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五十八章

    齐汀兰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了,但是醒过来之后她是仰卧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后背又疼又痒她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表姑,你是醒了还是诈尸了。”

    “你才诈尸呢。”齐汀兰也不敢用手去摸后背,“你就不能给我摆个侧卧的姿势吗?我这伤口是不是又崩裂了?疼死了。”

    “你本来是侧卧的,睡着睡着就躺平了。我也没有办法。”

    “其他人呢?”

    “都还在昏迷,还有花爷那边也有消息了,已经找到了正在往回撤呢。”

    “秀秀呢?”

    “看了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就没出过房间。你们包里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啊?”

    齐汀兰下意识的去捋自己的长头发,发现下手之处是空的,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已经被自己割断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造型是啥样,“她奶奶的头。”

    “所以第一批进去的人都死了?”齐震见齐汀兰半天不说话,嗫嚅了半天终于问道,“那个表姑,他们说只找到了花爷,潘哥跟尤然他们……”

    “不用等了,他们不会回来了。”齐汀兰回过头看向齐震双眼通红吓人。

    “您亲眼看见的?”

    齐汀兰的脸刚刚恢复的一丝红润也消失了,表情变得有点扭曲,“是我亲自送他走的,我们不可能带他出来,也救不了他的命,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齐震往前走了两步抓住齐汀兰的胳膊,声音颤抖的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在努力一下?”

    齐汀兰苦笑道,“我有什么办法,他一直嘱咐我要替他照顾好你。”

    “谁稀罕他照顾我。”齐震转身跑出了房间。

    重新躺回床上,齐汀兰盯着自己胳膊上被抓出的红印竟然觉得后背的疼痛减轻,她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窗外已接近暮色。

    她费了半天的力气才下了床,齐震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好不容易挪出房间,这是村子里还不错的一处小楼,被裘德考的队伍租了下来,她走到楼门口遇见裘德考公司的人跟她打招呼,她点了点头。那个人告诉她吴邪跟胖子已经没有危险了,还在睡着,闷油瓶已经醒了正在外面发呆。

    果然齐汀兰缓慢的移出楼门就看见闷油瓶坐在一块石头上,背影单薄有些佝偻。

    闷油瓶已经在这坐了很久了,他的眼前是一片绿色油亮油亮的,让人心旷神怡,空气里弥漫着山村独特的泥土气味——潮湿、干净、单纯。

    “能给我让个地儿坐吗?”齐汀兰小心翼翼地跟闷油瓶说话,生怕吓到他。

    闷油瓶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去看齐汀兰,导致齐汀兰以为他的听力出了问题。他往边上挪了挪给齐汀兰留出了一小块空间。

    齐汀兰挨着闷油瓶坐下,“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

    “那就好,还有你认识我,认识吴邪还有胖哥对吧,你现在没失忆对吧。”

    “嗯。”

    “那你是准备跟我和胖哥回北京还是跟着吴邪回杭州?”齐汀兰顿了顿,“如果你觉得住在我家里不方便的话,我跟胖哥可以单给你租一间房子,我回北京之前要回一趟长沙,我要回长沙处理我们家伙计的后事。”齐汀兰搓着自己的手,她还是不太能面对尤然的死讯。“张起灵,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在做这个了,如果你喜欢冒险其实现在有很多人喜欢到山里宿营,我上次说开个公司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想上学,我们大学也有成人学院……”

    闷油瓶突然打断了齐汀兰,“你为什么要来?”

    齐汀兰愣住了,“吴邪需要我帮他……”

    “你、为什么要来?”闷油瓶又重复了一遍,加重了“你”的发音,就像没有听到齐汀兰的回答。

    齐汀兰不知所措,说话变得磕磕巴巴的,“因为,因为吴邪说你们被困在张家古楼里,需要人……”

    “你不应该来。”

    “我总不能看着你们困死,难道你在夹层里不是在等着我们去救你?”

    “你已经做完你可以做的一切,现在应该回去了。”

    “你这是嫌我多余吗?”

    “后面的路只能我自己走,你应该像齐铁嘴希望的那样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一切都结束了。”闷油瓶的余光扫过齐汀兰的脖子,那个陨玉的麒麟平安牌还端正的戴在她的胸口。

    “你要去哪儿?”

    “我应该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现在想跟我们撇清关系?到底还能不能做朋友了,给句痛快话。”齐汀兰皱着眉头盯着闷油瓶的侧脸。

    闷油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齐汀兰一下从石头上弹了起来,“做人你讲不讲良心,我们千里迢迢来救你。” 齐汀兰抬起胳膊指了指张家古楼的方向,“损兵折将,我连我好朋友的尸骨都带不出来,你想拍拍屁股走人,可以,这是我们自愿的,我们活该,但是你总得让我们死的明白吧,你做这些到底为什么?”

