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真心之语

    先前,  封如故与如一如何胡闹,  都未真正越过雷池。

    封如故生平最爱自赏自己这一枝孤芳,  他当然不觉得,只认为自己灵力荒废,不可随便调用,  才被如一那样搓弄。

    换言之,  死小子趁人之危,不算好汉。

    如今得回躯体,重获灵力,  封如故心里又喜欢他,自是要做一些彼此喜欢的人爱做的事情。

    但是在那之前,  封如故有一些话想要问他。

    如一为他腾出大半张床,  封如故却还是不肯放松,  步步紧逼。

    如一被封如故生生逼入床内,  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的狼狈之境。

    他双手被缚于床栏之上,又下意识地珍爱封如故,头偏来偏去,  怕唐突了他,眼看实在避不过,只好合上双目,  依多年习惯,  唇齿微启,  诵念佛经,  以定心念。

    “大师,大圣人嘘。”

    封如故拔下发上的一支竹钗,竖在他唇侧轻敲了敲,止住了他的声音后,信手将钗抛到地上。

    空越的“叮”的一声,惹得如一耳侧红痣趋于火红“你有空念那些,不如回答我几个问题。”

    在细银链的琅琅声里,如一攥紧了手掌。

    不否认,便是默许。

    封如故哑声含笑问他“谁是萤烛,谁是明月”

    如一心中一突。

    义父是当真在乎这个。

    从他清醒过来后,他便一直在乎。

    尽管义父心中知道,明月萤烛从来是同一人,但因为那句话是自己说的,所以他在乎。

    “义父是明月,也是萤烛。”

    如一生性内向寡言,实不擅口舌工夫,说话时,一字一字讲得很慢,却是历历数着心声,不敢再加任何矫饰“我自生时,便身在暗夜之中,从无光芒可言。得明月照途四载,我重归黑暗之中,从此不敢再期盼有光垂怜,只盼明月长存于空,偶尔一瞥,敬之重之。我身处黑暗,唯盼一支明烛,一点萤火,相随于身而后,等来了义父。”

    谁能想到,长灯明月,皆入他怀。

    如一道“我的心思,都写在信上。”

    封如故歪歪头“你那封信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如一“哪一封”

    封如故“有几封啊”

    话说到此,如一与封如如故齐齐醒悟。

    意识到封如故只收到了自己那第一封信,如一微微变了色,刚要睁眼,便被封如故动手掩住了双眼。

    失了光线,一切触感皆被放大。

    封如故躬下身去,撩起他的衣袖,只见腕上盘踞一道红伤,疤痕已然痊愈。

    但如今看来,犹可想象其初伤时形容之狰狞。

    封如故想,两年前,寒山寺的护山阵法出了问题放了自己这个当众打碎了伏魔石的魔头出去,如一身为护寺之僧,怎可能不受寒山寺责罚

    那时候,本该被责罚的他,为何会出现在风陵浩然亭前

    他是如何挣脱桎梏,去寻自己的呢

    这两道伤疤,给了他答案。

    在他懵懂失智之时,曾无数次见到这伤疤。

    只是那时,他醉心于自己的世界,无暇去管这伤疤的来历。

    思及此,封如故俯下身。

    一点无骨的绵软落在伤疤上,瞬间炙得如一腕上苏麻一片,腕上血脉突突跳了起来,被唇照顾到的伤疤一寸寸充血殷红起来。

    如一难得不知所措起来“义父,那封信”

    封如故看着他的紧抿成一线的唇,觉得趣味万分,却还是没有放弃追根究底“为什么总是说那样伤人的话”

    在极力的控制下,如一胸膛微微起伏着,雷霆似的心跳声却是清晰可闻“义父总拿自己与端容君相比,我那时不知为何,只觉你很在意端容君在我心中的地位,可在我看来,你分明与端容君更亲近,你与他我”

    封如故一针见血“吃醋啦”

    如一“没有”

    如一“”

    如一“是。”

    封如故了然,趴在了他肩上。

    如一感受到他身上嶙峋层叠的伤疤,一刀一命,还未及心疼,面颊便是一赤。

    他竟把衣衫全部褪去了

    封如故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慢吞吞地讲着话,声音放得很轻,一笔笔地算着旧账,像是有只小鸟停留在如一心口上,一口一口细细啄着“你说过很多话,我都记得呢。都是因为吃醋吗譬如在青阳山中,你让我莫要自作多情”

    如一懊悔难言,心如火煎,双手又一时腾不出,恨不得咬住封如故的嘴,把那些自己曾说过的不堪的伤人的话都堵回去。

    “我诳言滥语,口不对心。”如一心神大乱,被封如故一句句套得实话尽出,“那时,我担心被你看出我的心思。那时,我本该是厌恶你的。可我”

    封如故的声音放得更轻了,要仔细听才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你心里,什么时候有我的”

    如一竭力闭上眼睛,眼前闪过水胜古城的长街之上,在祈神的乐鼓声中,封如故为自己描画额心四角花时沾上了殷红香泥的指尖。

    他红了耳尖,不敢承认,将时间往后大大推了一步“是在青阳山中,我中蛊之时”

    “不是”如一眼见愈描愈黑,又要害得封如故伤心,不敢再隐瞒,“我早在水胜古城中,我便”

    封如故把脸支在他的锁骨侧边,调侃他“啊大师今日又打诳语了,被我抓了现行。”

    如一“是,论起罪责,该修一世闭口禅。”

