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荆州爆发一场大瘟疫,波及周边数十个地区。一位杏林高手横空出世,他师从医仙谷,悬壶济世,一剂汤药救人无数。
原本二皇子的疫病他也是能治的,可惜当太后晓得有这号人物的时候,二皇子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了。
二哥之死给了太后很大打击,为了让母亲安心,景珏将乔辞留在宫里,名义上挂着太医的称号,实际却并不限制他出入皇宫。这位神医游走江湖的时日居多,最近难得住在宫里。
徐碧琛请他,无非是因为他出身武林,比起其他大夫更见多识广。
乔辞到了。
三十岁上下,虽然多年游迹江湖,身上却没什么莽气,反倒十分文弱,像个白面书生。
他拱手说:“乔辞见过娘娘。”
皇恩浩荡,允许他不用屈膝下跪,也不用自称微臣。
琛妃赶紧虚扶一把,道:“乔神医无须多礼,您请坐。”
每个时代都会涌现出一些名扬青史的英雄人物,乔辞绝对算其中之一。他妙手回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不知拯救了多少性命。此人有大功德在身,徐碧琛自觉受不起他一拜。
对待这种圣人,她由衷敬佩。
“不知娘娘有何不适?”乔辞从医多年,职业病挺严重,见人的第一眼就开始悄悄打量,望闻问切的前两环都无声无息地进行完了。
他看了半天,这位娘娘气色红润,不像有病的样子呀。
徐碧琛含笑说:“我哪里都好,没什么不舒服。今日找您来,是有些问题想问,我寻思着,应该也只有您这样博学多识的大夫才能回答了。”
乔辞也不谦让,直接说:“请问。”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若论见识,的确没几人敌得过他。
此时自谦反倒显得虚伪,不若坦荡承认。
徐碧琛眼露几分欣赏,道:“借助药力,可否在短时间内让一个女子脱胎换骨?”
乔辞心中顿时明了,原来是求美颜方子。此事有不少贵妇曾问过他,药方早已烂熟于心,张口便说:“薏仁、杏仁、蒲公英、黄连磨粉,可令皮肤白皙。除此之外,玉竹、杏仁、白芷、茯苓也可达到焕发容颜的功效。用白蒺藜敷面,久而久之,便能祛疤柔肌…”
“这些都要长期服用才有效果,对吗?”
他点点头,说:“调养容颜一事需要滴水穿石之功,断然急不来的…”先前总有人向他讨要迅速见效的方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一副药下去,第二天就容光焕发?那不是药,是仙丹。
徐碧琛故作羞赧之色:“最近休息得不好,脸色有些差,再等几天就是太后寿辰了,我想以最好的状态去赴宴,您说的那些方法都太漫长了,只怕等不及…”她抬起眸子,夹杂丝丝祈求,“您可有其他办法,扎针什么的都行,只要能让我在几天内皮肤变得更好。”
乔辞沉吟一会儿,缓声道:“若是您能忍针灸之痛,倒是有个法子。”
她惊喜地说:“如果真的有效,我定会感念神医恩德。”
见她这么开心,乔辞于心不忍,却觉得还是要把话说清楚,“娘娘也不要过于兴奋,通过针灸,的确能在短时间内帮您排毒,但应该达不到您想的那种效果。”
“啊…”她失望地拉长声音。
“也就是说,我还是不能在两三天内恢复皮肤最娇嫩的样子了。”
“娘娘雪肤花貌,操心这些未免太早了。”乔辞诚恳地说。
徐碧琛叹气,说:“神医不懂,女为悦己者容,再好的样貌都不会满意的。我看《观簪记》里明明提到,有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因误饮山泉而杂质尽褪,一夜之间便成了个天仙模样,还以为是真的呢。”
乔辞忍笑,道:“娘娘平日里还是少看些神怪故事,这些事儿非人力所能及,除非神仙在世,要不然怎么能把石头变宝玉?”