    闷油瓶竟然真的停住了脚步,“我没有时间了,但你的人生还很长。”

    齐汀兰冲到闷油瓶面前,她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你能别说的跟遗言一样吗?你得了绝症了?不可能的,你做过全身检查啊,大夫说你好着呢。”

    闷油瓶摇摇头语气很平淡:“这是我自己的路,我生来别无选择只能自己走,但你可以自己选择,你可以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不可能,大家一起经历了生死,那些事情历历在目,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当做从来没认识过你?你去问问吴邪,问问胖哥,我们怎么可能当做不认识你。”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相对而立都不说话,好像谁先出声谁就输掉了一样。齐汀兰攥紧了拳头身体不停的颤抖,“好!”她伸手猛地拽下脖子上的平安牌扔到闷油瓶的身上,闷油瓶迅速伸手接住,“你满意就好。”齐汀兰朝闷油瓶笑了笑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齐震端着饭出现在齐汀兰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坐在床上望着对面的墙壁,“齐震,你说我们做这些牺牲了那么多的人,到底值得不值得?”

    “表姑,我想回长沙给尤然买块墓地。”

    “应该的,你陪我一起去看看他的爸爸妈妈吧,我没有勇气一个人去。”

    夜里齐汀兰睡的并不安稳,她梦见自己跟尤然站在岳阳楼上,尤然笑着对她说:“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你找到湘君的墓了吗?”

    “尤然,对不起。”齐汀兰望着他。

    “没关系,现在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他的墓到底在哪。”尤然还是笑眯眯的不似之前总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齐汀兰觉得自己的脸上痒痒的,睁开眼全是泪水。天微微亮闷油瓶安静的坐在她的床边,穿戴整齐,手刚刚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所以她感觉有些痒。

    “你这是要干嘛去?”齐汀兰迅速的坐起身打量着他,他的脸上浮现着若隐若现的胡茬,齐汀兰很想把他这份恼人的淡然跟这些胡茬一起剃掉。

    “我要走了。”

    “哦。”齐汀兰低垂着眼睑,觉着手里硬邦邦的。

    “嗯。”闷油瓶似乎对她的反应有点失望,但并没有表示,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齐汀兰把手里的东西拿近了一看是那块麒麟平安牌,又伸手递到闷油瓶的眼前,“我不要。”

    闷油瓶的手很大,紧紧的包裹着齐汀兰的手,她的手里放着那块墨绿色的平安牌,“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

    在力气上输给闷油瓶又不是第一天,齐汀兰无论如何也不能从闷油瓶手里拽出自己的手,“张起灵,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的,你让我忘了你就要忘了你?你让我留下平安牌,我就得留下平安牌?”

    闷油瓶好像并不在意齐汀兰发脾气,只是抬起自己的右手用那两根颀长的手指理了理齐汀兰耳边的碎发,“还是长头发好一些。”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别讨厌,连吵架都吵不起来。”

    “我该走了。”闷油瓶自顾自的站起身走向门口。

    齐汀兰光着脚跳下床,“张起灵!”

    闷油瓶一转身齐汀兰直接扑过来把他按在墙上,左手揪着他的衣服领子,“你去哪儿?你到底要去哪儿?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闷油瓶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用沉默来回答齐汀兰提出的问题,齐汀兰瞪得通红的眼睛在闷油瓶漆黑无波的眼睛里没有找到一点信息。她终于妥协,右手的拳头狠狠砸中闷油瓶头侧的墙面上,手心里的平安牌硌得手掌生疼。

    闷油瓶掰开齐汀兰紧扣的手,把平安牌重新戴回到她的脖子上。“都结束了,好好活下去。”她的身体很软,抖得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她又短又丑的头发蹭的闷油瓶痒痒的。

    “你走吧,我明白了。”她轻轻推开闷油瓶。

    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如果不曾在潘家园相遇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呢?门已经关上了很久齐汀兰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齐汀兰坐在窗前,外面突然嘈杂起来,她走出房间看见胖子正坐在石头上吸烟。

    “胖哥,感觉怎么样啊?”

    “活到长命百岁不敢保证,反正现在死不了。”

    “吴邪呢?”

    胖子努了努嘴,“不在那发脾气呢吗。”

    齐汀兰坐下来。

    “你是不是喜欢小哥?”

    “我不知道。”齐汀兰冷着脸听着吴邪朝闷油瓶发火儿,她的右手还在隐隐作痛。

    “你要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啊,你以为我是瞎子?”

    “我真不知道。”齐汀兰叹了一口气,“胖哥给我一支烟吧。”

    胖子把烟盒扔给她。

    “没有人可以留的下他,你不能,我不能,吴邪也不能。”

    “所以呢?”胖子皱着眉头。

    齐汀兰点燃了香烟朝他嫣然一笑,“所以不喜欢跟喜欢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们俩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胖子斜着眼睛看向齐汀兰脖子上的麒麟平安牌。

    “咱们能不说这个话题吗?”

