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省时间,这次大家都是坐的飞机,从兰州中川机场出来,天刚蒙蒙亮,接触到有些凉意的空气,齐汀兰打了一个喷嚏。齐震跟赵高在后面打着哈欠,只有黑眼镜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面。在机场换登机牌的时候齐汀兰想偷看黑眼镜的身份证,但是只能看见他的名字似乎很长,根本看不清都什么字。
“表姑,前面这位大哥什么来头,真有精神。”
“你祖爷爷!”齐汀兰也掏出自己的墨镜戴在脸上遮住由于缺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一些不能带上飞机的装备是提前邮寄到兰州市的,接收人是齐汀兰大学时候的一个同学,她大学毕业以后并没有像齐汀兰一样留校考研,而是回到家乡当了一名高中老师。
“表姑,你倒是够信任这个人的,你就不怕她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我就告诉她是些器材,我暑假来这里的山区采风,对民间的伏羲、女娲崇拜做一些调查,即使她打开看了也不妨碍。”
四个人先到达甘肃市里拿了装备,又在当地旧货市场补给了一些物资,然后马不停蹄的坐着长途车向天水市进发,四个人只在长途车上勉强吃了几口面包当做午饭,到了天水市,他们又包了车一路杀到秦安县城。
齐震觉得这一天把一辈子的车都坐了,浑身都快散架了。一进招待所就四仰八叉的躺倒床上。
“表姑,这里条件比我想的好多了,还能有干净的招待所住。”
齐汀兰皱着掏出随身的笔记本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手表,“只住今天一晚,进度有点慢,我以为今天直接就可以去乡里了,你们歇会儿我去找前台问问明天怎么去乡里,几点有车。”
“可是咱们怎么确定女娲冢具体的位置,现在的女娲祠可是改迁了很多次了。”赵高绝对是四个人里看上去最学院派的,虽然阿宁一直强调齐汀兰身上有种书卷气,那也跟她年纪不大有关,可赵高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步步学到今天的,估计到他七老八十身上的书卷气也不会少,但是齐汀兰就说不好了。
“《水经注》渭水篇记载:略阳川水又西北流入瓦亭水。瓦亭水又西南出显亲峡,石宕水注之。水出北山,山上有女娲祠。庖羲之后有女娲焉,与神农为三皇矣。其水南流注瓦亭水。这瓦亭水就是今天的葫芦河,这个显亲峡在今天……”齐汀兰在摊开的天水市地图上仔细找了找,“这个叶堡乡和安伏乡中间的位置,这个北山应该就是阳极山。”
“可是这只是一家之言。”赵高推了推眼镜。
“你翻译的那些资料你难道没有仔细看?”
“上面很多记载都被抹掉了一部分,只能确定这女娲祠在秦国境内,但是秦国的疆土又不只有这部分,我觉得临潼也很有可能,骊山西绣岭第二峰上也有一个女娲祠。”
“但是那个女娲祠始建于唐代。根据天水牧马滩秦墓出土的木板地图上描绘的葫芦河上有一亭状物,正好与《水经注》里写明的位置相同,祠这个称呼最早出现在汉朝,用来祭祀祖先,女娲的墓肯定要比汉朝还要往前,是我们后人称它们为女娲祠,既然不想让大家知道她的位置,就像周王陵不封不树就可以了,一个亭子已经够招摇了何必大兴土木。”
“没准跟曹操一样,弄了很多假墓散布在中国各地,既然你已经确定了哪儿那么多犹豫。”黑眼镜打开了窗户坐在窗边点燃的一根烟。
“即使不是也来不及了,表姑。”齐震摇了摇手机,“别忘了到二道白河的日期你已经定了,那边的向导你也安排好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好吧,你们赢了。”齐汀兰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第二天一行人坐着最早班的城乡小巴来到了阳极山南麓的一个小村庄。此处属于黄土高原的内陆,站在高处一眼望去竟是黄土梁,沟壑、河谷相互穿插分布,地势起伏不平,难得见到绿色的植物,很难想到这里曾经水草丰美。四个人一路走到村里,趟了一脚的黄土。
“这里可真够干燥的。”虽然这里的气温要比北京低一些,齐震还是忍不住拿着矿泉水不停的喝水,其余的三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一条还算正规的黄土路主干道穿插在村落的正中间,路两侧的路灯全部都是木质的,电线就那样漫不经心的在两根木头电线杆中间摇晃,两边的平房看着还比较壮门面,但再往后一看就是大量的土坯房,村子看上去并不是很富裕。
“现在怎么办?”齐震挠了挠头,“这穷乡僻壤的也不像有农家乐的。”
“还农家乐,你有地方落脚就应该高兴,先问问村民这里有没有招待所什么的,如果没有咱们只能去找村长了。”
