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今晚月色真美

    周一早上徐元看到高明轩骑着电动车载夏大阳来上学并无多大意外。

    毕竟上周五的那场意外他是目睹了全程的，就夏大阳膝盖破的程度，少说也得要一个星期才能好了结疤。

    不过想想也是有趣，上学期高明轩从楼梯上摔下来瘸了一阵子，那时候夏大阳就每天骑电动车接送高明轩，现在可倒好，风水轮流转，换成夏大阳瘸了。

    “你妈说你没？”张宸咬了一口肉馅包子，瞥了一眼刚跨出教室前门的高明轩的背影，问道。

    夏大阳慢腾腾地放下书包，颇为凄惨地叹了口气：“别提。”

    周末两天夏大阳基本都待在高明轩家里蹭吃蹭喝蹭睡，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但最后总归还是要回家面对现实的，等到周日那天下午，夏大阳从高明轩家回来，原本在打扫卫生的夏敏一瞅见自己儿子膝盖上那两块不忍目睹的创口时，面色直接一沉，连扫帚都给甩手扔了。

    “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道。

    “不小心摔了……”夏大阳下意识地往高明轩那边靠了靠，在肩膀抵到后者的上臂时才有点安慰。

    料想夏大阳说假话，夏敏干脆直接转问高明轩了：“明轩，你来说。”

    高明轩实话实说：“踢球的时候被撞倒了。”末了他还不嫌事大地补充了几个字：“蓄意的。”

    “谁干的？”一听这话夏敏火气立刻上来了，声音顿时提高好几个调，“我得好好教训他！胆子不小啊欺负到我儿子头上了！”

    “不用，我打过他了。”高明轩面不改色地说。

    夏大阳闻言捂住额头，另一只手轻扯了一下高明轩的短袖衬衫下摆。

    这回换成夏敏愣了，她停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夏大海出声打破了沉默，他见自己儿子膝盖摔得那么厉害，不悦的同时感到十分心疼，他拍了拍夏大阳的脑袋，说：“以后踢球可得注意点儿啊。”

    夏大阳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件事就此翻过页，息事宁人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之后夏大阳跟夏敏坐在客厅看电视，夏敏不厌其烦地问他膝盖疼不疼，换没换过药，想吃什么。自己儿子身上出现了不浅的口子，疼的是她这个当妈的。

    夏大阳逐一回答说现在不怎么疼，就是不能伸直；药高明轩帮换过了；很想吃零食牛肉炖土豆还有酸菜鱼。

    一旁的夏大海给高明轩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跟着他走进厨房。

    “打人了？”夏大海开门见山地问。

    高明轩比他高出很多，所以要谈话夏大海不得不抬起头。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放在人群中绝对瞩目的少年，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庞，心里划过一丝心疼。

    无论怎样，终究只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嗯。”他轻轻地应了声。

    “下次别这样了。”夏大海收起一贯的和煦笑容，无比认真地说，“不要冒这个险。”

    还好这次只是同学之间的摩擦，夏大海不敢想象如果下一次换成别的处境，高明轩这个孩子还会不会依然像这次挺身而出。

    并不是让他做个冷眼旁观的人的意思，夏大海是怕没人告诉过高明轩有些时候就需要假装看不见，首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然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他担心很多种未知的假设，大阳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而他也同样希望高明轩能够平安无事，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外人对高明轩的外在条件与家庭背景各种羡慕与眼红，抱怨上帝对某些人的偏爱。而事实是上帝本身就不公平，他所谓的公平是广义的，就像一个人丢了一百块钱，那就会有人捡到那一百块钱，一个人死去，必将有一个新生命降临。上帝看到的从来都不是某个体，他看到的是整个世界。

    高明轩停顿了很久，然后才开口说了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这句谢谢很突兀，甚至有些莫名，但夏大海还是懂了他的意思。他用力地拍了拍高明轩的肩膀，露出带着些许无奈的笑。

    男人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表达自己的想法了，看似草率实则足矣，刚刚好。

    足球赛那天，结束后高明轩没多做停留便离开是因为钱昀叫他去办公室找她，让他球赛一结束就立刻过去。

    高明轩猜得到钱昀找他做什么，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

    当时办公室里只有钱昀一名老师，其余的任课老师都去小报告厅就期末考试的准备开会了。

    那天钱昀讲了很多大道理，还举了几个前些年就发生在市立高中的例子，但高明轩基本上没听进去。

    最后她说：“老师不是要批评你打人，相反，你为好朋友两肋插刀的行为值得赞赏，老师只是希望下次你可以用更好的方法解决，而不是用武力。你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暴力永远不是最好的方法。”

