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幺/文
其实已牧有时候一整天在警署待着，是没有任何事可做的，轮到他休假不用巡街的时候，就更闲一些。
他甚至会趴在桌上睡一个下午。
这也是已牧不喜欢待在警署的原因，整天浑浑噩噩，混吃等死，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将近中午的时候，忽然有人过来给已牧送了盘樱桃。
已牧有点懵，他平时跟那人并没有太熟，关系也不到有了好吃的可以互相分享的地步，怎么忽然就给他樱桃呢？
其实天性使然，已牧的Beta同事大多数都挺冷漠的……他们好像更加注重自身的事情，对周围的人和事却不怎么关心。
怎么忽然对自己这么热情？
这种疑惑一直延续到下午——下午过来找他说话的人更多了，同事们自以为不着痕迹，但是看在当事人眼里非常明显，有些回自己位置上根本不需要路过已牧的同事也会特地绕远路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跟他微笑一下……怪得很！
已牧被看得次数一多，忍不住毛了，但是他在警署里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毛了也只能忍着。直到后面有个人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已牧啊，你弟弟真厉害，不愧是咱城里有名的美人，以后有机会咱哥俩出去喝酒去。”他才爆发出来。
“我弟弟厉害跟我们俩出去喝酒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想追我弟弟吧？”
那名Beta急忙摇手：“不敢不敢，那可不敢，漪澜公子现在可是安将军的人，我哪敢对他有非分之想。”
已牧原本还在生气，听到这里却惊讶起来：“我弟弟什么时候跟安将军扯上关系的？！”
安睿元是谁，已澜虽然美名在外，但是凭他的身份，怎么也跟安睿元搭不上边。
已牧家以前也算名门望族，不过从他爷爷那辈就开始没落了，到了他爸这一辈也没重新起来，只留下了个大宅子，日常开销还要靠他爸做生意赚钱。可是就算在已牧家最兴盛的那会儿，已澜这位“名媛”也搭不上安睿元的边，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啊……
那人见已牧一脸懵，比他还惊讶：“你还不知道这件事？”
“哪件事……”
那人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伸手从已牧隔壁的桌子上抽过来一张报纸，摊在他面前：“看这个，《时尚报》都登了，‘权贵重臣深夜私会漪澜公子，场面一度香艳难言’，还有配照片呢。”
已牧看着那张安睿元搂着自己的腰被从侧面偷拍的黑白照片，一时呆在原地。
“虽然标题没指名道姓，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照片上的人就是安睿元安将军啊。”
——是啊，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偷拍的照片拍得可真是清晰……
不过他很想问问，他妈的到底哪儿香艳了？！当时现场还有好几个人呢！他们居然没拍那几个外星人，只拍了他跟安睿元两个人？！“深夜私会”……好一个深夜私会！
已牧气得一把撕碎了那张报纸——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拍的！
与此同时，正在白塔学院教Omega缝布娃娃的已澜也一把撕碎了手中的报纸，他脸上像结了层霜似的，冷冰冰得特别吓人。正在穿针引线的Omega这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已澜。
“老师？”
已澜回过神，重新倚回椅子里，他懒洋洋地斜了那人一眼：“明沣，今天的缝纫课就到这里吧。”
已澜在外人面前和在家里人面前是完全不一样，他当着家里人总是软绵绵的，但在学院里，为人冷傲又淡漠，这样看着，竟觉得他身上有种上位者的气质。
叫做“明沣”的Omega只是个少年模样，听到已澜这样说，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可是……”
他压低声音：“今天的‘针法’还没学。”
李明沣是李家的二儿子，也是已澜班上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他每天下课都会来已澜这里学缝纫，其实都是在学所谓的“针法”。“针法”自然也不是“针法”，而是他们这些Omega不该学习的……兵法。
这个时代，Omega的生活被严格地控制着，他们在白塔学院中拥有足够的自由，但是所学的课程也只有缝纫、厨艺、歌舞、乐器……任何倾向于Alpha的课程他们都接触不到。所以，从白塔学院毕业的学生会成为是什么样的人，便可想而知。
其实多数Omega都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命运，白塔学院只是他们“婚前培训”的地方，一毕业就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如果在学院的成绩好，还有可能像已澜一样，成为名媛，攀上更高的门户……