果然这种周围没有旅游景点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招待所,齐汀兰只好带着大家去村头插着国旗的院子找村长,大概村里最好的房子就是这村长跟书记办公的地方,很多村子的村长跟村支书都是一个人,齐汀兰让齐震跟黑眼镜在院子的旗杆下等着,她跟赵高两个人踏进房屋的大门,屋里只有一个干巴巴瘦的老头,脸上的皱纹看着活像黄土高原的沟壑,留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齐汀兰一问他就是村长,两个人把学校的学生证递给老头。
“村长,您好!我俩是北X大学历史系跟考古系的学生,这次到咱们村,主要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在做关于甘肃天水地区民间伏羲、女娲崇拜的研究,咱们这里一直盛传是伏羲、女娲的出生地,所以我跟我师兄特意到这里采风、调查,可是没想到咱们村里没有招待所,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齐汀兰故意戴上了近视眼镜,显得自己更像个穷苦的学生。
村长似乎也是见过一些市面的人,况且齐汀兰跟赵高的大学也是在中国数一数二的,他直了直背用带着浓重当地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有没有介绍信?”
齐汀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年代还要介绍信,早知道就托关系介绍过来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村长的眼珠提溜乱转别是憋着要好处呢。齐汀兰从兜里拿出两百块钱塞进村长的手里笑呵呵道:“村长,我们千里迢迢来也没做准备,想着只是做点调查所以也没准备介绍信,您就通融通融,我们都是穷学生,只是找个投宿的地方住几天,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村长倒是毫不犹豫的把票子收进了他的口袋里,“之前做考古的同志到我们村子也是我安排的,你们就住到他们住过的房子里就好了。”
村长把他们带到一处民居敲了敲门,一会儿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打开了大门,村长跟她嘀咕了两句妇女就把大门打开。
“来,这是我家,之前考古队的同志们就住在这。”
村长家的房子地面都铺了洋灰,只是没有吊顶的天花板可以看到头顶的木梁,一根电线从木梁上垂了下来下面吊着一个灯泡。靠着墙放着两张上下铺,正好够四个人住的。
四个人都打理好自己的物品,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村长招呼四个人吃饭,很简单的饭菜,每人一碗面条还有一碟子的咸菜。
齐震不太吃的下去,赵高经常跟着周教授出野外风餐露宿早就习惯,黑眼镜也不挑食,齐汀兰端着自己的面碗突然想起了闷油瓶,眼眶突然就红了。
齐震悄悄凑到齐汀兰耳边,“表姑,你也吃不下去吧?一会儿我去村里看看有没有别的吃的,这村长老头家的饭也太难吃了。”
“好好吃你的,你别瞎跑惹出麻烦。”齐汀兰压住了突然冒出的不稳定情绪,然后强行挤出一个笑脸推了推满是哈气的眼镜,“村长,咱们这边有什么跟伏羲、女娲的传说吗?就是咱们这边独有的,如果有遗址我们也想去看看拍点照片。”
村长放下筷子:“风谷西崖有个洞,传说是‘女娲娘娘’诞生的洞,里面以前后好多的红色碎片片。还有在葫芦河西岸边,有好多的石头,老人说那就是伏羲大神的八卦阵,传说有的人进去了以后就出不来,现在那边都是些乱岗,很少有人过去。”
“那有没有壁画啥的,您说的这些都是传说,我们拍下来就是些石头,也不能放到汇报里啊,咱得有点实质性的东西。”
“你要说壁画,解放前玉钟峡那里倒是有个大石头,上面画着两条蛇缠在一起的图案。”
“怎么去看那个石头啊?”齐汀兰的眼睛一亮。
“后来修路,听说把那个石头给炸了。”村长解释道。
“唉……”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就被浇灭了。
黑眼镜给老村长递了根烟,村长高高兴兴接过烟并没有放到嘴里,而是别在了耳朵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
“抽这个,你们这个是好烟,不舍得抽嘞。”
黑眼镜嘿嘿一笑把一整包刚开封的烟递给了村长,村长开始推脱最后还是收下了。“以后还得麻烦您多照顾。”
村长乐开了花,“那是,那是,你们都是北京来的大学生,当然要好好照顾的嘛。”
跟村长搞了半天的关系,只借到一辆农用三轮。
