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正如我之前与石黑君在工厂那里讨论时说过的发展一样,这件事情大部分的调查权落回了政府手里。不管横滨现状如何混乱,牵涉到候选人的恐怖袭击总归是严重的事情,平时为了微妙的平衡保持沉默的人们也会为此活动起来吧?

    我们现在承担的工作只是辅助他们,执行一些处理“边角料”的任务。在经过四天左右重复观看监控录像带的枯燥经历后,我总算确定了油罐车被偷运的路线。

    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窗外是一派和平的景象。这片和平之上还悬挂着一颗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炸/弹,而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燃料。不过这已经超出了我的工作范围,比起遥远的神秘组织,接下来我应该做的事是写一下上次突袭长毛的报告书。

    啊啊麻烦死了,写报告本来应该是两人份的工作,那家伙却跑到外面潇洒,这算什么啦?

    虽然跑出去之前也轻飘飘地问过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吃东西,不过考虑到国木田君的心情和我的形象,怎么想都只剩拒绝的选项。太宰他绝对是在知道对待工作一向认真的我不可能随便跑出去玩这点的情况下才翘班的。

    什么和我一起工作很开心,这不是来了辛苦的部分就跑了吗?!他是想看不擅长文书工作的我苦恼才故意跑路的吧?!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我一边愤愤地想,一边又想骂自己,干嘛给他打掩护,但是一看到太宰开心的表情,我就舍不得阻止他偷懒。必须要反省一下,我可能过分娇惯他了。

    正这样想着,春野绮罗子小姐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她把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子交给我,告诉我这是要送去给委托人的调查结果。她找不到空闲中的人,我的工作属于告一段落的阶段,写报告算是填补空白,而且比起报告地狱,体力活可轻松多了。因此我爽快地答应了她,并和她交换了彼此猫咪的可爱照片。(我承认雄性三花猫很少见,而且春野小姐家的猫咪毛色和眼睛都很漂亮,但我认为我家治君才是世界第一可爱的猫咪。)

    顺利交付资料以后,我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下班时分,回家的高峰车流堵塞交通,地铁也人满为患。黄昏时分洒下的光线照在六角地砖上,深红色的砖块因此笼上了暖色的光亮,脚底能感受到吸收了一天阳光的土地散发着的热气。

    我一时没心情回家,打算在外面逛逛。委托人居住的地点离海滨公园很近的地方,道路两侧的银杏树和遥遥可见的海景让我想起我在高中就读的经历。明明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像远在天边的故事。

    就在心情平静之时,我接到了石黑君的电话,他语声非常着急,听起来像出了什么大事儿。

    “你现在在哪里?快把位置发给我!”

    我心下诧异,但看青年语气不像开玩笑,便按他所说的做了。

    “啊啊太好了,你离我不算远,站在那里,在和我汇合前先不要移动。现在开始我要解说一下现况。赤木,我已经动用了我的能力,所以现在我们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听好了,你已经在我所认知到的未来里死去了。”

    我大吃一惊。

    “——开头就通知本人死讯,这也太劲爆点吧?!话说我现在正在安静和谐的公园里散步,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变啊,突然要死也得给我一个能接受的理由吧。”

    石黑君话语里的凝重和认真不似作伪,这消息实在骇人,但根据我对石黑君的了解,他没有说谎。我大概真的在石黑君经历过的时间线里于此地此时死去了。

    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死讯轻如柳絮,我一时大脑信息过载,想不出前因后果。

    “你不要插话,现在时间不够了,这个公园的地下有运输天然气的管道,连通许多储气罐,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查明对方是怎样在哪里现身的,按照乱步先生的推测,油罐车于昨晚提前偷运到了附近。再过一小时,犯人将在管道埋的最浅的地方引爆油罐车,而你被卷入了地下输气管道的连锁爆炸之中……”

    电话里,石黑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他咽下口水,继续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找不到犯人目前的位置。附近在这一时间点能找到的战力只有你。所以拜托你,赤木,如果我们阻止不了她,半个横滨都会陷入火海之中。”

    继正义伙伴之后又要担任超级英雄吗?难度级别太高了点吧?!我暗暗地想。

    说是要找人,却也没给具体的范围,这附近可是以出租给上班族的廉价公寓为主的居民区,与其找不如提前到油罐车所在的位置等待她到来,那里应该也有看守的人员吧。

    我思忖了一下,问石黑君:“用你的能力送回现在的人还有谁?”

