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用膳

    容澜望着眼前低头仍是带着未褪羞红的长欢,笑着给她夹了一片鱼肉。

    鲜白鱼肉上仍带着浓稠的酱汁,有几滴粘在莹色的米饭上,长欢低头握着玉著不动,指节微凝。

    “怎么,不喜欢?”容澜的眉目带了一丝寒色,难道因为是自己夹给她的吗,就如此想与他疏离吗?

    “公子替长欢赎了身,长欢感激不尽,此生做牛做马也是要报答的。只是”

    玉著碰在瓷碗上的声响迫使长欢抬起头,容澜面上仍带着笑,“继续说。只是什么?”

    “只是,我身份卑微,实在当不得公子如此。”长欢垂下眸,将容澜的目光隔绝在外。

    十三岁的长欢不明白,她愈发对这个世家贵子迷惑起来。她知道,她有几分让男人喜欢的颜色,不然也不会被以五千两的银子赎身了。长欢一辈子也没见过那样多的银子。

    她在试探,试探容澜对她的喜欢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才会日日亲近,关爱备至。若是喜欢她的皮囊,她便安心地做上几年他笼中的金丝雀,待他厌倦了,便寻个机会消失。

    一个失了宠的金屋娇,再好的颜色,也会成了主人眼中衣裳上艳俗不可耐的妆点。

    碗中的鱼肉仍散着丝丝热气,两边的仆从被尽数遣散,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凝起来,容澜看着她不说话。

    鱼肉上蒸腾起的丝缕热气也带走一桌子上其他明妍可口鲜艳的温度。容澜终于开口,笑得慵懒,语调闲散:“这样好看的手,就该是被人伺候着的。到了其他时候,就该是你伺候我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长欢低头看自己的手,如玉纤细,柔软幼嫩,被养的极好。

    旋即开始担心起容澜后面说的话起来,男人在多数时候床帏里那档子事。

    压下内心的厌恶,只能故作娇羞道:“您…”

    容澜挑了挑眉头,压下心中沉沉的郁结,又给长欢夹了一片鱼。

    长欢不再推脱,将两片鱼都吃下。容澜见状,又给长欢夹了一根鸡汁青菜。

    “我给你夹的东西,给我一点不剩地吃掉。”

    长欢默不作声,将碗中的米饭一点一点吃尽。容澜满意地笑了笑。

    “吃饱了?”

    “是。”

    “那就好,免得教人传出去以为我是个惯会亏待人的主,连饭食都顾不上。”容澜面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长欢羞红了脸,一双杏眸盈盈,双颊泛起桃花似的粉。未等说话,容澜便双掌轻击,“过来选丫鬟。”

    管家带着一队在院外等候的年轻丫头鱼贯进入,并排成一排。

    管家躬身回道:“少爷,都在这里了。这些人是奴选过的,聪明伶俐且头脑灵活,有几个能识文断字的,您看看?”

    “选吧,你要是喜欢全买下来也行。”容澜看向一旁的长欢,笑得温和。伸手欲将人揽过来,却被长欢不动声色地躲开。

    她上前一步,细细端详着这些年轻的脸庞。

    梳着一溜的丫鬟发髻,面色绷直不动,显然受过礼数调|教。

    长欢想起在崇光楼里的姐姐们,非花魁娘子的妓子是没有资格挑客人的。红纱帘,丝竹音,教人情迷的地方,她在一旁弹琴,那些平日里可亲的姐姐们换上娇软的媚笑,脂香粉浓,等待客人的挑选。

    如今却轮到自己挑选他人,长欢心底暗叹,这世事轮转还真是曲折。

    长欢在最后一个丫鬟面前停下,转首看向容澜,唇角弯弯:“我都喜欢。”

    “那就都买下来。”容澜将长欢拉入怀中,语气轻柔宠溺。

    在众人面前被拉入怀中的长欢似有羞意,脸都埋在容澜的胸前,叫人看不到面上的神情。

    她是知道些人牙子行规矩的,这一批里,若是没被选上的就被等下一次人家的挑选。为奴为婢,且极有可能遇到苛待下人的人家,她唯一能做的微薄之事,便是拉上这些孤苦的姑娘一把了。

    同时,她还是在试探,容澜对她的宠爱到底有多少。

    管家低声应是,将丫鬟领了出去。没有对自家主子的命令表现出任何迟疑,容澜再荒唐再挥霍的事情都见过,此事不过是略有出格罢了。

    只不过倒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将外头的女子领进来,且极尽宠爱,如珠似宝。毕竟,他可没见过自家主子这个性子,有接人下马的时候。

    长欢从容澜怀中动了一动,想抬起头,容澜却将手臂锢得更紧。长欢感受着容澜的怀抱,有些急躁,“公子,可否先行放开我?”

    “你方才都在看那些丫鬟,我觉得她们都没有我好看,你还看了许久。”容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含含糊糊地,有些听不清。

    “公子说什么?”

    长欢的头被抬起,容澜凑近她,两人呼吸交缠,容澜今日的衣服上有很好闻的香气,朝气地像初生的太阳。

    不知是不是因为气血上涌的缘故,长欢眉尾的一点红,越发红了起来,容澜盯着那颗恰到好处的花米子笑:“我好看吗?”

