷峻。
那女子任由她抱着自己，靠在熟悉的怀抱中，檀口轻启：“怎么了阿玉，这样感叹？”
“嗯，没什么，只是今天见到了故人有些感慨罢了，”陶含玉停顿了一下，又问了句：“觅雪，我自幼和太子交好，这几日可能要一起见一面，可以吗？”
沈觅雪嘴角带着笑，“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嫌我给你丢人便好，毕竟我……”
话没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巴，烛光晃动着，等沈觅雪被放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瘫软在了陶含玉的怀中。
靠在她的怀中轻轻地喘息着，听着她凑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沈觅雪热着眼眶，偎着她更紧了一些。
赵康已经算是很靠北了，一夜过去之后，积雪已然没过了脚面。大概是因为昨夜饮了酒，成弦之揉了揉太阳穴，拿着手中的信往驿站去了。
她还是决定送一封信回去，毕竟她有错在先。
等她回到了刺史府的时候，正巧看到陶含玉和一个披着狐裘的女子相依在廊下，似是在看这北地常见的雪景。
心中酸涩了一下，她本想绕开往自己房间走，却不曾想被陶含玉给叫住了。
“陶大人，”成弦之拱手作了一揖，开口说到：“这位就是陶夫人吧。”
陶含玉揽着沈觅雪的肩膀，笑着说：“这就是你嫂子，觅雪，这个是相府的姑爷，严成，严兄弟。”
看她的模样，一点都不见外，就像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般，成弦之心中也感触颇深。还有，陶含玉肯定很爱她的夫人了，看这一身，从护脖到手套，把她夫人包的严严实实的。
沈觅雪看着面前这个蓄着胡子的刀疤脸，心中有些诧异，她觉得这个人和陶含玉很像。不过面上不显，含着笑见了礼。
“等改日张……嗯张大人回来之后，咱们再一起聚一聚。”陶含玉差点把张清研要来赵康的消息说出来，要知道当初李沐云千叮咛万嘱咐地，说是要给成弦之一个惊喜。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成弦之并没有多想，三个人站在廊下，她总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成弦之愈发地想念张清研，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给自己回信。
回信，是不可能不回信的。此时的张清研正坐在马车当中，一张脸有些发白。一手捧着小手炉，一手掀开车窗看了一眼，她立刻被寒风冻了回来。
“嘶，小，不是，公子，”青华也抱着个手炉，吸了吸鼻子说：“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好冷啊……”
张清研呼出一口白气，说：“咱们已经走了有六七日了，再有个十几日，也该到了……”
她其实并不确定，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按着张俭的安排，她扮做了要赶回家乡过年的富家公子，青华也和她一样，做了男子的打扮。
随从的护卫都是从相府和龙武营中选出来的可信之人，所以一路上的安全她并不是十分担心。
只是马车颠簸，这一路上确实是十分不适。不过好在她们错过了风雪天气，倒也好上了许多。
“公子，今天我们就在前面的驿站歇息一晚吧！”马车外面传来了护卫头子的声音。
刻意粗着声音，张清研回了好。不过她的嗓子却是有些不舒服了，转眼便想到了成弦之，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公子，赵康会不会特别冷啊……”青华着丫头看上去冻得不行了，说话都有些打颤。
“我并未去过那边，不过，看书上说，那边确实要冷上许多。”张清研说，“不让你来，你非要跟过来，弄得张成也不得不过来，你看看你，现在后悔了吧。”
她本不愿意让青华跟着自己过来的，成弦之走之前交代了张成好好读书，来年参加春试，如今青华跟着她来，张成自然不会放心，所以他现在正坐在马车外面驾着车。
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的，青华的脸有些发红，她小声地说：“我才没有后悔呢，况且，况且，张成本来就跟着姑爷的嘛……”
