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圣诞节

    如果可以的话，市立高中的女生真想怒骂一声“狗日的”来一解心头之恨。

    为什么？

    因为平安夜是周三，而圣诞节是周四。

    这是在搞笑吗？然而并不是，事实确实如此，这一年中的所有撑得上浪漫的节假日都在周四。她们觉得上天可能是成心跟她们作对。

    徐元表示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一次整张桌子都被苹果摆满的场景真的是太有幸了。

    班里的学生趁高明轩不在座位上，都纷纷拿出手机跑去拍照，然后发空间发朋友圈发微博，并低调地附上文字：我就来默默地装个逼。

    装啥逼呢，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你们是来卖苹果的。

    平安夜这天别人给高明轩的苹果，足够一班和七班的学生平均一人一个了，当钱昀抱着一堆苹果走进一班的时候，整个班级都沸腾了。

    她还咬牙切齿地说：“我可警告咱们班的女同学，还有男同学啊，都不准往七班送礼物，让我逮着一次看我怎么治你们。”

    她又接着说：“你们看别的班的女生有什么意思，人家都不要还硬往上送，还不如送一套英语的五三！”

    听到这话夏大阳和张宸不约而同地笑了，钱昀见这两小子笑了就扬声问道：“夏大阳张宸，我说的话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张宸连忙摇头：“不不不，没意见没意见。”

    晚上放学的时候高明轩和夏大阳一起出的校门。学生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因为这两个人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是一块走的——

    “夏大阳住哪？”

    徐元：“不知道。”

    张宸：“大阳村。”

    徐遥：“高明轩家。”

    “高明轩住哪里？”

    徐元：“……嗯？”

    张宸：“……啊？”

    徐遥：“……嗯。”

    王某：“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而另一边夏大阳看向旁边拉着公交车手环的高明轩，问道：“今天有没有送谁苹果啊？”

    高明轩顿了顿，反问：“你要吗？”

    夏大阳不敢相信高明轩竟然真的有苹果，他疑惑地看向高明轩身后的书包：“呃……你有吗？”

    紧接着高明轩把手伸进口袋里，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递过去。

    夏大阳被高明轩给整笑了，摇手道：“我去，你咋那么实诚。”

    高明轩说：“我也想知道。”

    学校的十佳歌手决赛是在星期四下午也就是圣诞节这天举行的，高一年级有五个班级入围，其中包括一班和七班。

    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夏大阳看向旁边的人，说道：“今天圣诞节，我妈让你中午来我家吃饭。”

    高明轩应了声：“嗯。”

    饭桌上夏敏笑眯眯地说：“还是多个人吃饭热闹，前阵子都还有些不习惯。”

    “明轩你以后中午就都来这儿这饭吧，就多一把筷子的功夫不麻烦，你下午上学还方便。”夏大海端着碗转过身子说道。

    既然夏大海都开口了，那高明轩自然会答应的。

    那次高明轩在这儿过夜，第二天是夏大海把他送回家的。怎么讲，他一开始就猜到了高明轩家里条件好，不过事实却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是非常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孩子在脚踝有伤的情况下父母都不带着急的，这本身就很有问题。

    “你下午还去学校吗？”吃完饭后夏大阳躺在沙发上问坐在另一头的高明轩。

    而高明轩没有说话。

    “真的不去吗？今天可是圣诞节，要开开心心的。”夏大阳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虽然不是很确定，也可能只是错觉，但他就是觉得每个星期的周四高明轩心情都不怎么好，平时也能开开玩笑之类的，而在这一天他大多以“嗯”作为回答。

    就算圣诞节只是个西方的节日，但是大街小巷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Jingle bells的轻快曲调随处可听，挂满装饰品和彩灯的圣诞树，红色白边的袜子，还有黏上翘胡戴着圣诞帽乘着麋鹿雪橇的圣诞老人……

    如此的美好。所以，在这一天，暂且不去管那些难过的令人感到疼痛的事情，就让自己开心一点。

    高明轩盯着夏大阳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有紧张，似乎有期待，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他看不懂。良久，高明轩才开口道：“去。”

    夏大阳勾起嘴角。

    学校要求全校入围的班级在下午两点去礼堂参加“十佳歌手决赛”，入围班级的学生均是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在小白板上用各种颜色的荧光笔写了满满的“xxx你最棒”“x班加油”“圣诞快乐，xx加油”之类的话语，借此来振奋士气，就差没拉条印着“恕我直言，各班均是垃圾，我们班最□□”的红色横幅了。

