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店门,齐汀兰就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店里的香味,店里一直都有焚老山塔香的习惯,而现在檀香中还夹杂了某种男士香水的味道。迎接齐汀兰的是尤然有点无奈的目光,他朝齐汀兰使了个眼色,“在里面。”他的语气有种无关自己的冷漠感。
果然,齐汀兰走进内堂就看见解语花正拿着手机不停的按动键盘,他听见门帘的响动抬头瞥了齐汀兰一眼,“齐家妹妹我可等你半天了半天了。”
“你找我什么事?”
解语花的拇指继续在手机键盘上有规律的按动,速度之快让齐汀兰叹为观止,“你稍等,马上就好。”
齐汀兰坐到一旁的藤椅上,“你这样不会得腱鞘炎吗?”
过了一会儿解语花终于放下了手机,“你们到底跟吴家有什么猫腻?就你们店跟三叔的业务实在是少的不值一提,怎么齐二爷爷还派你亲自来一趟,他老这是下的什么棋?”
“不知道。”齐汀兰耸了耸肩,“我只是来帮吴邪的。”
门帘一响,尤然把齐汀兰的杯子放到她面前。
“谢谢。”齐汀兰连忙致谢,尤然只是点了一下头就转身出去了,齐汀兰提鼻子一闻杯子里升腾的水汽是龙井的清香。
“你们家的伙计可不太热情。”
齐汀兰微微一笑,“话唠的那个没在,如果解老板今天是想跟我们小店谈谈业务,找我就行了,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咱们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你想帮吴邪?”
“对,之后我会跟他一起去广西。”
“看来咱们是要同路了。”解语花瞧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
齐汀兰点了点头,“你问了我,我也问问你。谢家虽然跟吴家是亲戚,但你这么全心全意帮吴邪不仅仅因为这个吧?”
解语花将手机按亮看了一眼然后视线重新回到齐汀兰脸上,“潘子叫我来的,我是冲三爷的面子,帮吴邪就是帮我自己。”
解语花笑得人畜无害反而让齐汀兰提高了警惕,“开门见山吧,你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我们解家做事向来是会留有‘后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知道。”
“明天我会帮吴邪撑场子。”手机在解语花的手里转了转,“我需要你来帮衬明天我留的‘后手’。”
“我觉得你的伙计们完全能帮你搞定吧。”齐汀兰喝了一口茶水。
“当然可以,只是万一‘后手’也出了岔子,我也要留出‘余地’,而你就是留出来的余地。”
“我?”齐汀兰笑道,“你的准备也太充足了吧?给方案二都留出空儿来,那不是要没完没了了?而且我初来乍到,我能成什么气候?”
“三叔可以是假的,而你齐家大小姐的身份可是如假包换的,人的名树的影。虽然过了那么久,老九门在这一行里仍旧是金字招牌。我已经把你代表齐家来长沙的消息放出去了。”解语花身体前倾离开了椅背离齐汀兰近了一些,“不是准备充足,而是我需要万无一失,吴家有难,解家也会跟着倒霉。”
“你不是还有秀秀呢,霍家不是比我们家势力更大?”
“秀秀毕竟年纪还小,而且你也知道霍家势力大、人也多,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灯,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了,绝对不想让更多的人来乱中取利,你们齐家最适合,盘口小欲望小,不贪图利益。”
齐汀兰无奈的盯着自己的茶杯,“小丫头可能并不喜欢你说她年纪小这个说法。而且你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分明就是想拉我们家下水,临死还得拉个垫背的。”她抬起头朝着解语花暧昧一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什么都不要?”
“你说了你只是来帮吴邪的,齐家说话向来算数。”
“我可不是标准的齐家人,不过先说说你的‘余地’我洗耳恭听。”
“并不是我要拉你们下水,齐二爷爷可没有那么简单,他知道的一定不少。”
“呵呵,比起你,我更相信我姥爷。”
“想必你刚才去见了吴邪对吧。”
“嗯。”齐汀兰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比起三叔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人的相貌可以伪装,但是气度风采短时间内很难模仿,尤其他并没有三叔的阅历,换做咱们也是一样,这不怪吴邪,他已经很厉害了。”
“但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明天有个万一,各个盘口也不是吃素的,我们所有人都会折在里面。”
“所以,你让我做什么?”
“我已经让我的伙计化妆成三叔的样子,我需要你去撑场子,把三叔的面子做足。”
“你真觉得我有那么大分量?”齐汀兰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我们折那边。”
“你只是个前奏,真正的的分量是三叔不是你。三叔手下现在最棘手的就是王八邱跟老六的堂口,他们两个狼狈为奸一心做大,摆平了他们别人都不是问题,明天一旦我们那边出了岔子,你们要去老六的店里转一圈,让人以为你们是真三叔就可以了。如果一切顺利没准也不需要你们上场,你到时候等我消息。”
齐汀兰眨了眨眼,“好吧,我可以去。这个‘后手’你不打算跟吴邪说对吧?”