    “社长先生,与谢野医生和国木田君。乱步先生也知道我回溯了一次时间……他们现在在动员政府下达避难通知。”

    石黑君说,他的欲言又止让我有些疑惑。在这关头还要对我隐瞒什么?不过他不想说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我不想深究石黑君的隐瞒,转而问起他附近是不是大型地下停车场或其他能藏匿油罐车的地点。

    为什么要我来做侦探的工作啊?我看你就是在为难我这个武力派!不过作为武装侦探社的探员,我偶尔也得进行一下推理,毕竟现在在这里能用的人只有我和石黑君。

    能避过监控和交警,又能让笨重的车辆通过的道路,借用地图软件分析过后,我确认好了可能的路线,分析来分析去就得到了一个有可能地点。我左瞅右瞅,看到附近有一辆看起来很趁手的摩托车,果断违法乱纪地把它偷走了,嗯……关于补偿车主的事情,就等着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以我的技术,二十分钟赶到目的地没有问题。

    “抱歉,石黑君,别到这里找我了,我会去海滨公园附近的废弃仓库,那里是可能性比较大的地方——不如说是唯一可能的地方。”

    “等等——!”

    “一小时太紧了,我不信他们在爆破的同时不会在其他地方搞破坏。比起和我汇合,你不如赶紧想想在爆炸发生后有没有发生别的异常状况——如果时间允许,找到太宰让他也加入进来,我相信他能处理目前的事态。”

    我骑着摩托在马路上逆行(好孩子请勿模仿),沿途收获无数侧目,趁着交警还没发现,一路飙车赶到了目的地。

    把车停在仓库区的外面,顺手掰下了一块后视镜,借着镜面,我躲在围墙处观察里面的情况,没有人看守。距离石黑君说的爆炸时间还差四十分钟,要到达他们预定的爆破地点需要二十五分钟。也就是说,现在犯人肯定在里面做干坏事的准备。

    潜行不可能了,那就只好开无双模式了。我苦兮兮地给自己打劲,再回头时看到一个人比我先一步走了进去,瘦弱的黑色背影弱不禁风,这还是个熟人——芥川龙之介君,不知为什么他出现在了这里。

    我见他如此大摇大摆,想到芥川君暴戾的行事风格,赶紧跟着他走了进去。霞光退尽,夜晚将至,昏暗的仓库内仅有的照明物是一盏瓦数不高的灯泡。我看见那辆让我四天晚上都睡不好的油罐车正静静地呆在仓库正中。

    芥川君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他注意到了我,冷冰冰地说:“请不要妨碍在下收拾港口黑手党的叛徒,还是说你想成为罗生门的饵料?”

    得了吧,你压根打不过我就别放狠话了。

    我很想这样说,但芥川看起来比我知道的信息多很多,而且眼下也不是打架的时候。

    于是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偶然路过啦,芥川君。如果可以,我只想带走这个丢失的公共财产。所以说,你可不可以当作没见过我,我这就把它带走。”

    看他神色晦暗,我又补充道。

    “……或者等你收拾完了,我再带走也行。”

    正在此时,突然响起了枪声,子弹被芥川的黑兽尽数吞没,这开枪的人我还挺眼熟,正是当年关照过我的木村千咲姐姐。

    我注意到她腰侧露出了一角异样的纤维材料,像是什么带子。

    对方显然没认出我,阴郁地盯着我们这边——主要是芥川看。

    芥川冷笑了一声,直接用黑兽招呼了过去,我立刻拉了他一把,黑影堪堪擦过了木村的头发。

    “!侦探社,你要阻止在下处理内丑吗?”

    “你们的内务关我什么事,”我沉下了脸色,“我不是在救她。你没看见她衣服下面鼓鼓涨涨的有古怪吗?我没猜错的话,那下面绑着威力很强的炸弹。不小心碰断引线的话你能负责吗?”

    “你要蛮干随你的便,我可不想被炸死。”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已经被炸死过一次的前提下。

    “是,有这个炸弹和这样多的汽油,我和你们会被烧的连灰也不剩吧。”木村说。

    我按住芥川的肩膀,示意他老实点,试着和明显状态不对的木村搭话。

    四年前还是正常社畜的她到底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还是说横滨的每一个居民心里都住着毁灭世界的野兽?这样一想突然有点无力诶。

    “姐姐,你这样做对自己对横滨都没有好处啦,你现在不抵抗的话,我就帮你把炸弹处理掉哦。”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她听我的话,我把炸弹喂给芥川的黑兽。

    “而且我会保证芥川君不对你出手哦,用物理手段保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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