    夏大阳觉得自己必须要买个闹钟。因为他们再一次，起晚了。

    这好像是逃不出的谜一般的定律，只要高明轩睡在旁边，下午上学他们就会起晚。而且高明轩睡觉很死，那才是真正的睡功了得，叫一遍从来都不带醒的，他都很好奇高明轩一个人在家是怎么起的床。

    “你还带书包吗？”夏大阳看了眼时间，两点整了，不过他已经无所畏惧，索性豁出去了，他慢悠悠地询问高明轩还带不带书包去学校。

    高明轩原先下午没打算去学校所以书包就带走了，不过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带。”

    猜到高明轩不会带书包的夏大阳弯腰穿好鞋：“行，那我们赶紧走吧。”

    好在他们还是比较幸运的，刚到车站就来了一辆27路，而且这个时间点马路上车少人也少，所以公交车很畅通地一路奔到了站。到学校后两人给门卫说了一下就进去了。

    现在去班级是很不现实的，因为一班和七班的教室准是空无一人而且都上了锁的，所以高明轩和夏大阳就直接去了学校的礼堂。

    礼堂中几个站在前台一侧的学生主持人笑着给大家介绍下一位来自高二（14）班的入围选手，并让同学们先欣赏用来展示班级风采而创作的VCR。

    坐在下面的学生都小声地议论着，有的感叹上个选手唱的歌真不错，跟原唱似的，有的说几班的谁谁谁也入选了。

    正当荧幕上的VCR快要播放结束的时候，礼堂前台旁边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束明亮的金色光线投射进来。

    学生们只瞥了一眼便不以为意地继续看着荧幕，那可能是老师，可能是副校长，也可能是哪个来迟的学生。

    但当那个挺拔英俊的少年迈出步伐跨进来的时候，整个礼堂在那一刻变得极其安静。

    只听得几声倒吸气的声音。

    两秒钟的极度寂静后，像是被谁按动了开关键，尖叫声……顷刻爆发。

    ……

    “啊啊啊！！高明轩！！！”

    “高明轩我喜欢你！！”

    “高明轩圣诞节快乐！！”

    “高明轩！！”

    “大发！！神爱世人！！”

    ……

    徐元看着手机信息框里徐遥发来的短信，内容是：我耳朵死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复道：“别啊，我声音那么好听，耳朵死了以后就都听不到了。”

    徐遥迅速回过来一条：我是徐元的脸，他不要我了。

    而张宸看到高明轩和夏大阳先是“我操”了一声，然后颇为无奈地揉了揉腮帮子。陆宇翔用肩膀顶了顶张宸，扬起下巴故意道：“哎哎，你基友和他基友来了！”

    张宸给陆宇翔竖了个中指，他郁闷地想到：这世界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他基友和他基友的基友不是他和他基友。

    你很有可能没看懂，拆开来解说一下就是：他基友（夏大阳）和他基友的基友（高明轩？）不是他（张宸）和他基友（夏大阳）。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且底气十足的男声穿透层层尖叫，他吼道：“夏大阳好样的！你把基友给带来了！！让哥们怎么活！！”

    然后整个礼堂一阵哄笑。

    跟在高明轩身后的夏大阳被这沧海一声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情不自禁地想要笑。

    夏大阳反手关上礼堂的门，忍着笑意推了推前面止步不前的高明轩，生怕这位任性的高大少爷会选择在下一刻夺门而走。

    然而令夏大阳意想不到的是，当高明轩偏过头的时候，夏大阳看到了他脸上的梨涡。

    所以，他……是在笑。

    很多年之后，就原市立高中毕业的女生来说，她们那时可能已经有了可以私定终生的伴侣，或者早已结了婚生了可爱的孩子，但在一个阳光灿烂微风和煦的午后，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个在青葱岁月最美好的年华中占了很大一部分回忆叫作高明轩的少年，想着那曾经被视为“男神”的少年身在何处，如今跟哪个人在一起，过得幸不幸福。

    她们这辈子就只见那个少年在众人瞩目的情况下笑过两次。一次是入学第一年的十佳歌手决赛时，高明轩和那个叫做夏大阳的男生姗姗来迟，前者笑着拉着后者走向礼堂角落剩余的空位，而另一次，是在……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她们还不曾得知，她们现在只知道，高明轩来了。

    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学校领导，以及在观众席中散布坐着的班主任都是无奈地笑着摇头，但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心里感慨着这群正值年少的孩子们就是在青春有活力有劲儿，那种感觉……还挺让人羡慕的。

    夏大阳和高明轩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来，夏大阳笑着侧过头说：“她们看到你，十分激动啊。”

    高明轩挑了挑眉毛。

    礼堂的气氛瞬间飚到了极点，参赛的选手卖力地唱着歌，观众席上某个班级的学生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为他们班的学生加油助威。在这一天，他们正大光明地拿出手机拍照，老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