一股子黄烟从农用三轮后面飞扬而起,呛得坐在农用三轮后面的三个人直咳嗽。
“当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齐汀兰捂着鼻子,现在她的头发都上都是黄土。
“一骑红尘我是见识过了,但哪儿有妃子笑,我给你弄个小伙儿哭啊,这黄土高坡真是够了。”齐震的脸上仿佛打了一层不符合肤色的粉底,他拍了拍黑眼镜的肩膀,“齐大哥,你能不能开慢点,我都快吃饱了。”
赵高倒是见怪不怪田野考古天天就是清理土坑,他早就习惯了。只是眼镜上蒙上了一层土,看着有些滑稽。
村长说的伏羲八卦阵不是像齐汀兰想象那样在河谷的平地上,而在一到山梁的顶端,他们把农用三轮锁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山梁,一个个像个土猴子一样喘着粗气。
“终于理解,理解为什么黄土高原流行信天游了。”齐汀兰找块黑色的石头坐了上去。
黑眼镜跟齐震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掏出烟给自己点上,只有赵高拿出地质锤敲打着几块黑乎乎的石头,石头竟然发出脆脆的声音,仿佛两个玉镯相撞声音悦耳动听,“这里不应该有这样的石头啊。这里的土质应该是含有石膏的紫红色粘土,砂质粘土,砂岩和砂砾岩。岩性差,抗蚀力较弱。”
齐汀兰从地上抓起一把黄土,“这种土质在地下水浸泡和润滑作用下极易发生重力侵蚀。”她用手拍了拍自己坐的石块,“所以说这些石头应该不是本地产的。”
黑眼镜叼着烟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在一块石头上倒上了一些水,石头湿了的地方泛出一种黑绿色的光,“跟你脖子上的大概是一种东西,只是似乎纯度没有你那个高,就像玉石分了三六九等,你脖子上的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小哥还是很够意思的嘛!”
“那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齐震跳上了一块较大的石块,“可这怎么看出来是伏羲八卦阵啊,不就是些乱糟糟的石头堆。”
齐汀兰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圆形物体。
“表姑,你这是什么?”
“那是罗盘,看来你表姑这是要给齐家争光添彩呢。”黑眼镜把烟头在石块上压灭,烟屁塞进了自己准备的垃圾袋里,“齐家的小鬼,你抽完烟也别扔地上,咱们要做有素质的‘盗墓贼’。”
“记住,我们只是来找救宁姐的方法,找到的遗迹里无论里面有什么都不要动。”齐汀兰瞪着黑眼镜。
他耸了耸肩,“好好好,既然是你牵头自然是听‘老大’的,我就随便一说。”
太阳高悬在苍凉的黄土高原之上,葫芦河就在不远处蜿蜒流淌,一切早就不是千年前的样子只有一年四季的风大概记得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齐汀兰拿着罗盘不停的确定着方位,脚下颇有章法的踱着步子,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流了下来,在沾满泥土的皮肤上冲出了一条沟壑,她并不能确定她做的这些有没有用,她也是临时抱佛脚,其实就算现在把齐老爷子弄到此处他也不会比齐汀兰强到哪里去,因为齐铁嘴把他一身的本事都带进了棺材,所以齐家门早就不存在了。
“齐大哥,这个靠谱吗?”齐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盗墓的。
“九门里要说哪家最会看风水自然是你们齐家门,只是你表姑没得了齐铁嘴的真传,不知道会怎么样。”
“如果兰兰说的都对,我们找的就不仅仅是个古墓,用传统的方法肯定是没有用的,只能依靠风水,还有……一些运气吧。”赵高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
“我Cao,表姑人呢?”齐震光顾着跟赵高、黑眼镜聊天,一抬头突然发现刚才还在不远处绕圈子的齐汀兰不见了。“大白天,闹鬼。”
“在石头后面?”赵高戴上眼镜。
“不可能,表姑再矮也比这些石头高。”
“快过去看看。”
齐汀兰围着这些碎石已经踩出了一个圆形,她正在往地上用脚画卦象。
“表姑?表姑?”
“齐震,我在下面。”齐汀兰的声音从齐震的脚下传来,“我踩到坤位发现有块石头在上面,结果还没有挪开石头,突然脚底下就塌了。”
“这种地方不应该会这样的。”赵高扶着眼镜低头看去。
“别琢磨了,先把‘老大’弄上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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