    “那好吧,我去看看吴邪。”胖子站起身拍了拍齐汀兰的肩膀。

    烟雾第一次滑进肺里,感觉有些奇妙,整个胸腔都有些膨胀的舒适感,齐汀兰轻轻吐出烟雾像排除了许多的烦恼,她苦笑着看着闷油瓶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绿色当中,“希望都结束了吧。”

    云彩死了的消息是齐震告诉齐汀兰的,当时她正在整理行囊。她冲出去拦住发疯一般的胖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胖子这样,那响彻山谷的悲嚎震的她的灵魂都跟着发颤,但是她无能为力,她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吴邪,他的样子很颓丧,这一次大家再也不能愉快的吃火锅,大概谁也不愿意再提起巴乃这个伤心地。

    不出意外齐汀兰是在云彩的墓前找到胖子的,一夜之间他迅速的瘦了下去,面色黑黄,胡茬错乱的分布在下巴上,眼窝深陷,手里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支烟,他站在那里就像他面前的墓碑一样,笔直又孤单。齐汀兰站在他身边半天都没有说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最终还是胖子先开口。

    “明天是尤然的头七,我今天下午就要赶回长沙,你呢?”

    “我想在这呆一阵子。”

    盯着胖子手里点燃的香烟,“这里的烟你抽不习惯吧,等我回北京买了寄到阿贵家。”

    胖子没有说话,齐汀兰找了块石头坐了上去,“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随着老九门最后一位在这里倒下而结束。”

    胖子又续了一根烟,但并没有抽。

    “老九门那一代我正经见过的大概就是霍奶奶了,我连我伯公都没有见过。但要说我最喜欢的却是二爷爷。都说二爷爷在脂粉堆儿里逍遥,传闻他风流成性,但那是他夫人去世之后的事情。我们老九门的后代都知道他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就是他早逝的夫人,我根本没有张大佛爷的家国大义,我只相信事在人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若是我,一定会救二奶奶,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才不信别无办法。”齐汀兰耸了耸肩,“所以我是个凡人,成不了大器,那个时代也许张大佛爷做的也没有什么错,也说不得是谁的错。”

    手中的烟终于递到了嘴边,胖子就像如释重负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你的意思让我学学你们二爷,痛失所爱以后也要过得活色生香?”

    听到这句话齐汀兰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以你的硬件条件学二爷爷恐怕有些困难,不过你能这么想也好。”

    “行了,兰兰别劝我了,这里其实挺好的青山绿水,我北京的铺子有伙计打理,你抽空替我看看就得了。”

    “那好吧。”齐汀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丫头,你脖子上的平安牌是小哥给你的吧?”胖子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这也能看的出来?”

    “这种陨玉的东西也就只有他有。我只是想说有些事情你不去努力就来不及了,有些人错过了就错过了。” 胖子把另一根点燃的烟放到墓碑上。

    齐汀兰轻轻笑着,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揶揄胖子酸文假醋的装忧郁,“我不是说过了喜欢和不喜欢没有什么不同,他不需要陪伴,他不需要关心,他不需要我,他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那他为什么要送你平安牌?”

    “我过生日啊,我生日你都没送我礼物。”齐汀兰朝胖子伸出手,“我觉得云彩不会介意你送我礼物的。”

    “兰兰,如果小哥需要关心,需要陪伴呢,我觉得他其实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自己还不太明白,他对朋友绝对算得上肝胆相照了……”

    齐汀兰打断胖子,“胖哥,你觉得张起灵是正常人吗?”

    “这你要分怎么说了,小哥身上确实有很多的秘密,但你要说他不正常吧,也不太对。”

    “那我呢?我并不是与生俱来做这一行的,而张起灵好像除了做这个外在没有什么使他有归属感,换句话说他是为了他的家族责任而生的,虽然人的一辈子那么长,哪怕像二爷爷活到102岁,也终将要入土为安的,我只有22岁,但是我恐怕也活不过二爷爷,我也会变老,等我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他会怎么样呢?或许还是这样。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我不可能一辈子盗墓,我也不可能继承齐家的产业,如果我恢复我正常的轨迹,大概就不会跟张起灵有什么交集了,终有一天我也会被时间淘汰,站在他身边我又有什么资格?我又何必要强求什么呢?二奶奶32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她对二爷爷说她的一辈子却不是二爷爷的一辈子。”

    齐汀兰朝胖子笑了笑,“我的一辈子又怎么会是张起灵的一辈子呢?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可你毕竟现在还年轻,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疯狂过?”

    齐汀兰望着云彩的墓碑,“我十分羡慕二奶奶,也想着能拥有他们那样的爱情。二奶奶虽然只是个卖面的丫头,但在二爷爷那里她却是全世界最好的。二爷爷那样的男子这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了,因为不会再有一个二奶奶让他捧在手心里。”

    齐汀兰笑着拍了拍胖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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