    “你被我劫来,还要修禅”封如故眼尾沁上一星淡淡的红,拢起五指,轻轻抓紧掌中之物,“大师,你看看你,都变成这样了,还怎么修啊”

    “什么可不可的”封如故一时兴起,又开始胡说八道,“我入魔了,心性不比以往,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今日还算安生,说不准明日,就要出去大开杀戒,祸乱世人了。”

    他咬住了如一的衣襟,一点点将如一束到颈部端庄矜持至极的僧袍揭开扯下。

    温濡的湿润感隔衣透来。

    “你伺候得我开心了,我会为了你的人世,你的佛,管好我自己。”封如故含笑低语,“大师慈悲为怀,可愿为世人献身吗。”

    如一眉心纠结了片刻,便也释下了心结。

    义父想做什么,他都尊重。

    况且,他是第一次做此事,一知半解,怕会伤到义父。

    如一敛了眉,周身冷硬的冰壳融化泰半。

    他的人间佛土,已经在眼前了。

    他拜神一样地爱着这个人。

    耳鬓厮磨,情意渐浓。

    高而昏暗的灯色之下,两股鸳鸯丝拧绞在一起,一梭痴情,一梭春意,织就满席华锦,再不离分。

    然而,封如故出了点小小的问题题。

    在“静水流深”中耽搁的十年,让他体力比起寻常修士尚嫌不济。

    封如故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这般耗费心神,只是抱在一起浅尝深吻,他便把自己折腾得不轻,只觉腰酸身软,鼻息愈来愈重。

    清透月光隔窗扫入,薄汗悬在他的鼻尖,将滴未滴,微喘声一下下往人心尖上吹。

    谁想,眼见水到渠成之际,挖渠之人一把丢开了锹。

    封如故大大喘了一口气,翻身趴平在了床上,闭目养神。

    如一“”

    封如故赖在枕头上,汗出盈额,撒娇道“不玩了不玩了。”

    封如故“累死我了,我要休息,改日,改日再说。”

    如一“”

    一层冰壳迅速在如一面上凝结起来。

    虽然这人是义父,但也是那个时时让人恼火的封如故

    如一猛然挺腰翻身,未解腕上镣铐,只将银链在枕上交叠,凌压在了封如故之上。

    封如故倦得不成,可积重在下,小腹宛如火灼,亦是难受,正欲自己解决,突然身上一沉,好容易捺下的火又骤然窜起。

    他眨眨眼睛,看向那张冷玉般的面容,无辜道“你干什么”

    如一真诚发问“义父,请教一下,明日,你若是出外大开杀戒祸乱世人,又当如何”

    封如故“”

    如一吻了封如故的耳朵,庄严许诺道“义父叫我制止您,那我便制止。我会尽量伺候得义父欢欣,不叫义父出外祸世。”

    封如故情况不对。

    他还来不及阻止,便猛地发了一声呜咽,后背至颈部赤红一片。

    泉眼无声惜细流。

    酝酿了这么许久,水一到,渠便成了。

    风流客瞬时慌了神,反应青涩得叫人心软,第一时间竟然是把脸往枕头里钻。

    如一不及解开腕上束缚,握住床栏,好控住气力。

    封如故似乎当真好于此道,眼中失神良久,回过神来,方才想起咬牙切齿“你”

    如一却因为克制而忍出了满头碎汗。

    他一切都是依凭感觉来,以宽行窄,吃了疼,还以为这是一项苦差事,软了声音哄着封如故“义父,这件事不很舒服,你年纪稍大些,不该受此苦处,躺好就是。”

    封如故“”死小孩

    封如故没想到自己努力半晌,竟被人摘了桃子,这人还得了便宜卖乖,着实可气。

    不过他记得如一是个徒有其表的家伙,便暂时宽了心,由得他去了,想着他也不会折腾许久,轻轻拧着眉,长长短短地吸着气,不肯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唯恐让这小子得意过了头。

    鸡鸣第三声时,一道戴着青色幂篱的倩影随着卅四立在余生殿外,素手叩响了殿门,是带着克制的急迫。

    敲过七八道门,门缝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

    卅四正咬着一根带着晨露的草靠在门边,待殿门开了,便对开门人招呼道“快带她进去,我在这儿放风,现在门里紧张得很,若这时候叫他们看见一个道门中人”

    话不及说完,他身边的人就被一只手径直扯进了门去。

    紧接着,门啪地一声合上了。

    卅四半天没回过神来“哇,这么着急的。”

    幂篱之下,是燕江南的一张美人面。

    她站稳之后,掀起幂篱,急急问道“小师兄呢我听师兄说”

    如一却比她更急“燕师叔来得正是时候。”

    燕江南“怎么了”

    如一“义父站不起来了。”

    燕江南“啊”

    她本来在外云游,方知道她家小师兄未死,身心皆是激动雀跃,如今一见如一,便闻此惊人之语,越发心焦,不自觉跟着他往殿内赶去“出了什么事是入魔之故吗”

    “不知道。”如一冷肃着一张面容,一双唇却格外充盈了血色,“一刻钟前我抱义父去洗身,他出浴之后想要出来,却跌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还不要我扶,是我将他抱上床的。”

    燕江南飞快在心中盘算。

    不良于行,仿佛不是入魔的征兆。

    入魔失败,要么当即死,要么残,要么疯,不会有这等后遗之症。

    于是,在推开主殿门前,燕江南匆匆询问“可是中毒了他昨日可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如一脸色一凝,一低头间,看向自己的身下。

    有毒吗

    这便是佛门要禁情绝欲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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