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舒芸一行人走远后，幽暗的阁楼里才亮起一盏昏黄小灯。
赵氏坐回楼中一张小圆桌前，拧着眉头气愤不已：那丑煞星和她亲娘一个样儿！都惯会装清高勾引男人！人家九皇子不过是感恩送她个礼物，她推来推去的不肯收，还不是想借机和九皇子多说会话！
呵，丑煞星也不拿镜子照照她那张夜叉脸~真以为人家九皇子会喜欢她？！要不是今晚她家莲儿不能出来，九皇子会搭理她？
一想到女儿因为被禁足，今晚白白错失了与九皇子进一步接近的好机会，赵氏就对她公公江太傅恨之入骨——偏心的死老头子！满口虚伪的礼义廉耻！他不准莲儿和九皇子见面，可暗地里，却是千方百计地为他那丑孙女与九皇子安排了不少见面的机会！
什么男女有别，什么伤风败俗！那都是死老头打压她们母女的借口！
其实只要能让莲儿有个好归宿，主动些又有何妨？
赵氏勾唇冷笑，十五年前，想她赵玉娥还是一个从八品下都水监主簿家的小女儿，若不是主动出击，她能嫁给江振南，坐上江府二夫人的位置？
既然自己早在这事上尝到了甜头，她又怎会甘心遵守什么礼仪规矩，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错失往上爬的良机呢？
……
就在赵氏绞着手帕为女儿盘算之际，阁楼楼梯上又亮起了一盏红灯笼。
“夫人，老爷来了。”
听大侍女春花贴在门边小声禀告，赵氏忙整了整衣裳发髻，道：“进来吧。”
原本就是半掩着的两扇门被吱呀打开，看着二老爷江振南走进去，春花偷笑着悄悄将门关严实了。
“玉娥，我这还要陪老爷子守夜呢！你方才不是说困了要回去歇——”
被春花从宴席上偷叫出来，江振南面上带着些埋怨，可是当他走得近了，看到赵氏头上梳的飞仙髻和身上那一套半透的开襟素白纱衣时，他登时就两眼发直了。
“老爷~”
“玉、玉娥……”
赵氏那副仙气十足的打扮，看得江振南如痴如醉。
“老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妾身穿着这身衣裳，是什么时候么？”
赵氏款款摆腰，柔弱无骨地缠到了她夫君身上。今晚她好不容易被允许出来，自然是要好好把握时机，争取东山再起了~
闻着赵氏今晚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江振南低头异常亢奋：“玉娥，你今天好香。”
“是么……”
赵氏心中冷笑，以往她身上涂的脂粉香到扑鼻，也没听他夸她香！说到底，不过是他心里还惦念着那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罢了！
“老爷还没回答妾身呢！快说，你还记不记妾身这衣裳？”
赵氏扭腰，把江振南的头往她身上按。
江振南呼吸急促：“唔……你这衣裳，是……有些眼熟！”
“只是有些眼熟？死鬼！那是咱们第一次在城外桃花林偶遇那天我穿的衣裳！”
赵氏窝在江振南怀里娇嗔：“我就知道，我闭门思过的这些天，你在顾氏小妖精那风流快活，早把我给忘了！”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忘了夫人！”
江振南被她勾出火来，猴急地想要就地办了她。
“死鬼，这是做什么呀！”
“你找我过来，难道不是……”
赵氏将他推到楼中的一张软塌上，魅惑地俯身往下：“妾身想老爷了，想好好伺候老爷……”
两人所在的这处阁楼二楼，本是内宅女眷们平日里登高观景的地方。
二楼四面无墙，只是挂了些竹卷帘，此时到处都透着嗖嗖的冷风……不过两人烈火干柴的，也不在意什么冷不冷了。
半刻钟之后，江振南意犹未尽地起身要抱赵氏，不想被她扭身逃开。
“老爷不是还要去守夜么？赶紧回去把，出来有一会儿了，当心老太爷问。”
见江振南眼神哀怨，赵氏笑嘻嘻道：“老爷要是真想，明晚来西厢找我~”
“还说人家顾氏呢！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妖精！”
毕竟怕时间久了老太爷会疑心，江振南狠狠捏了赵氏一把，最后无奈地整理衣袍离去。
他走不久，赵氏便唤春花进来伺候漱口洗面，然后把身上那件素净纱衣给迅速地换了下来。