    高明轩沉默不语，他没有指出钱昀话中一处根本性的错误。

    好朋友？

    他可没有把夏大阳当成是好朋友。

    当然这件事，钱昀也不需要知道。

    周一通常是整周最为繁忙的一天，夏大阳跟张宸闲聊了一会儿，交完所有的作业就差不多该晨读了。上午的课均为主科，上起来着实有些疲惫。

    临近学期末考试，各科的课堂除去英语均为综合复习，数学课的内容也无非是讲讲试卷和习题。张宸趁着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喝了口可乐，动作太急差点被可乐里的气给呛着。

    “夏大阳，第13题你还有什么方法吗？”

    张宸把可乐瓶放到桌腿边，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人，见他一点动静都没有，立即伸手在桌子底下打了一下他的大腿，那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闷哼，张宸知道他是扯着膝盖上的伤口了。

    夏大阳缓过神，有些茫然地望着数学老师，良久才尴尬地问：“呃……什么？”

    张宸小心地瞥了两眼夏大阳，整个人也跟着坐立难安起来，生怕数学老师的视线一不小心就扫到了他，然后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夏大阳竟然也会在数学课上走神，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换成是英语和语文也就算了，一个力不从心一个内容无聊，人之常情。

    连坐在前头的韩雨都好奇地转过头，看向那个略显窘迫的少年。

    “第13题，除了用建立坐标系的方法，还有别的吗？”数学老师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毕竟夏大阳是所有老师公认的好学生，三门主科的成绩很稳定，尤其对于大多数学生目前不怎么重视的副科，他的成绩也十分出色，这样未来的学习会轻松许多，偶尔走走神其实也无伤大雅。

    夏大阳快速地浏览了一下题目，回忆自己当时做的方法。

    等夏大阳坐下来，张宸才小声地问：“你刚想啥呢！”

    夏大阳愣了一下，随即磕磕巴巴地回道：“没，没什么……”

    张宸撇了撇嘴，不满夏大阳把他当傻子的行为。

    中午一放学，张宸就跟陆宇翔飞快地跑出教室要去食堂跟一群饥肠辘辘的人抢饭吃，恰巧在教室门口遇到刚要进来的高明轩，张宸匆忙地向他打了个招呼，连跟高明轩并不算熟的陆宇翔都打了声招呼，而且高明轩也都一一回应了。

    打从上周五那场意外发生之后，陆宇翔就对高明轩改观了很多。

    从前他觉得，高明轩就是那种对什么都很无所谓的人，一味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在意别人对他的任何看法，总之别人接近不了他，他也不屑于跟周围的人有丝毫半缕的联系。但事实是，他有在意的人与事，他慢慢融入到了他们的世界，他们也可以接触到他了，他不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他就是他们隔壁班的同学，看似很矛盾，但事实确实如此。

    他们的这个同学，长得很帅，看起来冷冷的，话也有点少，但他人很好，讲义气、护短，被他纳在羽翼下的人，他会尽力护其周全，就像他愿意为了夏大阳奋不顾身。

    说实话，陆宇翔是很佩服的。

    因为换做是他，如果被用背后铲球恶意绊倒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他当时也刚好在场，他可能不会动手，因为在此之前，他会考虑如果他打了人那么周围的人对他的看法会怎样，老师对他的印象是否会变差，以及学生档案上会不会留下污点。

    他会犹豫，他会退缩。

    所以，他没有为最好的朋友出头的勇气。

    然而在佩服高明轩的同时，陆宇翔也挺羡慕夏大阳的。

    能有这么一个朋友，真的很难得。

    考虑到夏大阳目前虽然能走路，但是行动迟缓，为了避免人潮，高明轩在一班里头呆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才慢悠悠地往学校车棚走。

    夏大阳膝盖上的口子已经要结疤了，虽然证明了伤口在一点点愈合，但却导致他一伸直腿就硌得发疼。

    骑来的电动车还是夏大阳他爸的，也就是曾经接送高明轩的那辆。说实话，时隔数月再次坐上那辆电动车的后座，夏大阳的内心极其微妙。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跟高明轩是一个接一个瘸，一个接一个当司机。

    学校车棚那里有个小上坡，高明轩让夏大阳在下面等着就行，但夏大阳还是跟上去了，他估摸着自己总要练练走路，得以尽快恢复以往状态，二等残废的生活实在委屈。

    各班学生的车子均停在相对的班级区域，高一至高三也都是分好的。高明轩把电动车直接停在了七班的区域，因为这里比一班的位置更靠近出口，比较方便。

    只是七班骑车子上学的学生不少，而且大多数骑车上学的学生都选择中午留校吃饭，所以尽管已经少一些了，但剩余的车子排得依然很挤。

    高明轩一个个推开才把电动车牵出来，只是牵到一半车子就不动了——后座又被另一辆电动车给卡住了。

    他瞥了眼电动车，刚想伸手去抬电动车的车座，另外一只手便捷足先登。

    夏大阳本来是想帮帮忙的，但手刚摸到车座时就跟高明轩的手指相撞。他像被开水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然后低下头一言不发，脸上的温度迅速腾升，就连耳朵也在隐隐发热。

