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芸先是吃了一小块抹着杏酱汁的烤羊肉，又喝了杯茉莉香茶解腻。
因带着面纱不方便，最后她就专吃那些切成小块的糕点和瓜果，低着头慢悠悠地一块一块往面纱后送。
见她专注地顾着前头席位上的食物，好久都不肯把头抬一下，龙暄心里怅然若失，不禁怀念起前世她痴缠着自己时，那双清润鹿眼里闪着的星星般的光。
不知这一世，她何时才会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殿下，今晚的羊肉还合胃口么？”
见龙暄盯着面前的那块烤羊肉，俊脸上有难掩的失落，江太傅还以为他因除夕不能与老皇帝一起过而感到沮丧呢！
龙暄闻言，忙道：“十分美味！”
“既然美味，那殿下多吃些！”
龙暄笑道：“嗯，多谢太傅大人的款待！不然龙暄今晚又要独自过除夕了……”
“咳，老臣惶恐！粗茶淡饭而已，实在担不起殿下的谢！今晚将大伙儿聚在一起，不过图个喜庆热闹罢了。”
听龙暄说得心酸，江太傅不由对眼前这个自小在外吃尽苦头的九皇子生出些同情来。
“不知殿下进京前，都读过些什么书呢？”江太傅试图转移话题，免得这年轻的皇子得空就触景生情，在热闹的人群里暗暗自伤身世。
“四书五经，兵法谋略都粗浅地看过一些。”
江太傅道：“看来殿下涉猎甚广~老臣藏书阁中收有几本古籍，殿下若是感兴趣，老臣等会就派人去取来！”
知道是老人家的一番好意，龙暄欣然谢过。
接下来，一老一少坐在上头又扯了些生活琐事，众人吃喝谈笑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
“当当当——”
子时一到，江府外的街上钟鼓齐鸣，各处爆竹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新的一年在热闹中来临了。
大堂里的人纷纷起身，江府的小辈们给各长辈行礼，侍女婆子、家丁小厮笑嘻嘻地给主人们拜年，大伙儿嘴里都说着讨喜的吉祥话。
江太傅听着高兴不已，挥手就是一通赏。
江舒芸和小堂妹江舒苓收到了长辈们送的金锁链、首饰盒、绸缎等新年礼。
她几个堂兄弟一人得了好几套上佳的笔墨纸砚。
龙暄则得到了江太傅珍藏多年的一套古籍，江舒芸那几个堂兄弟见了，暗地里羡慕得不行~
按照大熙过年的习俗，子时过后，大伙儿还要继续守岁，一直玩乐到天亮。
江舒苓年纪小，回到席上的时候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鼓囊着就靠到了江舒芸身上。
江舒芸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继续看了会外头戏台子上的歌舞，她低头，在面纱后悄悄打了个哈欠。
“太傅大人。”
一双鹰眼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仔细，龙暄立马做出困乏的样子，对江太傅说道：“平日里就寝早，这会儿感觉有些困，我先回悠然阁了。”
“好好好！殿下玉体要紧，来人！送殿下回去！”
“不必劳烦，我那內侍就在外面等候。”
“外头天黑，殿下慢些走。”
江太傅起身送走龙暄，回头见几个孙子也有点坐不住，又看屏风后的小孙女已经睡到大孙女身上了，他不由摸着胡子笑道：“行了，你们这群小的都回去歇着吧！”
孩子们如临大赦，纷纷起身找各自的侍女婆子或是小厮。
顾姨娘快步上前把江舒苓抱去交给身边一个侍女，对江舒芸不好意思道：“三小姐熬不住困，刚才真是难为大小姐了——大小姐怎么回去，要派几个婆子送么？”
“姨娘不必担忧，我那几个侍女今晚都来了，她们一人一盏灯笼，路上看得见。”
顾姨娘闻言，这才放心让她走。
出了江府大堂，江舒芸和一众侍女打着灯笼前往内宅。今晚府里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其实这路比平时夜里好走了不少。
江舒芸一行顺利到了二门附近，忽然见前头假山旁猛地现出两道人影来。
“愿恩人福延初新，寿禄永长~”
龙暄从一片黑暗中大步向她走来，身上那件绯红金线四爪飞龙长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顷长。
宽大的衣袖在夜风中微微扬起，他走到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整个人身上顿时洒满了灯笼明黄的暖光。
“这是我送恩人的新年礼。”
龙暄弯起嘴角，两个小酒窝隐隐浮现，他从卓不才手里拿过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浮雕盒子，双手托着递向她：“小小礼物，不值什么钱，还请恩人收下。”
“大小姐！……”
众侍女见状，一个个登时又是亢奋又是紧张地看向江舒芸。
“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
江舒芸两手在袖子下紧握成拳，断然拒绝道：“夜半三更，又临近内宅之地，殿下此举十分不妥，容易招人非议，还请速速离开。”
“本皇子行得正坐得端，只是出自感恩之心献上礼物，不怕外人非议。”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迷人笑容，此时一双微弯鹰眼中闪着光，看上去格外的勾魂摄魄：“若是恩人不肯收，那本皇子为了表示诚心，只好在这路上继续站着，直到恩人愿意收下为止。”
“你！……”
江舒芸被他那无赖的样子瞬间气到——上回不是说好了，他帮她招婿，两人之间就扯平了么？！怎么才刚过完年，他就又来她面前耍花样了？！
她真想过去质问他，可是当着众侍女的面，那事她又不好说出口。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闷，龙暄挑眉，又对她露出两个小酒窝：“夜色已深，恩人还是快收下吧！”
江舒芸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龙暄眼带笑意，勾起弧度优美的嘴角：他想对她好点，想让她开心，为何她总是要拒他于千里之外呢……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只炸毛的小猫，看着还挺有趣的~
两人就这么在路上僵持了半刻钟，最后江舒芸实在不想看到他那张欠揍的脸，咬牙道：“那臣女多谢九皇子的新年礼了，红梅，去拿过来！”
“这盒子里装的是一个驱邪招福的兽形瓷面具，在海外十分盛行……”
他本想说这面具有一对，他和她一人一个，过阵子可以戴着同去逛上元节的灯会——却不想江舒芸收了盒子，立马在侍女的簇拥下闪进了二门。
“多谢九皇子殿下！天色不早，殿下还是快回去吧！”
她边往内宅走，边敷衍地说了几句，甜美的嗓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听上去异常悦耳。
龙暄微微叹了口气，对卓不才道：“走，回去。”
主仆俩缓缓往悠然阁而去，却不知在二门后的某处阁楼小窗上，赵氏正咬着手帕，恨恨地盯着江舒芸一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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