    夏大阳难得觉得台上的节目有意思，手扒着前座的靠背目不转睛地看着。

    高明轩倚靠着不算柔软的座椅，眼睛直视的是前方，只是余光却盯着旁边的人。看着他笑弯了眼睛，看着他轻抿了下嘴唇，看着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刚刚那个唱的好棒啊，和原唱几乎一摸一样！”夏大阳转过头，他兴奋地看向高明轩，却意外地和后者来了个实打实的对视。

    夏大阳有些惊慌地别开眼睛，那人握住他的肩膀，沉声道：“那样就好听了？”

    “呃……不好听吗？”夏大阳迟疑地问。

    高明轩摇头，他递给夏大阳一只耳机，掏出手机道：“那你听听这个。”

    夏大阳塞好耳机后便一脸期待地看着高明轩，看他在手机里翻找着什么。

    当前奏响起的那一瞬间，夏大阳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直到听见自己的声音出现在耳机里，夏大阳差点没跳起来：“我操！”

    高明轩笑着躲开夏大阳伸过来的手，后者大概是羞愤于自己这种五音不全的歌竟然还被录下来了，面红耳赤。

    “快删了，留着这个玷污手机了。”抢手机不能的夏大阳干脆利落地选择智取。

    “挺干净的。”高明轩拒绝。

    高明轩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夏大阳坐得靠里一点，而坐在夏大阳右边的那个男生再一次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

    他觉得自己好幸运。有比他更幸运的吗？！去电影院看《辛德勒的名单》的时候夏大阳就坐他旁边，现在又是。他真的只是想坐个偏僻的位置好好地刷游戏，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吗？他还记得当时玩手游被夏大阳支配的恐惧。

    所以，他这次根本没敢玩手游。甚至……连手机都默默地放回了裤兜里。

    几个小时的节目听着很长，其实很短。期间一个高二的男生唱了Justin Bieber的《Baby》，他唱一句“I know  you  love  me ”，下面就有一群男生大声接唱道：“I know  you gay！”

    搞得那男生差点没唱下去。

    节目的最后，一个男生走了上去，清唱了一首陈奕迅的《圣诞结》。

    “……Merry merry Christmas，lonely lonely Christmas，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这首歌挺好听。”夏大阳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睛说道。

    高明轩应了声：“嗯，歌词不错。”

    节目全部结束后各班按顺序退场，夏大阳和高明轩跟着不知几班的学生一起走了。

    在礼堂呆了一下午，学生们出去一看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而且还很大。于是众男生立刻转换打雪仗模式，尽管那层薄雪连捏个球都难。

    高明轩和夏大阳并排走着，他动作自然地伸手拍掉落到夏大阳肩头的雪。

    后者浑然不觉地继续说着：“去年我和张宸去景湖打雪仗，还有几个同学，特别爽，滚了一个巨大的雪球。”

    “有多大？”高明轩问。

    “嗯……大概到你腰那里。”夏大阳想了想回答。

    “啊哈哈哈哈！”高明轩刚想说什么张宸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紧接着一个被团成块的雪球就被塞进了夏大阳的脖子里。

    “我靠！”

    高明轩看着和张宸迅速闹开的夏大阳，微微垂下眼睛。

    曲逸然撑着伞往学生宿舍的方向走去，看到高明轩不紧不慢地走着，在他前面的是两个互相闹腾的男生，其中一个是夏大阳他知道，另一个是他现在同学的朋友，见过一次，但不认识。

    曲逸然并不想和高明轩有过多的交流，这样的男生太耀眼也太有性格，很不好相处，除非，你有足够的耐心。或许有那么一天，这个冷冰冰的少年会让你走进他的世界。

    晚上高明轩回到家先是用了一个小时把各科的作业迅速刷完，随后便拿着夏大阳送的那个魔方走进露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把玩着。

    雪依旧不停地下着。头顶的玻璃防护罩都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高明轩拿出手机，点开夏大阳的QQ聊天框，在23：59分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内容是：

    圣诞快乐。

    然后等了一分钟，在时间变为12月26日零点的时候，高明轩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击撤回。

    【你撤的什么啊？】

    高明轩意外夏大阳竟然还没有睡，问道：

    【你没睡？】

    【作业好多的……下午自习课全被占了，刚写完（黑线表情）】

    【对了，你刚撤回的什么啊？】

    高明轩想了想，回道：

    【手滑，发错了。】

    【哦哦，好吧，我还以为祝我圣诞快乐的（笑哭）】

    看到夏大阳发来的消息内容，高明轩的手指顿时僵住。

    ……啧，有点后悔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