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琅走到马车前,犹豫了一下,抱拳一揖,“景亲王妃。”
“崔四公子为何阻扰本妃去路?”郭盈袖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冷声问。
崔琅今日着一袭湛蓝暗绣祥云夹绒缎袍,立在风中,显得格外儒雅清秀,他看着她冰冷的侧颜,俊逸的脸上浮现哀伤,“草民是来恭喜王妃的。”
“我郭氏一族险些举族尽灭,你这个曾经的罪魁祸首之一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妃面前?是不是觉得我郭家已无封爵,无法对你怎样?”郭盈袖怒问。
崔琅悲叹一声,道:“草民当初做了错事,不求王妃能够原谅,只是想请王妃能听草民解释几句。”
“解释了就能磨灭你背信弃义的事实吗?解释了就能当我郭家所经历的一切未曾发生吗?崔琅,陈妈妈等不到我救她出来,死在了牢中,陈妈妈是本妃乳母,本妃视她为亲母,曾经承诺过要为她养老送终,可就因为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随意攀诬,害死了她。你们便等着吧,这笔账本妃一定会一一讨回!”
郭盈袖说罢,放下帘子,命道:“回府!”
车夫立即驾车离开了。
看着华贵的马车快速离去,崔琅按住胸口,痛心不已。
瞿、吕、信王这三家已经被抄家举族入了死牢,择日斩首,而崔家与苏家逃过一劫,在崔家的保护下,苏家丝毫未损,可是崔家被褫夺了爵位世袭之恩,只要父亲崔临浩一死,崔家便不再有爵位。
父亲为了保住崔家的兴旺,让府中所有儿女高娶高嫁,希望能帮衬到崔家,因而过不了多久,崔琅就要和侯府嫡女苏玲香成亲了,他今日来只是想见一见郭盈袖,告诉她自己当初不得已的苦衷,希望她能念着当初情宜,不要再记恨于他。
可是,她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
马车消失不见,胸口的痛意越发浓烈,他眼前开始模糊,身影一晃,栽倒在地。
“表哥!”苏玲香终是忍不住从暗处跑出来,蹲下身扶住了他,又是疼惜又是生气道:“表哥,你怎的这么傻?你就是把自己作贱死她也不会再原谅你了,你又何必呢?”
崔琅半睁着眼,模糊的视线下看到了郭盈袖绝美的脸,他扯动嘴角笑了,“盈盈,你原谅我了吗?那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表哥……”苏玲香气得不行,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已经晕了过去,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忙唤来人将他抬上马车快速回府。
郭盈袖回到府中,径直回了听雨轩,挥退下人,躺在贵妃椅上闭目休息,想到崔琅的背叛,想到陈妈妈的离逝,她心里难受万分,忍不住落了泪。
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在她脸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她惊得睁开眼,见宗政衍不知何时来了,她忙坐起来,慌忙擦去眼泪,“王爷。”
“怎么了?”宗政衍将她按回去躺下,拉过一旁的绣凳坐了,柔声问。
她一回府他便得了消息,立即过来了,没成想她独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落泪。
郭盈袖本不想让他知道陈妈妈的事,但受不住他这般温柔的关怀,心中的话再也藏不住,泪珠子也忍不住再次滚落,“陈妈妈在牢中病逝了。”
宗政衍疑惑的望着她。
“陈妈妈是妾的乳母,妾早年丧母,陈妈妈对妾极好,在妾心中,早已视她为母,可是她在狱中病逝,妾却丝毫不知,妾心里很难受,觉得很对不起她……”郭盈袖哭着解释道。
宗政衍明白了,她的陈妈妈与他的房嬷嬷是一样的,如果有一天房嬷嬷也出了事,他怕也会难过,他握住她的手,想了想,道:“人生不能复生,想来你的乳母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
郭盈袖点点头,“陈妈妈临终时嘱咐妾不要为她难过,要好生活着,她临死还记挂着妾,妾一想到她死的时候妾不能在她身边为她送终,妾就心如刀绞。”
“好了,既然她这般为你,你更应该听她的话,不要再难过了。”宗政衍给她擦去泪,拉着她站起身,“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看什么?”郭盈袖一边跟着他出了门一边问。
宗政衍道:“去了就知道了。”
“这是……”一刻钟后,郭盈袖站在了宗祠门口,她很是不解宗政衍为何会带她来这里。
宗政衍带着她进了宗祠,来到灵牌前,点燃一注香,朝灵牌拜了三拜,将香插进了香炉中,望着面前的灵牌道:“当初本王也一样没来得及救回重要的人,但是他虽然不在人世了,却一直我活在心里,就算难过他也回不来了,不如好好活着,让逝去的人能安心。”
郭盈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他望着的是先帝宗政彻的神位,想到一年多前发生的惨事,她暗暗叹息,哪怕厉害如宗政衍,也有他无法预料企及的事情,更何况是自己呢?