    长欢有些不适应,偏过头,唇齿间吐出字来;“公子丰神俊朗,气质高华,自然是玉树临唔…”

    未说完的话被容澜吻进肚中,嚼碎在交缠的唇齿。

    容澜放开她,抹去长欢唇角的水渍,低声在她耳边道:“我说,你方才看她们那样仔细,我吃醋了。”

    “你要多看看我,我好看。”

    长欢低声回应:“是。”

    主子要求做什么,答应便是了。

    日光从雕花镂空的窗进来,打到容澜衣袖口的错金纹,闪烁了一下,有些刺眼。刺眼地长欢眼睛都出现了一丝泪意,她眨了眨眼睛,掩去。

    院子外隐约起了嘈杂的人声,容澜皱了皱眉,管家很快进来请示;“少爷,外头有一位公子说要见您,说是知州家的公子。”

    “什么东西?竟然还找到这个地方来了,你怎么办事的?”容澜掀了掀唇。

    管家大惊失色:“少爷,此事是老奴办事不利,万望少爷恕罪。”

    “算了,今日我心情好。”容澜挥了挥手,“叫他进来。”

    转头看向怀里的长欢,语调温柔,“你先回去?”俨然没有方才的凶意。

    长欢却反常地没有听话,一双似葱管的手指抓上容澜的衣袖,与错金纹衬得更为莹白。

    容澜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长欢的表情,将手握在手中把玩一番后,把人抱到腿上在太师椅上坐下,柔声道:“既然你想看,那就看吧。”

    知州的公子进来时,便看到容澜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腿上抱着一位美人。因着角度问题,只能看到背影,鸦发白衣,冰肌玉骨。

    “再看老子挖了你的眼睛。”容澜抱着长欢,感受她的投怀,看到知州公子的目光,漫不经心道。

    知州公子旋即不敢再看,看了看四周,有些迟疑。容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有话快说,你能找到本公子的府邸,本事倒还不小。”

    “是这样的,您来江南,家父欣喜不已,不知可有时间赏脸一聚?也好尽尽地主之谊。”知州公子笑开了一张脸,讨好地问。

    “听说你是知州家的公子,哪个知州?”容澜从桌上拿了一个梨,放在手中把玩。极其漫不经心。

    “苏州知州。”苏州知州的公子见容澜似有意的模样,旋即回答。

    容澜伸了伸懒腰后道:“哦。”

    苏州知州公子喜道;“那您。。”

    “哎呀说起苏州啊,本公子倒是想起一件事情。哦不,最近发生的事情。”容澜慢慢悠悠地,向知州公子抛了一记炸雷。

    他变了变脸色;“不知容少爷可否告知?”

    容澜将知州公子的色变收在眼底,掀了掀唇:“就是你爹啊,在位期间贪了不少银子,被人给查出来了,现今陛下可是有点不高兴。”

    知州公子一滞,颤颤巍巍地向容澜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用绸布层层包裹着,知州公子双手奉到容澜手边的桌上。

    与长欢的手近在咫尺,红色绸布在乌沉沉的桌面上分外显眼。

    容澜打开,那是一把钥匙。

    看向长欢,拇指腹摸了一摸她的面颊,“你想要吗?”

    知州公子一听,谄媚地笑道:“这是。家父一座私库的库房钥匙。”

    长欢面色不变,手指也未动。

    “她不喜欢,这玩意就没用。”容澜放下钥匙,掷于桌上。

    知州公子面上的笑容凝住,身体僵直了一会,慢慢跪下。

    容澜没有看跪在底下的知州公子,抓了长欢的袖口摩挲其上的质地,对她说:“你这衣服什么料子?”

    长欢也未动,柔声回道:“是云衫锦。”

    “哦。我喜欢,下次你给我也做一件。”容澜抓着衣袖不放,手指流连到长欢的腕骨上,正有顺着往上爬的意味。

    长欢手臂一动,挣开手臂,面色通红地垂首:“公子,还有外人在…”

    容澜这才注意到知州公子,扬了扬眉,有些不满:“你怎么还在跪着?”

    “容少爷…”知州公子语带哀求。

    “知不知道行贿是个什么罪?”容澜抬高声调,慢慢悠悠。“况且我领的是个七品闲职,你贿赂我,是不是有些疾病乱投医啊?”

    底下的知州公子语塞,领的是七品闲职又如何,就凭容家嫡子这一个身份,就足以让多少人趋之若鹜了。

    容澜眼珠一转,笑开:“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两江总督府。”

    知州公子迟疑:“这…两江总督大人为人清廉正直,恐怕是不会…”

    “谁让你去找齐翎了,我是说,两江总督府。”

    两江总督府偌大的地方,除了两江总督,可还有其他人等。再干净再清廉的地方,地下都藏着些陈腐的烂蛆,更何况江南的总督府了。

    知州公子眼睛一亮,长长地磕了一头。“多谢容少爷指点迷津,若是知州府能度过此难,必定永生难忘。”

    容澜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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