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办完了顾老太太的葬礼, 整个显国公府就风风火火地投入到了司徒容和温篆的婚礼准备之中。
奶兄解厄整天都喜气洋洋的:“府上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自家世子也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顾乔坚持不让他表姐去准备这些,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让他表姐参与指挥。
因为大启就没有哪个贵女会自己去准备自己的婚礼。这与男女性别无关, 而是大启流行的一种风气——越是受到重视宠爱的孩子, 越是不需要去操心婚礼筹备的事情。
不管是婚礼的新郎官还是新娘子,都不会参与到婚礼的筹备中,他们顶多会动嘴,告诉别人他们想要怎么样的一个婚礼。
启人相信婚礼是一个人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候, 之一。
“十指不沾阳春水”是接下来富裕一生的征兆。
这种风气毫无道理,也很奇怪, 但它就是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顾乔并不希望外面传出什么“女将军并不受到大将军府或者是国公府重视”的恶毒流言, 哪怕司徒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她要是在乎也就不会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女将军了, 但是顾乔在乎。
“我希望历史书上写的是,我的大表姐是两家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她本可以过上与寻常贵女一样闲适安逸又富足的一生, 但是她没有, 她选择了去报效祖国,立不世之功!她是真正的伟丈夫, 没有因为自己强势的性, 爱武装不爱红妆的爱好,与众不同的武将身份, 而遇到任何一丁点的挫折。她的一生就是这么顺风顺水, 父母慈爱, 兄友弟恭, 丈夫敬重,喜乐安康!”
顾乔真是受够了那些人在看见他表姐后躲闪的眼神,以为所有人都听不到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还有谈起他表姐时莫名笃定了这么优秀的司徒容一定是哪方面有问题与不足,她未来一定不会幸福的语气。
“我们容容好得很!会比他们所有人过得都好!”
她可以去做任何她喜欢做的事情!她就是这么帅气的一个姑娘!她,是顾乔最喜欢的大表姐,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也没有人会不喜欢你。”闻道成顺着顾乔的话道,他愿意为顾乔实现所有的愿望,无论如何都会去实现。
“那您知道怎么准备婚礼吗?”顾乔期待地看着太子,毫无疑问,他是来求救的。
不管顾乔说得多么豪情万丈,他也得承认一个现实——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给司徒容准备一场足够合适又完美的婚礼。顾乔此前完全没有经历过这些,而他府上现在留下来的忠仆里,也几乎没有相关经验,唯一有经验的丁叔还只跟着他爹操办过男方在婚礼上应该筹备的事情。
顾乔有心找一些有经验的人来帮忙,但他很茫然地发现,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有经验的人。大启在婚姻这一块的市场实在是太歧视男性了。
之所以来找太子殿下求助,是因为顾乔觉得太子是无所不能的。如果是因为自己的事,顾乔还不一定能开得了口。但为了他表姐——她值得最好的一切,顾乔再不想麻烦别人,也会硬着头皮去求。他已经拜托了闻添身为长公主的亲娘和周家的老太太当他表姐的双媒人,也请了一线道长占卜吉时。
婚礼的三媒六聘,已经进行了大半。
在顾乔自己所知道的婚礼流程范围内,尽量给到了司徒容最好。
