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马,终究也是没骑上。
当日掌灯时分,沈时雨正思量着再给梓阑讲个什么样的故事,好吓得他回府也嚷着要一起睡,便见云鹤堂挂着件未系绳结的衣裳踢开了房门。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云鹤堂冲进来瞧着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陡然刹住脚步。“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你说呢?”
“对对,有要紧事。”他掏出一张信笺递过去。“老爷子刚着人送来的。”
沈时雨手还搭在梓阑背上,懒得去接。“念给我听听。”
云鹤堂面露难色。“真要念?”
“快着点,念完了赶紧出去。”
“那好吧。亲君时雨,见信如吾。自上回一别,已俞两年之久,思之甚切,望即日前来与郎君…”
起初两句未落,沈时雨便给抓过来,潦草扫了几眼。
“我就说让你自己看的吧。”
“是情信?”
梓阑探头来瞧,信笺却被沈时雨匆匆捏成团往火盆里丢去。
“不是。”
“对,不过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姑娘对一个儒雅俏公子的深切关怀而已。”云鹤堂帮腔。
沈时雨抬脚正踹在他膝窝上。“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行。”云鹤堂疼的龇牙咧嘴。“我收回儒雅那两个字。”
梓阑笑笑。“那当真是情信了。”
“信是有浓浓的情意,至于是不是心上人我就…”
瞥了眼再度抬起来的脚,可算是长了记性。云鹤堂这回是真想明白兰初那爱踢人的毛病是打哪儿学来的了。
“是我姨母家的表妹,成天咋咋呼呼难缠的紧。”
沈时雨眉结紧锁。“她来做什么?”
“见情郎呗。”
“说人话。”
“你们不是两情相悦么,又应承了婚约,她来找你岂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婚嫁之言不过是父母的玩笑。”
沈时雨辩驳,暗里瞧了眼梓阑的神情,这个傻孩子还扬着笑脸在听热闹。
还两情相悦?统共就见了那么几回面,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见几回面怎么啦,戏文里不都是一见倾心再见定情么。再说了,不喜欢你干什么抢人家发簪,扯人家裙摆?”
“十几岁的事也要拿出来提上一提,照你这样说,那我招惹过的姑娘都得娶回府里了?”
云鹤堂掰了掰手指头。“我替你算算,不多,也就六七个而已。沈府家大业大,一定养得活。”
要不是枕头在梓阑怀里拢着,沈时雨都要拎起来往他那笑的欠揍的脸上砸了。
“好好,不闹了。老爷子可说了,明日她也要搬来偏院小住,你是不是先该想想对策才是。”
“你就告诉她,沈某高攀不上,叫她再挑个如意郎君回家相夫教子去。”
沈时雨对这档子事当真是没耐性,若不念在她是鹤堂的表妹,换了旁人早就冷言相拒了,哪还怕伤着姑娘的一番好心去找托辞。
当然,这样的由头也算是托辞的话。
“如若不然,我替你想个法儿?”
“不听。”
云鹤堂那颗脑袋瓜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他沈时雨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好吧,这样想来倒也是委屈了梓阑。既然你不愿听,就当我没提好了。”
“等等!”沈时雨叫住他。“要是敢蒙我,你这烂爪子就别想好了。”
云鹤堂示威似的还把腕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真想知道?乖乖叫声大哥,我便告诉你。”
“梓阑,我们睡觉吧。”
沈时雨把身旁听的正起劲的小脑袋按下去,被子一卷压根不睬他。
“行行行,有本事明儿被缠的没主意了别来找我支招。”
云鹤堂折身要出去,步子刚拿就听见身后有人起身。
“大哥。”
沈时雨哼唧了一句,心里暗暗发誓,再想来府上找兰初给他进了门,就算自己没骨气。
“早这样多好。”云鹤堂心满意足的坐下。
“那丫头可不就是哭哭闹闹吵着要嫁给你么,你便称梓阑是你的夫人不就好了。再当着她的面搂一搂亲一亲什么的,要不了两日也就消停了。”
梓阑听闻这话,头缩在被子里猛摇起来,被沈时雨轻拍了下才没了动静。
“只是这样,日后传出去名声可不大好听。你还能娶偏房,梓阑就难找合意的姑娘了。”
被子里的头又猛点了点,这回被拍的重了些。
“二爷…”梓阑探出头来,一脸委屈的唤他。