    高明轩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松地抬起电动车的车座。

    夏大阳垂着脑袋，手指还残留一些高明轩手上的温度，他偷偷深吸气以放缓自己心跳的频率，不过并没多大用处，心脏仍旧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距离现在最近一次的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在上周五。

    上周五晚上在高明轩家吃完饭后，夏大阳就万分纠结地静坐在马桶上，看上去和思考人生无异。

    这膝盖一破除了能吃上高明轩做的饭之外，其余没有一丁点儿好处，就像当时，洗澡对他来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难题。

    高明轩家里的浴室都特别大，里面浴缸和淋浴器是分开的，校医还特地嘱咐过他不要碰水，不然伤口容易感染，所以淋浴器夏大阳是绝对不能用的。

    而浴缸……若是普通的浴缸还好说，它比较窄，夏大阳坐进去后能把腿给伸出来，可能就是姿势比较二而已，但是高明轩家的浴缸很大，是方形的按摩浴缸，他要是想把腿伸出来，那他的上半身包括脑袋都得淹在水里，如果不想淹死在浴缸里，那他就得劈叉，才能把脚放台檐上。

    好家伙，洗回澡还必须使上特技了，夏大阳懊恼地扯着头发。

    他出神地盯着脚下光洁的瓷砖，想着先不说他不洗澡高明轩愿不愿意他上床睡觉，就是他自己，都无法忍受在下午流了那么多汗的情况下还不洗澡。

    也不知过了多久，玻璃门被敲响，外面传来高明轩因门的阻隔而显得有些沉闷的声音：“要帮忙吗？”

    夏大阳被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猛得抬起头慌乱地回道：“不、不不用！”

    紧接着便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不过说完夏大阳就后悔了，但既然话已出也收不回来，他也只好自己想办法，打算先放好水，然后慢慢擦得了。

    总之，在膝盖上的伤口完全结疤之前，他是别想好好洗一回澡了。

    脱掉衣服坐在浴缸边缘，夏大阳先把小腿浸在水中，然后自己再慢慢坐进去，并且特地曲腿好让膝盖保持在水面以上，怕伤口感染，他没敢放太多水。

    夏大阳凑近了看自己的膝盖，原本出的血已经凝固了，有些黄色的痕迹，那是碘伏留下来的。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一下，腿随即为之一颤，夏大阳呲牙咧嘴地缩回手。

    就在他拿起湿毛巾刚要开始擦身体的时候，浴室的门被人打开，随之一股凉风吹了进来，而后这束风又迅速消散在温暖的雾气当中。

    手中的毛巾被抽走，夏大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那道熟悉的声线：“我帮你。”

    他浑身一僵，断断续续地应着：“啊，好、好的……”

    高明轩左手紧按住夏大阳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拿着湿漉漉的毛巾，力道轻柔地擦拭他赤裸的后背。

    高明轩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夏大阳浸在水面以下的皮肤，毛巾擦过皮肤的同时，指尖也若有若无地蹭过触感光滑而又细腻的背脊。

    背对着高明轩的夏大阳咬紧下嘴唇，双手不安地捏住自己的小腿，力道大到在腿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高明轩掌心的温热体温不断地自肩头传来，还有后背那似有似无的指温。

    夏大阳觉得自己要无地自容了。

    那种衣不蔽体暴露在高明轩眼皮底下的感觉，太难为情了。

    明明小学的时候，一到冬天他爸跟张宸的爸带着他俩去澡堂洗澡，当时真的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好意思，甚至能光着身子在偌大的澡堂子里不怕摔倒地跑来跑去嬉笑打闹。但现在不同，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背对着高明轩，只是被他简单的触碰，就已经承受不住了。

    “好了。”

    夏大阳回过神来后肩膀上已经被搭上了那条湿漉漉的毛巾，而转过头也只看见高明轩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顿时有些失落。

    好像……好像整个过程中，在意的人只有他，高明轩并没有什么感觉的样子。

    夏大阳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高明轩带着他跳进一个深坑，之后高明轩顺着梯子爬了上去，顺手还把梯子给拿走了，最后留他一个人在坑里黯然神伤。

    “我去……”夏大阳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那天晚上，夏大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望着那精致的底纹和壁灯出神，脑海中不断浮现洗澡时想到的可笑画面，耳边是匀缓沉稳的呼吸声。