春花在边上谄媚道：“还是夫人厉害，一出手就把老爷的魂都给勾了！要是让顾姨娘知道，可不得气死她！”
“哼，男人嘛，都是一个样儿，图新鲜~”
赵氏冷哼，瞥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那件纱衣，心中没有一点得胜的喜悦。
回想起刚才江振南看她那身打扮时眼中露出的光，她心中的妒恨就止不住地往上涌——这么多年过去，秦氏惯常的那副素净死人样打扮还是能吸引他的目光！今晚她退席后，特地抹上秦氏生前最喜爱的茉莉香粉，梳秦氏常梳的发髻，换了那件和秦氏当年常穿的差不多样式的纱衣……她就知道，这些一定能够取悦到他！
秦氏是江振南的大嫂，是丑煞星的亲娘，是当年京中的第一美人。
她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年与秦氏首次站在一起时，她引以为傲的姿色被秦氏的倾城之貌瞬间碾压的无力感。
也无法忘记成婚不久，她就发现自己夫君暗中肖想他大嫂！甚至她能顺利嫁进江家，还要多亏初见江振南那天，她穿那件纱衣的侧影像极了秦氏！
……
尽管已经死了多年，可是在江振南心里，怕是她和顾姨娘两个加起来，也抵不上秦氏一半的分量！
但这又能怎么样？就算被当做了替身，她也能借此很好地拿捏住他，稳稳坐牢江府二夫人的位置！
而他这辈子，却是永远都没机会得到秦氏了。
*
正月初一早上，江太傅带着龙暄去参加大朝会，借机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露脸。
江舒芸穿上新衣又去了大堂，和堂兄妹们一起用了早膳。
因昨晚没睡好，她也没精神玩乐，便回翠微阁歇了一整天。
至于龙暄送她的那个面具，江舒芸连盒子都没打开，就让红梅收进了库房……
到了大年初二，秦家一大早便派了马车来接她去拜年。
她外祖父秦芳自调任外地后，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秦家老宅住几天~
江舒芸到了秦家，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朱氏两个还是如她前世记忆中那般硬朗康健，她心中欣慰不已，红着眼与他们行肃拜礼。
“虽然脸伤着了，所幸人没事！人没事就好……”
秦家老夫妻俩看着外孙女心疼不已，拉着说了好一会话，才让她舅母蓝氏带去里头歇息。
江舒芸于是别过外祖父外祖母，来到秦家后宅堂屋。
今天蓝氏的大女儿秦鑫也回娘家，江舒芸和蓝氏一进门，就看见秦鑫正在屋里和一个尖下巴的姑娘说话。
“呀，阿娘把芸儿妹妹带来了！”
秦鑫看见她进来，忙起身与那尖下巴姑娘介绍：“令绢，这是我表妹江舒芸。”
又对江舒芸说：“这是我家小姑子吴令绢。”
江舒芸记得，她表姐嫁的是一位吴姓的京中小官……没想到姑嫂俩关系这么好，大过年的，表姐回娘家也不忘带上她小姑子一起~
然而江舒芸不知道的是，秦鑫与小姑子吴令绢交好，是早就想撮合小姑子和自家兄弟秦淼的~今年她之所以带着小姑子回娘家，主要是想让两人相看一下。
但人算不如天算，秦鑫半个时辰前从她母亲蓝氏那得知，母亲打算撮合她兄弟和表妹！
比起势力微薄的吴家，表妹的祖父江太傅明显对秦淼的助力更大。
为了弟弟的前途，秦鑫只好放弃小姑子，刚才正拐弯抹角地想让小姑子退出，不想母亲就带江舒芸进来了。
三女互相见过礼后，各自坐下，堂屋里顿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蓝氏却没工夫顾及女儿难做，江舒芸好不容易来到她地界上，怎么能轻易放过！
于是她出去后，很快让人把秦淼叫了过来。
“等会进去，一眼都不准看那姓吴的！好好在你表妹跟前表现！”
蓝氏在过道上提着秦淼的耳朵小声叮嘱：“记住！只要把你表妹娶到手，将来你要什么有什么！”
“是，儿子知道了。”
秦淼硬着头皮，缓缓走向堂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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