弯着嘴角，张清研看着害羞的小丫头心情好了许多，她现在虽然坐在马车中，心却早就已经飞到了赵康。她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有好多事想问问她。
马车如果能再快点就好了。
接连和李沐云在军营中转了几日，成弦之发现，陶含玉还是有一手的。她虽然是文官出身，在军中倒是很有威望，连负责镇守赵康的壮武将军彭飞提到她都是一脸敬佩。
“陶大人来之前，咱们赵康那是民不聊生，一边得提防着北疆打过来，一边着城里人心散乱，”彭飞每日都陪着李沐云和成弦之在这营中巡察，接触下来这两位都没什么官架子，自然也慢慢熟稔起来，“等陶大人来了之后，那个雷厉风行，扰乱民心的、小偷小摸的、杀人抢劫的，这赵康全都没了。”
军营中的人说起八卦来也是没什么遮拦，“当初，咱们赵康有个特别大的青楼，据说上面有人，所以都快成了地头蛇了，也没人敢管。他们要是看中了人，买不来就抢过来，在清白的姑娘都能在这青楼里面变了模样。”
“据说赵康的一些富家公子达官贵人们，还经常过去买卖女子。以往这赵康的知府都赶着去巴结他们，从来没有人想过管一管。谁知道，陶大人来了之后一个月，这青楼就被端了，下狱的下狱，治罪的治罪，当时的知府也被陶大人奏请了皇上，罢免了。”
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面，彭飞有些感叹地说：“当时放出来那么多的女子，就连陶夫人都是被陶大人救出来的。”
听到这儿，成弦之不约而同地和李沐云对视了一眼，成弦之问到：“那这么多女子，放出来之后都回家了还是怎样？”
“有的家里还想要的，就被接回家了，”彭飞叹了一口气，说：“大部分是连家也回不去了，也没人娶，陶大人就想了个法子，现在城西的那几家织坊染坊，雇得全都是这些女子，也算是有个立足之地吧。”
说到这个有些唏嘘，李沐云叹了口气，说：“京城实属太远，鞭长莫及，若是每个城县都有这样的事，得有多少个陶含玉才能解决啊。”
这是个难题，也是个永远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抚了抚肩上的雪，他们几个走进了营帐中，成弦之接过彭飞递过来的一碗酒，烈酒下肚，觉得暖和了许多。
“我听陶大人说过了，”彭飞放下酒碗，问到：“我们何时行动？”
“再等一等，南边已经安排好了，”成弦之的声音有些清冷，可以说自从到了赵康之后她便没有高兴起来过，“现在已经入了腊月，北疆也快要忍不住了。”
彭飞答到：“没错，他们的小动作最近越来越多，怕是马上就要南下掠夺了。”
“各个城门都守紧了，”李沐云交代道，“咱们这兵士也该操练操练了，就以往年折冲府操练兵士的名义来吧。”
一提到折冲府，彭飞像是来了兴趣，“我听说严都尉之前在京城的折冲府任职，这练兵一事怕是手到擒来吧！”
“严某只能帮忙一二，一切还要以这边的折冲都尉为准。”
彭飞憨笑了两声，说：“这赵康的折冲都尉啊，一直空着，没有人干，平常他们府兵操练都是来咱们军营，如今严都尉来了，那些府兵们倒是有福了。”
“什么有福啊，”李沐云打趣到，“怕是要落入魔爪了。”
成弦之听到之后也没忍住弯了嘴角。
她来了赵康之后一直过的很憋屈，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天都能遇到陶含玉陪着她的夫人，赏雪，踏雪，玩雪……要么就是一起在廊下下棋，品茶，谈天……
成弦之暗自腹诽到，她们都不怕冷么。
算下来已经有十几日了，张清研还是没有给她回信，一直沉着的心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也没有继续写信回去，每天只能靠练兵来麻痹自己。
北疆已经开始偶尔南下掠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过个年……
明天就是除夕了，成弦之看着面前的将士们满脸的喜色，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嘴边挂着一抹惔笑。
“彭将军！严都尉！”一个探子模样的人骑着马一直到了她们两个人面前，面带喜色地跳下马来就喊道：“北疆的人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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