    良久，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翻了一个身，抱住右手边那只毛茸茸的巨熊。巨熊身上有洗衣液的清香，淡淡的，是高明轩身上的那种味道。

    夏大阳闭上眼，强迫自己赶快睡着。睡在旁边的人也翻了个身，然后那人伸出手，轻车熟路地搭在他的腰上，然后慢慢收紧。

    只是，那人的手指无意间从夏大阳因翻身而往上翻起的背心里伸了进去。

    还没睡着的夏大阳一惊，微低头一看便看到高明轩的手此刻就在他穿的背心里。

    虽然清楚只是无意，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温热的体温从高明轩的指尖处传来，带来一丝痒意。

    夏大阳慢慢地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高明轩的脸，他侧着头，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轻颤，挺直的鼻子在枕头上留下一道阴影，白天看时棱角分明显得无比冰冷的脸部轮廓也柔和了下来。

    夏大阳屏住呼吸，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在指尖距离睡熟的少年脸颊一厘米的时候堪堪停下。

    熟睡的人动了一下，夏大阳立刻缩回手，闭紧了双眼。

    好险。他想。

    周一下午的体育课上课前，一班的班长拎着一大袋子冰糕进来了。

    “哇，班长那么好啊。”一男生打趣道，“还犒劳起我们来了！”

    班长按着座位一个个发，说着：“没没没，这是七班的同学买的，嗯……顺便给我们道个歉。”

    原本哄闹的班级安静下来，已经拿到冰糕的学生连包装袋都撕开了，一听这话，刚要往嘴里塞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上周的足球赛他们并不想再提起，输了还是次要的，关键同班的同学受伤了这让他们很是不满，都憋着一股气在心里。

    都知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谁理亏，一班和七班是兄弟班级，关系是不错，但这场球赛踢得确实闹心。

    陆宇翔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故意笑得很心机地说：“都使劲吃啊，回来再坑他们！这点冰糕咋够啊！怎么也得一人一个汉堡！”

    “哈哈哈对对对！吃光他们班费！”

    气氛缓和下来，大家其实也都心照不宣，不能因为个别令人讨厌的人而伤了两个班的和气，毕竟一年的相处下来，或多或少有点感情。高二刚开学就要分班，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因为高二，即使大部分学生还是原来的，但也绝不可能是原班人马。

    体育课夏大阳自然无法去上，跟体委说了一声后就自己一个人趴教室里写作业了。

    作业并不多，没什么好写的，况且过一会还有大课间和自习课。夏大阳单手拖住腮帮子，百无聊赖地望向窗户外面。

    窗外是一个静谧的小公园，此刻没几个人，一对年迈的夫妇带着他们的孙女在玩荡秋千，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隐隐地飘上来。

    上一次换位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自打他从靠近走廊的窗户边移坐到靠近花园的窗户边都很久了，眼看这学期都要结束了。

    细想起来真的很久很久了——

    这期间高明轩生了一次病，高明轩摔下了楼梯，他们隔着电话见证了立州的第一场雪，他们在一起跨了年，他们一起看了贺岁片，他去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画展……

    太多太多事了，但是一眨眼又是一季盛夏来临，而所有的一切又都是那么历历在目，仿佛只是发生在昨天。

    “给。”

    夏大阳怔了一下，他缓慢地挪过头，抬头时看到那个少年背对着阳光，金色的光圈布在他周围，闪着耀眼的光彩。他往下移了视线，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一罐旺仔。

    “你怎么没下去啊。”夏大阳笑着接过旺仔，问。

    高明轩在张宸的位置坐下来，背靠身后的桌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太热了，不想去。”

    夏大阳瞥了眼外头的天，没说话。

    教室里安静得不像话，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着，好似年久失修每转动几圈就发出令人磨牙的声响，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正烧着热水，烧烧停停，断断续续，从操场传来的学生的呼唤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缥缈不真实。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无言间他们的手肘无意地碰到了一起。

    干燥的皮肤相碰触，那一瞬间好像有电流通过。

    没有人主动往旁边挪一点，尽管桌子的空间足够大，还不至于手臂相撞。

    夏大阳低着头，好像在看眼下的数学习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没看进去一个字。

    右手臂跟旁边的人贴在一起，他紧张地攥起手，手心里都出了汗，滑腻潮湿，很不舒服。

    高明轩垂眸，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轻拨弄着张宸的书包带子。

    “我……”

    “你……”

    同时开口。

    而后同时停下。

    “你说。”高明轩偏过头，看向夏大阳。

    夏大阳抿了抿嘴唇，良久，轻笑着说：“今天天气不错啊。”

    高明轩紧紧地盯住夏大阳的眼睛，很久，回道：

    “是很不错。”

    以前不知道“今晚月色真美”为何意——

    直到刚才。

    有些话，止于唇齿，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