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桂花糖糕

    容澜笑着目送知州公子的背影,转头问长欢;“为什么不收下那钥枚匙?”

    长欢手臂一僵,抬眸看向容澜;“此物干系过大,我不敢擅自做主。”

    “这样你就觉得干系过大了?若是日后我带你出去,你畏手畏脚的,岂不是折我的面子?”容澜给长欢喂了一口梨,将她唇边的果汁抹掉。

    长欢差点被喉咙里的梨噎住,语言凝涩:“公子说笑了。”

    风尘女子带出去本就只是个充头脸的用处,容澜说这话的意思竟是要让自己有些实权吗?荒唐。

    容澜拍了拍长欢的背,笑着说:“不说笑。”

    长欢回过神问:“那枚钥匙究竟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不该收。”容澜放在长欢背上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轻拍。“也该收。”

    长欢一双杏眸望着他,盈盈地快要溢出一滩初春的水,容澜吻上去。长欢闭上眼睛,一片的濡湿温热贴在眼皮处,她没有抗拒,默默承受。

    容澜停下来,长欢的眼尾因着他的吻而泛着桃花的红,眸中起了一层迷蒙的水色,楚楚动人。容澜忍住又吻上去的欲|望,捋了捋长欢额前细碎的发,“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未等长欢回答,容澜兀自说开:“江南富庶,苏州知州梁芥贪污受贿,数额不大,官场上没有人是真正两袖清风的,事情没有闹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最近的一件事情却是令了陛下不喜,梁芥头上这顶乌纱帽是要戴不久了。”

    容澜一面说,一面看长欢的脸色,见其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掐了掐她泛着粉的脸颊,“不想听了?”

    “想听。”

    容澜露齿一笑:“想听也不告诉你。”

    上一世,他病入膏肓临死前才知道长欢早已香消玉殒,他没来得及弄清事情原委便气血攻心而亡。官场事情知道的太多,对她有害无益,且极可能是因为自己才招来杀身之祸。

    容澜敛了笑容,眸色划过一丝阴寒。

    苏州知州梁芥末大贪不敢,小打小闹的贪倒是手到拈来,如今触了陛下的逆鳞,莫说官职,连头上的脑袋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容澜这般想着,衣袖却传来一阵轻轻的拉扯,长欢抬眸望他,长睫轻颤,无声地撒娇。

    “不行,不说就是不说。”容澜转过头,嘴上仍是拒绝,眼神却软下来。“听话。”

    “不知公子领的是什么官职?”长欢转开话题,一双清澄的黑色瞳仁里满是他的身影。

    容澜胸口似被撞了一下,暗骂自己不争气,低笑了一声,靠在长欢的肩上,“官职啊,小小七品安抚使司佥事。”

    长欢等了一会,终于从胸中闷出一个音来,“喔。”

    上一世的她极其安分,不该问的从未提起过,该问的,也从未见其提起过。

    这一世提前两年遇见她,性子倒是变了许多。

    容澜摸着长欢背后的发丝,柔声开口,“见见那些丫鬟?”

    容澜不喜她接触官场上的事情,长欢心下暗叹,男人总是不喜养在身侧的女子与外头的政事有何关联的。

    旋即便不再提此事,低头应下;“是。”

    丫鬟共有十六个,鱼贯从院外进来,将屋内显得有些拥挤。有几个丫鬟偷偷抬眼望了首座上的二人,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脸颊也变得发红起来。

    见丫鬟众多,长欢按住容澜的腰间的玉带,推拒了一下,“公子可否先行放我下来?”

    “不。”容澜坦然拒绝,眉峰似聚了些许不满。

    长欢叹了口气,“方才说让我见丫鬟的,现今丫鬟来了,反倒是抓着我不放了,这是什么理?”语带三分娇嗔,传进容澜的耳中。

    甜软娇媚,似上一世他们还情深意浓之时。

    他放开手,长欢从怀中下来,裙摆似花瓣而动,径直来到一种丫鬟面前。

    眼眸从一个个丫鬟的面上扫过,停在一个略有几分姿色的丫鬟面上,“叫什么名字?”

    那名丫鬟面上一喜,低下头回声道:“奴唤隔雪。”

    “隔雪?听着倒不像个寻常人家能取的名字。”长欢挑了挑眉,寻常人家可不会取这样诗情画意的名字,又问道:“可识字?年岁几何?”

    隔雪唇角微弯回道:“家父曾中过举人,便也识得几个字。今年十四了。”

    有几分姿色,一双眼睛不笑的时候含了楚楚的味道,还识得几个字,这样的丫鬟放在身边最容易起不该起的心思。长欢细细打量了隔雪,见她的眼尾似有流连到容澜身上,旋即开口:“如此,极好,留在我身边贴身伺候吧。”

    隔雪笑开,忙行了一礼,“谢姑娘。”

    长欢轻点头,复又看向另一个面相平庸老实的丫鬟,“可会识字?”