闻道成装得似模似样,点头表示可以,没问题,都是小事。但是等顾乔放学离开文华堂后,闻道成转头就去求了太后,太子也不知道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和顾乔一样,基础常识就停留在三媒六聘,但那很显然并不会告诉人们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
幸好,太后是真的知道,她虽然还在恢复之中,不能劳神,但她可以给顾乔指几个真正有经验的人过去帮忙。
太后对顾乔没由来的友善,已经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与波澜。连三皇子都吃味地和长乐王抱怨过好几次了——“他顾乔何德何能让太后这么喜欢?”明明太后根本没有见过顾乔几次。但打从太后醒来之后,对顾乔的各种赏赐就没有断过,特别是在听说顾乔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后,她老人家三不五时地就要派御医去请脉,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这实在有点不太公平。
长乐王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人是自己选的,已经没有办法退货了,认命吧,哪怕三皇子再小气再幼稚,还是得凑合过,离不了。
其实闻道成也在奇怪,太后为什么对顾乔这么好,再联想太后第一次见到顾乔时说过的奇怪的话,闻道成不可能不疑惑。
但是不等闻道成想到该怎么去对太后的秘密刨根问底,另外一件事情已经仓促地骤然爆发。
蛮族在前朝余孽的支持下,公然撕毁与大启的百年协议,骑兵南下,绕道西北,一夜间就已经攻占下了一座边陲小镇。
虽然行事匆忙,但两国之间烽火再起已经是板上钉钉。
还在睡梦中安然的大人们被不断的敲门声吵醒,着急忙慌地连夜赶往皇宫,有些连衣服都是在路上一边赶一边穿好的。
走到半路上的司徒大将军一家,已经快马打道回北疆了。准备到一半的嫁妆倒是还会如期运到京城,司徒大将军以北疆暂时没有战火为由,希望女儿在京中先坚持把婚成了再说。
可这明显就是司徒大将军感觉到了威胁,不想女儿回到北疆,想要给司徒家留一丝火种的举动。
虽然现在来看蛮族把战火对准了西北,但北疆才是蛮族大军过境的必经之地,那里早晚会成为主战场。
司徒容拒绝按照她爹希望她做的去做。
幸好朝廷这边也不算是完全地措手不及,他们之前已经掌握了司徒容进京之后的所有发现,知道了蛮族这是和前朝余孽勾结在了一起,前朝曾经掌握着多少边关的重要战略信息,武帝这边已经先大致有了一个心理准备。
甚至是包括这次的侵略借道,武帝也猜到了,只是武帝也并不知道蛮族具体会绕过哪个天然屏障,来对大启展开进攻。
“我们会赢的!”
武帝和闻道成派出去跟踪的人,在蛮族发动进攻的当天,就闪电般地捣毁了他们之前掌握的前朝余孽在大启境内的数个窝点,并在其中找到了不少用途奇怪的药方。
药品里有不少成分都来自白家镇守的西南,是结合了蛊毒和中药的产物。
致使太后昏迷又让太医束手无策的奇药就在其中。
也就是说,前朝余孽联系的并不只有蛮族,他们和西南边的寨子也有联系,幸好发现得早,可以安排白家提前防备。
闻道成拿着药方,连夜去找上了武帝。
开门见山:“爹,您看,第三种,效果看上去熟悉吗?”他的手指掐在第三种药方呈现的效果书写之上,力道大得仿佛随时会把这羊皮纸都戳烂。
那就是周皇后的死因!
闻道成之前一直没能找到证据来证明他娘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所害。但他就是有那么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他娘并不会年纪轻轻就那样撒手人寰。
事实也证明了闻道成是正确的。
和这些古怪药方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份前朝余孽已经清理掉的人员名单。顾乔的爹娘赫然就在其中。
“我现在能问您了吗?”闻道成看着武帝,“为什么显国公在死后,他并没有得到追封?”