宗政衍转头看着她,再道:“人世间,唯生与死不由人掌控,但如何活却由自己主宰,花时间去悲痛无法挽回的事情是愚蠢的做法。”
“王爷,妾不会再难过了。”她会把陈妈妈记在心底,一生缅怀,记得陈妈妈的嘱托,好好活着。
宗政衍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转身宗政彻的神位,道:“皇兄,这是你弟妹。”
郭盈袖闻言顿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和窘迫,但她还是燃起一注香给先皇敬上。
得了宗政衍劝慰后,郭盈袖果然不再难过,而没过两日宗政衍让采微采诗姐妹俩入了王府后,她更是开怀了,有了心腹,她在王府也惬意许多,平日出门会带着采诗采微,将玉兰玉香留在府中坐镇。
近段时日她都会往郭宅去看望父亲,并和父亲一块大办了陈妈妈的后事。
眼看年关将近,郭盛安和郭家众人都准备着年货准备过年,家家户户也都热闹非凡,哪怕仍旧寒冷,也抵挡不住大家对年节的重视和向往。
郭盈袖也开始操持着府中过年的事宜,平日前院由朱公公掌管,后院由房嬷嬷打理,府中中馈也是由两人分担管着的,在国公府时郭盈袖管着府中中馈,入了王府后,宗政衍似乎并不希望她管事,而她也乐得清闲一直没插手,不过年节重大,她身为王府女主子,还是要打点一二的。
这日,她正带着采诗采微和玉兰玉香在府中挑选布料,准备做几身新衣衫年节时穿,图个喜庆。
这时,朱公公来报,“禀王妃,太后娘娘诏您入宫一趟。”
“太后传诏?”郭盈袖微惊,她嫁入王府已经快三个月了,太后还未宣诏过她,怎么突然会诏她入宫?
朱公公看出她的担忧,笑呵呵宽慰,“王妃只管入宫即可,王爷在宫中,定会护着王妃的。”
郭盈袖点点头,不再多言,重新梳妆更了衣,把采诗和玉兰留在了府中,带着采微和玉香入了宫,皇宫重地,稍有差池就是祸端,采微和玉香年龄稍长,性子又沉稳,带她们去她比较放心。
入了宫,主仆三人被直接带去了太后的宁寿宫,到了宫门口,有掌事宫婢出来迎接,但只允许郭盈袖一人入宫,采微和玉香只能在外面等着。
郭盈袖忐忑的进了华贵的宫殿,她以前与随父亲进宫参加过宫宴,但只是在宴客大殿,并未来过后宫,第一次来到太后寝宫,她心里很是惊叹,景亲王府已是十分奢华,可与太后寝宫一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但她不敢四下张望,眼望鼻,鼻观心的跟着宫婢穿过一道又一道门,再绕过一个花开富贵的玉屏风,来到了一国之母的太后面前,她跪地行了礼,“参见太后,太后万福。”
“免礼。”太后端坐在凤座上,望着殿中的人淡淡出声。
郭盈袖站起身,规矩候立一旁。
她今日着一袭淡紫色缎绣海棠花襦裙,头挽流云髻,发上斜斜插着一只金步摇,步摇上流苏随着她动作而晃动,像潺潺水波,衬得她气质出尘,绝美动人。
太后看着这样婀娜美艳的女子,眸光闪过一丝黯然,但想到什么她眸光又亮了起来,就算再美又如何,还不是独守空房?
她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轻道:“给景亲王妃赐坐。”
话音一落,立即有宫婢搬了椅子过来,放在了郭盈袖身后。
“谢太后赐坐。”郭盈袖行了谢礼,坐在了椅子上,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不敢越矩。
太后见她言行举止皆很妥当,半点错也挑不出来,心中更是愉悦,想来宗政衍对她并不十分上心,不然她怎会如此小心谨慎?
郭盈袖落了座后,忐忑询问:“不知太后宣诏妾有何吩咐?”
“哀家早就说过要宣你入宫说话,先前你救了景亲王性命哀家也说过要赏你,只是皇上年幼,哀家代理政务,实在事务繁忙,这才耽搁了下来,今日得了空,哀家便想到你,这才急急唤了你入宫,一来我们妯娌间好好说说体已话,二来,哀家也得把赏赐补上,免得你心中怪哀家言而无信。”
“太后言重了,妾绝无半丝怨怪太后之意。”郭盈袖闻言起身回道。
太后摆摆手,和善道:“坐下,今日我们只论亲情不论身份。”
郭盈袖行了礼小心翼翼坐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太后并不友善,但她又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对她不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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