    面相老实的丫鬟脸色一红,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低声回答:“奴婢唤春花,今年十五了。不识什么字。”

    “今后你就唤停霜吧,可愿在我身边伺候?”长欢微微笑道。

    “奴婢愿意。”停霜面色一喜,眼含感激地行了一礼。

    隔雪是个有心气的,若能把容澜勾去,倒也未尝不是个好事。若是能使容澜更快的厌弃她,便更好了。

    停霜看起来是个老实的,做贴身的丫鬟倒也合适。

    长欢微笑了笑,又复问丫鬟们道:“可有人会料理花草的?”

    “长欢院”中摆放的那些花倒是好看的紧,容澜府中的管家应该也是个有心的,有几个丫鬟会料理的。

    果不其然,有两个丫鬟上前一步行礼。

    “你喜欢那些花?”容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喜意。

    “是,院子里的花甚是艳丽讨喜,屋里摆设也是精致秀雅,管家有心了。”长欢转过头,向容澜行了一礼,面庞含笑。

    容澜盯着她脸上的笑许久,眸色沉沉地说了一句:“是我亲自布置的。”

    一切皆是按上一世在容府时所布置的,她上一世就极为喜欢。自他重生开始,就在江南买下了这座宅子,容府不是个安全地方,想起前世容澜听到她的死讯时,心脏深处便抽痛隐隐。

    面色也随着心绪沉下来,容澜眸色都在含煞。

    长欢愣了一下,心道这容澜还真是不好伺候,又迅速回转面色笑道:“公子所布置的‘长欢院’是极好的,我很是喜欢。多谢公子。”

    听着长欢一句一句柔和的疏离,容澜彻底沉下脸,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

    留与一种丫鬟与长欢站在屋中,相对无言。

    长欢盯着容澜离开的背影,黛眉轻皱,暗自思索自己方才的话可有不妥之处。

    轻叹口气,崇光楼里的妈妈和姐姐们没有教她这种时候该如何应对,莫非容澜喜欢柔情蜜意的?

    也是,男子自古最喜女子似水的温柔,日后小意地对付着便是。她十三岁,豆蔻年华,是可以接客的年纪,第一夜被容澜买下带走已是幸事。只是须得防着容澜的情|欲罢了。

    青楼女子在这世道上本就艰难,她还有什么可苛求的。

    好好地做容澜的金屋娇,世家子弟多薄幸,待她这样面孔他厌弃了,自己便可喘息一会,然后再寻机会离开。

    长欢抿唇,将心底的哀凉慢慢压下,轻吐口气,回复面色对众丫鬟道:“会料理花草的就料理院子里的那些花。”

    “可有人会些厨艺的?”长欢思索一会,复又问道。

    几个丫鬟站了出来,长欢暗叹管家的心思细腻,轻声开口:“院子里有小厨房,你等可去厨房寻差事,我日后的膳食可交由你等了。”

    几个丫鬟忙行礼谢恩:“多谢姑娘。”

    长欢将手一挥,示意免礼,一只玉手在大袖下更显纤细幼嫩。众丫鬟暗叹长欢的貌美,唯有隔雪垂眸,掩住眸中的光彩。

    慢慢踏出屋门,长欢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渐昏,天际的染上略带橙黄的颜色,太阳降在山头,在几座峰峦铺了一片绚丽的霞光,带霞色的鳞云镶上金边,比长欢见过的所有金玉珠宝还要耀眼。

    在崇光楼,是极少能看见晚霞的。天色一暗下来,丝竹声就响起,彻夜不歇。

    她有时会在只有零散几个客人时偷偷跑出去,听一听穿过小巷卖桂花糖糕小贩的叫卖声,伴着鸡鸣狗叫,和蓝汪汪的天色。

    她从没吃到过那个小贩卖的糕。

    当江南城醒了,便也是崇光楼入梦的时候。长欢想,要是那时候能买上一块桂花糖糕就好了。

    长欢回到屋里,吩咐小厨房的丫鬟:“备下酒菜,菜色重些,公子是北方人,口味应要重一些。”

    回忆起今日的饭食,她想不起容澜爱吃的菜,又想到今夜容澜应不会回来。“罢了,菜色按今日的饭食做一遍吧。”

    “停霜,备水,我要沐浴。”长欢顿了一顿,对一旁的隔雪道:“去打听打听公子去了哪里,打听不到便算了,就少备一副碗筷。”

    “少备一副碗筷,我和你同用一副碗筷吗?”

    长欢转首,容澜正倚在门边,锦衣华服,朗朗少年,面冠如玉,左手提着一包糕点。

    见长欢的目光凝在手上的糕点,容澜语带几分无奈,“你可真是我极难伺候小祖宗。”

    说罢提起手中的糕点笑:“要不要吃桂花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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