但是在性别未分化之前，所有人上的可是一类学校，他们学同样的东西，见过同样的世界，后面大家走上不同的路罢了。
现在一般意义上所谓的“学生”指的基本是性别未分化的，还在上文化课的孩子。
Alpha们从文化课学校毕业之后，就算选择读军校，也只在军校待三年，这三年Omega们则或准备嫁人，或在类似于白塔学院的地方读几年书。
于是在这样一群Omega中，就出了李明沣这样的异类。已澜还记得，他第一次上自己的课时，低着头轻声轻气地说，“待价而沽……这样跟牲口有什么区别。”
已澜觉得他有意思，就渐渐教他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不过也是偷偷教，不能让学院发现。
“无所谓，少学一天也没关系。”
看了那张报纸后，已澜的心思早就不在教课上了：“而且我只当兴趣教给你，你终究是Omega，学这些也不能帮你找到心仪的Alpha。”
李明沣沉默了一下，低着头道：“Alpha有什么好的……”
“什么？”
李明沣没再继续说下去，抱起自己的布娃娃走了。
已澜躺在躺椅上没动，瞥见那份撕开的报纸，许久，他面无表情地攥紧手指，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戳进掌心：“哼。”
已牧这边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家从来都只有已澜才看类似于《时尚报》这种花边小报，已牧根本没见过这张报纸，也没见过这张照片。
他盯着头版的大幅照片，表情像要吃人，那位同事以为已牧生气报纸上的措辞，毕竟“香艳”这种词对于一个Omega来说并不算什么好词，已澜以前虽然名声在外，但是都是好名声，从来没有什么“夜会”啦，“私情”啦……之类的绯闻。
于是他安慰已牧道：“哎呀，兄弟，别把那些报社的胡说八道放在心上，看开点，重要的是现在令弟跟了安将军，您全家都能跟着飞黄腾达。”
“那把你妈送给安睿元让你们家飞黄腾达怎么样？”
已牧忍气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他还不能明说照片上那个人不是已澜而是他——说出来更麻烦，不仅会给自己找麻烦，还会给安睿元找麻烦，让他们就这样误会那个人就是已澜倒好点。
已澜那边却没法交待……
谁知那名同事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回道：“如果安将军喜欢我妈，那送上去也无所谓，可惜我老母八十有三，给人家安公馆做老妈子都嫌老，不像漪澜公子，年轻漂亮。”
“无耻！”
已牧气得想打人，但是他还记着不能再警署里闹事，于是一甩袖子冲了出去。被他骂的同事伸长脖子往已牧跑远的地方看了一眼，狠狠啐一口：“呸，全家指着个Omega发财升官，装什么清高。”
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少说几句，淅关那事儿之后他就讨厌安睿元，现在自己弟弟跟姓安的勾搭上了，心里指不定多怄呢。”
“切。”
已牧自己气冲冲地从警署冲出来，到了街上却发现无处可去，他这个时候回家肯定会被老妈盘问为什么没下班就回家，去铺子上又会被老爸问……想了半天不知道去哪儿，于是准备去城西羊肉馆吃炖羊肉。
现在虽然是春天，但是城西羊肉馆儿一年到头都不关店，他们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已牧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迟到早退了，大不了被警长扣一天工资，能怎么样，警署现在那个气氛他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的。而且现在有个特别严重的问题，这个新闻就算能瞒过爸妈的法眼，让他们也以为是已澜跟安睿元勾搭上了，但是他瞒不过已澜啊，已澜肯定要怀疑他……
不对，他应该早就知道是他了，得跟已澜串一下供才行。
已牧一边想着一边往城西走去，半路上却冲出来一帮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个个手里举着标语横幅，口中喊着什么“誓死捍卫淅州”、“反贸易倾销”……
已牧被人群挤到路的一旁，他皱着眉头看那群学生往西城门的地方去了，下意识疑惑地嘀咕道：“什么情况……”
“听说是抗议呢。”
已牧望着他们点点头：“都是学生啊……抗议什么？”
“听说帕什么星的人要在淅关建贸易商城，这些人不想呗。”
“帕姆斯？”
“对对对！”
已牧这时忽然回过神，回头一看，身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大叔，他抽抽嘴角：“你谁啊？”
大叔也疑惑：“我卖烧饼呢，你站在我烧饼摊前干嘛？要买吗？”
已牧瞥了一下嘴，默默走开。
对于刚刚的小插曲已牧一知半解，但是看着那些人往西城门去了，他却明白了一件事，炖羊肉的馆子是去不了了……那老板什么都好，又勤快，手艺又好，就是胆子小，如果见到这阵仗，肯定关门躲起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倒霉事儿……”
抽空去庙里拜拜吧，最近大概犯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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