“怎么了,是碍着你找心上人了还是做我的夫人不乐意啊?我瞧鹤堂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
云鹤堂啜着茶杯想了半晌。“不然,你们当着我先试试,否则到时候装的不像叫我表妹瞧出来了,可又是场血雨腥风。”
这话甚是在理。
沈时雨压沉了声音,温柔的唤他。“夫人。”
梓阑咬着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二爷。”
“我的谢公子,哪有夫人这样叫自家相公的?”云鹤堂一脸恨铁不成钢。“学着我。”
手搭到沈时雨肩上,宛如水拧出来的一声夫君叫的在场的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算了算了,有这样的夫人那才是我的噩梦。梓阑,你还是照着老样子叫吧。”
敲定了这一茬,云鹤堂又打起了其他的主意。给梓阑罗列了十几条诸如怎样撒娇黏人、怎样端茶喂水、怎样宽衣解带的细则。
听得他脸一阵比一阵红,宛然想起来,沈二爷素日不就是这样待他的么。
若不是云鹤堂自个儿讲的犯困,这宽衣解带之后的旖旎情/事只怕也要一一详尽了。
次日清晨,云府挂着流苏的马车果然停在了偏院门口。还未见到人便先听见姑娘如莺啼般清脆的嗓音。
“外头雨雪大,我怕湿了绣鞋,着人先铺上锦缎垫子罢。”
云鹤堂和兰初默契的都未露面,沈时雨也赖在床上不愿起身,这会儿起早站在门外候着的便只有梓阑一人。
马车里的人挑开帘子,露出双白皙纤细的手来,指尖向梓阑轻巧一指。“你,把我的衣裳物什拿进去拾缀好,再去请了沈公子来。”
他才要装傻,跟着来的婢女已经把几个大包袱如数塞进他手里,只得无奈的笑笑,转头帮着拿进去了。
沈时雨在床上翻了几翻,放不下心梓阑那好脾性,怕被欺负了去,索性穿戴齐整来寻他。
果然见他抱着堆东西正摇摇晃晃往西厢房走去。
“二爷。”
“你还笑得出来,她的?扔了。”
梓阑隔着包袱间隙冲着他眨眼。“您别管我了,云姑娘还在门外等呢,快些去吧。”
几日没收拾现在还敢指使起他来了,沈时雨勾起唇角,把那头疼的姑娘打发了,再好好来教他为妻之道。
云倾寒在马车厢里坐了半晌,除了门廊子旁的小厮也没见着半个来迎她的人。
“秋霜,你快去瞧瞧,沈公子是不是给什么事绊住了。”
婢女应了声,刚往内走了几步便看见沈时雨从长廊上过来。
“小姐,这不就来了么。”
云倾寒赶紧往脸颊上添了层薄薄的胭脂,把发髻上的玉簪步摇也给正了正,隔着绣纱帘子柔声嗔怪他。
“明知我要来,也不早点出来相迎,害的我又冷又累的等了你这么久。”
沈时雨哼了声。“既然这样劳累,想来偏院也不适宜你这娇贵的身子,不如即刻回去吧。”
云倾寒握紧了绢帕,声音更娇媚了几分。“面都未见上,你就舍得让我走?”
“若没其他的事我便先回房了,恕不奉陪。”
“沈时雨!”
听闻他要走,云倾寒赶忙从车厢里蹦下来,两三步上前拦住。“我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来京都找你的。”
“承蒙云小姐厚爱。”沈时雨不动声色的避开她挽上来的手。“我家夫人还等着我陪他用早膳呢。鹤堂在东厢房,你去找他玩儿吧。”
“夫人?”
云倾寒扬起她那张艳丽夺目的面庞惊呼。
“负心汉,为了你我可是等到及笄之年,你倒先和其他姑娘好上了。”
沈时雨是真觉得头疼。“让开。”
“告诉我她姓甚名谁,家门府邸又在何处?”
若论家世富足,能与沈府门当户对的并不多,若论样貌才情,云倾寒倒也比得下京都之中大多数千金小姐去。
只是这骄纵蛮横的脾性,真叫人没来由的生厌。
“与你无关,让开。”
沈时雨往左她也跟着往左,往右也跟着往右,横竖就是仗着他不会有辱斯文上手推,把路死死的给搪住。
“云倾寒,我再说一遍,让开。”
“你不说我便自己去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明知你与我已有婚约,还恬不知耻的勾引别人的夫君!”
梓阑来的甚是及时,还没等说上话便见云倾寒拨开他匆匆往里去。
“二爷,她这是要寻谁呢?”
沈时雨叹了口气,手不安分的揽过他的腰。“怎么办,她扬言要找你算账呢,我的夫人。”
“别闹了,二爷。”梓阑红着耳朵慌忙躲开。
“那好吧,刚吩咐小厨房做的千层糖糕就给兰初一个人吃吧。”
沈时雨笑着往里走,袖口被蹦蹦跳跳跟上来的人轻轻拽住。
“不是要装得像模像样么。二爷,糖糕你让兰哥哥给我留两块好不好。”
“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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