她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说:“让您看笑话了,我总是说些不切实际的昏话。”
“那麻烦神医为我开副方子,就按您刚刚说的,什么茯苓…”
“好。”乔辞动作也快,找宫女拿了纸笔,立刻把药方写了出来。
“谢谢神医,劳您跑这一趟,听我胡言乱语。”徐碧琛感激地说。
乔辞觉着这个娘娘很是特别,待他一个草野出身的平民这么有礼,这在贵族中是很难见到的。寻常,就算他们有求与他,多半也端着架子,对他并非真心实意的敬重。
但在这个琛妃娘娘身上,他看不到任何傲慢。
如果没记错,她应该是寄安侯府的嫡姑娘吧?这身份,在贵女中也算不俗了。竟还能如此娇憨纯真,难怪乎能得到圣宠。
乔辞笑容真切了些,说:“大夫给病人问诊,是天经地义的事。娘娘何须道谢?之后还要去太后宫里给她把把脉,乔某就先走了。”
他往后退一步,如来时那般拱手告辞。
“娘娘勿送。”语气豪迈,武林中人的风流气质显露无疑。
徐碧琛当真不送,立在原地,目送乔太医离开。
“彤云。”她言笑晏晏,道,“宫里是不是新来了个洋画师?本宫还没瞧过他的本事。说来也许久没和絮姐姐见面了,我们去找她吧。”
彤云看了眼桌上的方子,问说:“那这药…”
“回来再煎,不急。”
*
安德烈刚从海外来,对大燕的文化还不是很了解。身上的衣服还保持着原样,没有入乡随俗换上袍子。
他金发碧眼,头发很短,微卷,站在宫女旁如鹤立鸡群,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东方瓷娃娃,你比维纳斯还美丽。”他盯着徐碧琛发呆,刚开口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词汇。
柳嫔惊讶于他流畅的官话,问到:“你会说我们这儿的话吗?”
安德烈大咧咧地笑,说:“你们的话很难,我学了好久。”
徐碧琛拽着柳嫔的衣袖撒娇,道:“絮姐姐,琛儿听其他人说,这位安画师能把人画得栩栩如生,他把颜色上上去,跟真人站在眼前没什么两样。要不,你陪琛儿一起,让他画画?”
柳嫔掩嘴轻笑,推辞道:“我今日未上妆,画出来不好看。”
安德烈插嘴说:“不怕,我可以帮你把嘴巴涂红。”
“是啊,安画师技艺高超,肯定把姐姐画得美若天仙,你怕什么?”徐碧琛紧接着说。
“你呀你。”柳絮被她缠得没辙,只好答应她,“那你坐过来,好让安画师作画。”
她看向旁边的宝贵人,温和道:“宝儿,你也一起来吧,咱们共处几年,还没留下过什么回忆,趁画师在这儿,让他把我们给画下来,也算是个纪念。”
季宝儿原本站在一边听她们说话,见柳嫔邀请自己,也没拒绝,唇儿微扬,淡笑着坐到她俩右边。
安画师强调,不用刻意做什么动作,随性为之就好。
三女子执着团扇,来回晃动扇面,香囊里的香气全溢了出来,霎时间,香风阵阵。
少女柔软的声音像百灵鸟歌唱,她时而低语,时而抬高声音。
隔得有些远,听不太清她们在聊什么,但,时不时就能看到三人开怀莞尔。
东方女孩子也太漂亮了。
安画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激情,他灵感不断,笔一刻也没停过,就这样顺畅无比地把画给作了出来。
上完颜色,他舒展一下筋骨,才发现天色将黑。
“画完了?”女子们将他团团围住,好奇地伸出脑袋。
“啊!”徐碧琛惊叫,冲柳嫔说,“姐姐,你怎么跑到画上去了?”
画上那绿衣女子,眉、眼、神态,无一不和柳嫔吻合,连她袖口的纹路都完全相同。
柳嫔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
她是丹青高手,山水花鸟绘过无数,自问也见过很多名家作品。要说运笔着色,这幅画不比那些名家高明,但如此逼真,与真人无异,却是国画万万不及的。
“你们海外都画这种画吗?”
安德烈点头,说:“没错,这是油画。”
柳嫔感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之渺小犹如沧海一粟,也不知何时有机会,能把这广阔的天下看个透彻。”
原来在遥远的西方,还有这么神奇的画艺,她实在是孤陋寡闻,担不起博学的名声。
徐碧琛笑嘻嘻地指着那画,说:“我瞧两个姐姐都被画成了神仙美人,琛儿很喜欢,便不同你们客气,这原画就由我带回披花宫吧。”
她对安德烈说:“画师,您能不能照着这副画,再画两副,给我两个姐姐一人一份?”
安画师露出洁白的牙齿,道:“这比刚刚容易多了,当然可以。”
季宝儿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画面,对自己无暇的容貌很是满意。
她嫣然一笑,以手作梳,帮琛妃把鬓发别在耳后。
“琛儿欢喜拿去就是,难得我们三个有这样的留念,你可要好好保管。”
徐碧琛笑容可掬,道:“那还用宝儿姐姐说,我一定当宝贝一样收藏。”
她让两个宫人小心拿好画,和柳嫔、宝贵人在凉亭里食了点儿粥,然后在天黑前打道回宫。
夜里,沐完浴的娇美人穿着件白色中衣,发梢还滴着水,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任由宫女为她擦干头发。
她展开下午那画,细细品味很久,神情极专注,秀眉微蹙,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彤云,把它收好。”
良久,少女清甜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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