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用绷带遮住一只眼睛的黑发少年笑嘻嘻地看着他，鸢色眼眸中却是冰冷一片，“别来碍事哦~”
他举起手中多次混合后颜色变为浑浊的褐灰色的药液，像是品尝美食般陶醉地闻了一下（估计是很难闻，少年的鼻子皱了皱），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救我。
中原中也拽着失去意识的太宰治的一条腿把他拖去了医务室。
“咳、咳咳”，药液灼伤了喉咙，黑发少年趴在床边像要把胃都咳出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角带着生理性泪水，他不满地瞪向站在床边的橘发少年，嘶哑地抱怨着：“都怪小蛞蝓多事，不然我说不定就死掉了呢。”
“森先生说了，你不会死”，中原中也递过去一杯水，语气平淡：“倒是可能变成哑巴。”
【港黑可不需要哑巴的候补干部啊，太宰君。】
15岁的少年刚过变声期，清亮的声音模仿不出中年男人十分之一的气势。
带着与人无害的医生般的温和笑容，将令人胆寒的威胁巧妙隐藏在表面的纵容下。
森鸥外，港黑的首领。
“……”太宰治扁扁嘴，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感觉喉咙的灼烧感减弱了些，他向后靠在枕头上，手摸向肩膀处的青紫，“说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一醒来就有的。”
“……”中原中也不自觉移开了视线，谁知道青花鱼这么脆弱啊，不就是在台阶上磕了几下嘛。他清了清喉咙，开口：“不知道，估计你又去哪儿作死了吧。”
“呵呵”，太宰治的回应言简意赅。
中原中也决定将警惕级别提到最高等级——
一周……不，还是一个月吧。
………………
“中也”，被铐在墙上的黑发少年抬起头，鼻青脸肿的样子凄惨无比，鸢色眼眸深处毫无动摇，他吐出一口血水，看着破墙而入的橘发少年，“说了让你别碍事了。”
手铐应声断开，他跌坐在地上，在枪声中闭上眼，面容沉静得像要赴一场期待已久的舞会。
——救我。
面对枪林弹雨也面不改色的重力操使，动作优美利落得像顶级的死之舞者，从敌人的据点救回了为了情报而故意被抓走的搭档。
“好痛啊——”，左腿骨折的黑发少年看着熟悉至极的港黑医务室天花板，拉长声抱怨着：“差一点就能死掉了。”
“蛞蝓真是太讨厌了……”他嘟囔着，鸢色眼眸空落落地没有焦点。
中原中也满意地看着手中削得格外完整的果皮，为自己在干扰环境中的精神集中力点了个赞。橘发少年熟练地把苹果一分为二，咬住一半，将另一半填进青花鱼喋喋不休的嘴里。
“……”太宰治气鼓鼓地咬着苹果，决定把这个当成某个漆黑的小矮人。
咔嚓咔嚓咔嚓。
………………
“中也”，披着宽大的黑色风衣，瘦削的黑发少年看上去像个飘忽的幽灵——不，看在敌人眼中应该是绝对的死神——吐出的话语都带着迷惑人的死气：“不要救我。”
黑手党最年少干部后仰着跌入了海中，一平如镜的海面短暂地破碎，又很快复归平静。
——救我。
中原中也啐了一口，没有迟疑地跳下海，新买的帽子顺水漂远。
“……中也”，黑发少年跪在地上咳嗽着，吐出的水里带着些微的血丝，应该是伤到了肺，浸了水的眼睛泛着红，像只迷路的兔子。他叹息着笑起来，倒是没抱怨：“真固执啊。”
“……”，落水后毫不挣扎的自杀者无疑是最容易救援的，没消耗多少体力的中原中也坐在地上，看着远处的海平面，难得地起了解释的闲心，“你太吵了。”
“？”太宰治困惑脸。
取下了湿掉的绷带，暴露在阳光下的18岁少年，有着能让人心甘情愿随其坠入泥潭的英俊面容。
但那里面绝不包括中原中也。
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的橘发少年懒得继续解释，站起身，摸了摸头顶，决定先揍个一拳再说。
………………
“叫醒白雪公主的手段真是有些粗暴啊。”
“明明猜到了我会揍你还在嘴里含着解毒剂。”
——救我。
站在飞机上，中原中也望着吞噬了整个横滨市的浓雾和雾中翻腾的巨龙，慢条斯理地摘掉手套，向前一步，没有半分犹疑地跳了下去。
“中也啊——”穿着白色西装的黑发青年微笑着开口。
“你要敢抱怨我就咬死你”，浑身无力的橘发青年躺在对方怀里，恶狠狠地截断了话头。
“……好好好，我不抱怨”，太宰治无奈地笑着，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摸着前搭档的头发，和直率坚强的性格不同，深橘色的发丝意外的柔软。
“你这是什么糟糕撸猫手法……”中原中也昏昏欲睡地嘟囔着，想拨开对方的手又没有力气。
“——在吵吗？”太宰治弯腰，轻轻吻上这双永远不会暗淡的任何宝石都无法比拟的冰蓝色眼眸，突然问道：“中也之前说过的那个……还在吵吗？”
“……”中原中也反应了一秒，懒洋洋地勾起嘴角，在对方离开前仰起头亲回去。
刚从生死边缘转了一圈的两人的嘴唇是冰凉的，好一会儿才有了温度。
不高，却足够温暖。
中原中也舔了舔嘴唇，在被无法抗拒的困意包裹前，轻声答道：“啊啊，一直都在。”
从未停止过。
“……是吗”，太宰治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般的茫然。他调整姿势让橘发青年躺得更舒服些，微微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太宰治：“话说回来，中也既然猜到了解毒剂在嘴里，难道不该用舌吻来唤醒沉睡的公主吗？王子失格——”
中原中也：“……滚，你算哪门子的公主啊，巫婆还差不多。”
………………
“别救我。”
——救我。
“不要救我。”
——救救我。
好吵。
吵死了。
没法移开视线，亦不能堵住耳朵。
中原中也觉得被鬼缠上也不会比这个更麻烦了。
那么，干脆就这样吧——
只要你还在求救——
——我会去救你。
不管何时、不论何地。
这是他的承诺。
………………
飞溅的血肉将空旷的仓库中涂抹成污浊的地狱图景。
仰头看过来的小孩子是唯一的亮色。
黑发鸢眸的男孩漂亮得好似误入地狱的天使。
但中原中也知道这是错觉，“太宰治”不可能是什么天使。
尽管多智近妖，但终究只是个人类。
青花鱼就是青花鱼= =……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太宰治”这么小就开始纠结这些了……
连物种问题都存疑了是怎么回事……
想想都觉得教育超困难——这种情况还是揍一顿最省事……？
保持着站在窗户边的姿势，中原中也胡乱思考着。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笑容。
纯粹的，孩子气的。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下一秒”永远不会到来。
又好像负担尽释痛苦全消——但仅是错觉。
悲伤又满足的笑容。
非常非常美丽。
连求救都做不到，拼命发出听不到的尖叫的——
——小小的羔羊。
像是被其所惑，中原中也不自觉地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温柔得不可思议。
觉得这样的“太宰治”也很棒的自己一定是无药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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