从武帝对待顾乔的态度里可以看出来,武帝其实对显国公并没有什么恶感。
武帝坐在龙椅之上,还没有从周皇后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重击中缓过神来,他竟然连自己的发妻都保护不了。武帝讲话就像是在梦游,前言不搭后语,但还是尽可能地给儿子解释了显国公的事情。
“你当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你母后是病死的,我又何尝不是呢?”武帝被儿子那么坚决的模样也影响到了。
只不过当时的武帝还是不觉得是自己的后宫杀死了皇后,他怀疑是边关的蛮族不安分。
武帝很多年前在征战时,为了平息边关之患,直接杀死了蛮族信奉的神女,这神女一直在对蛮族做出“预言”——只有侵占了大启,蛮族才会永享沃土。
蛮族一直想为神女报仇。
杀死周皇后,应该就是前朝余孽对蛮族的投名状,证明了他们有可以杀死武帝的实力。当然,有王识文从中作梗,前朝余孽到最后也一直没能杀死武帝。
总之,当时的武帝并不知道这些,但他还是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蛮族,他命显国公去暗中调查,一方面是显国公的能力和忠诚都值得信赖,一方面也是因为司徒家世代驻守北疆,武帝想要结合这两者的力量。
“但是他让我失望了,调查数月,毫无结果。”显国公的密信都是由王识文交到武帝手上的。
武帝那个时候正处在不断迁怒别人的状态里,又有太子在跟他闹,他真的烦不胜烦,所以他直接就下了“显国公办事不利,酌情降等”的密旨。
但是不等显国公回京,他和他的妻子就死于了“意外”。
“我当时听信了王识文的分析……”再多的话武帝没有说下去了,他的懊悔已经快要把他淹没,“所以其实是追封了的,我又把显国公的爵位原封不动地给了顾乔。”
一降一升,都是在秘密之中进行,所以看上去就是没有追封。
“我现在怀疑,显国公是追查到了什么,送信回来时被王识文换了消息。”在武帝当时彻底认命,误以为发妻真的就是病逝,悲痛万分的时候,王识文联系了宫外的前朝余孽,对显国公夫妇进行了灭口。
顾乔在听到大部分都只能依靠推测的过往后,沉默地低下了头。
在这个故事里,除了王识文,谁都没有错。但也就是因为幕后黑手是王识文,顾乔甚至连为他父母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
“我要跟着我表姐去北疆!”顾乔再抬起头时,已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必须得承认,这不是什么深思熟虑的结果,这就是他一时的冲动。但除了这样的冲动,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他不会回头!
闻道成笑了:“巧了,我也是这么对我爹说的。”
王识文死了,前朝余孽还在,蛮族还在。
太子领兵殊为荒唐,朝堂上下都不太可能同意,哪怕是武帝都不是那么愿意。但闻道成却觉得这大概就是他入朝之后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了,在朝堂上已经吵成一锅粥后,自入朝以来一直十分安静的太子,缓步出列,只用了一个理由,就让其他人包括武帝都没有了办法反驳。
——武帝在还是太子时,也一直过着南征北战的生活。
不仅如此,武帝还战功彪炳,一统了中原。历朝历代确实很少有太子领兵的传统,但大启就从没有遵循过传统。它一直是这样地独一无二。
“但你才十四!”
“您跟着太-祖对前朝举起反旗的时候,也才十四!”
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个儿子去为自己的母亲复仇!
与武帝的难搞比起来,顾乔在对他的大表姐表达出想要跟着她一起回北疆的想法时,司徒容只是很严肃认真地给顾乔讲了有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威胁与死亡的可能,然后再一次问了顾乔一句:“你现在还想去吗?”
“我想。”
“好!我同意了!”司徒容和太子有些时候真的很像,他们都是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疯子。
不过,最疯的大概还要数温篆了,这位从来都是理智优雅,只有在未婚妻面前略显恋爱脑的公子,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当司徒容亲自骑马去温府做出解释,婚礼大概暂时没有办法举行的时候,温篆道:“可以的,我们在北疆结婚!”
温篆已经禀明了父母和祖父,太子要上战场,身为太子的臣属,他会追随太子而去。他不能否认,他想去北疆的理由之一是司徒容,但司徒容绝对不是所有的理由。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地考虑的,这不管是对司徒容,对太子,乃至对他自己未来的仕途,都是一个机遇。
“我祖父已经同意了。”温老爷子是温家的主心骨,只要他开了口,这事基本也就算定下来了,“我不是什么武将之才,但出个主意,想个兵法,还勉强能够凑合。实在不行,我还能给你们搞后勤。”
在军需军备的筹集方面,温篆就是有这份自信,他们会需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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