“我想你明白我不说的理由,我不说你也不会说。”
齐汀兰笑了笑,“我肯定明天的事情解决之前不会跟他说,让他专心致志的扮演三叔。”
“还有一个事儿我想问你。”解语花顿了顿,好像难以启齿。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你杀过人吗?”
“我Cao!”齐汀兰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在开玩笑吧?你不会让我明天去杀人吧。”
解语花见到齐汀兰的反应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真羡慕你,齐二爷爷把你保护的这么好。行了,明天会有伙计来接你,如果你想带帮手,你自己看吧。”
齐汀兰将解语花送到门口,尤然木然地说道:“花爷,慢走。”
“下次给我换跟你们家小姐一样的茶,今天的茶太难喝。”
目送解语花离开,齐汀兰转头问尤然,“你跟他很熟?”
“见过几次。”
“今天你给他喝什么了?”
“去年剩的龙井。”
齐汀兰噗嗤笑出声来,“你怎么拿隔年的绿茶给他喝呀。”
“不然浪费。”说完悠然继续整理手里的东西,齐汀兰发现他的右手手掌有一条的伤疤。
“尤然,有个问题问你,你别介意。”
尤然居高临下的看着齐汀兰,“你问。”
“你手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齐震的哥哥砍的。”
“砍的?”齐汀兰不禁对这个伙计另眼相看,由上到下重新打量他,“那齐震他哥呢?”
“死了。”
“我Cao!”齐汀兰忍不住又爆了粗口,“不是你……”
“不是我,是火拼的时候失手被别人捅死的。”尤然的表现很无所谓,死活都与他无关。
“尤然你今年多大了?”
“28。”尤然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疤,拿起布擦擦柜台。
门被一把推开,齐震拎着袋子走了进来,整个沉闷的气氛一下子被激活了,“表姑,我给你买了臭豆腐。”
“让你叫我表姑是逗你玩的,你不用真的这么叫,叫我汀兰就行了,你出去不会是专门给我买臭豆腐吧。”
“嘿嘿,快点吃吧,尤然你看着前面啊。”齐震从袋子里掏出个袋子放到柜台上推着齐汀兰往后堂走去。
尤然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袋子,是一份糖油粑粑——尤然最喜欢吃的长沙小吃。
“齐震你本来是什么专业的啊?”臭豆腐的味道混合解语花留下的香水味不太好闻,齐汀兰起身打开了窗户。
齐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啊,没上过大学,上的职业学校。”
“学校之外也能学到很多东西,总在学校都成书呆子了。”齐汀兰笑道,“你是怎么当上店里伙计的。”
“说起来得感谢大老板,当时我哥是街上的小混混,跟人打架被人捅成重伤凶手没抓住,我回村里借钱没有人肯借给我,这时候大老板正好回来扫墓,我哥住院的钱都是他出的,他让我念完书就来店里帮忙。”
“你父母呢?”
“他们早死了,我的亲人只有我哥哥。”齐震笑道。
看着齐震的笑颜,齐汀兰有点无法适从,这个笑容背后隐藏着多少的艰辛大概只有这个开朗活泼的男孩自己知道,也许齐老爷子正是想起了齐铁嘴与他自己的身世才格外关照齐震。
“我刚才听尤然说他手上的疤是你哥砍的?”
“嗨,我哥以前喜欢他们学校的女孩,,可那个女孩跟尤然特别好,所以……你也知道小孩不懂事才会做那些事。”
“那你们还能这么好?”齐汀兰咬着脆嫩的臭豆腐。
“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你别看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打起架来特别凶横简直不要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咬人的狗不叫’。”
正说着尤然拿着齐震的破水壶墩到桌上,齐震朝齐汀兰吐了吐舌头,一股子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齐汀兰捂住了鼻子,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浑身是伤的闷油瓶,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他们去救他,嘴里的本来酥香的臭豆腐,一下子变得如同嚼蜡,“这是什么茶?”
“这是药,治创伤性关节炎的。”说完尤然转身走出后堂。
齐震挠挠头,“他就是喜欢操心。”
“不是很好嘛,有这样关心你的朋友。”齐汀兰放下手里的碗,心情有些低落,胖子这些天困在张家古楼会不会瘦一些,他的瘦身指标是不是能达到了。
“表姑,你怎么不吃了,这家的臭豆腐最有名了,我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
齐汀兰用竹签扎起一块臭豆腐放进嘴里,“真的很好吃,谢谢。”
“等明天我跟齐叔说一下,带你好好在长沙城里转一转,我们这可有好多有意思的地方呢。”
齐汀兰费力的点点头,她咽下嚼成渣子的豆腐,眼睛里齐震的样子变得模糊不清。
晚饭是四个人在院子里吃的,尤然负责收拾碗筷,齐汀兰本来想帮忙,被齐叔制止,“让他去弄吧,我还有话说。”
齐汀兰端坐回椅子,“齐叔您吩咐。”
“明天你自己去我还是不放心,关于你来长沙的事情已经有人到我这来探口风。虽然咱们已经不是这行的主流,但毕竟还是产业链上的一环,还跟这个行业有关系,名声在外总是被人惦记。”
“我明白,我初来乍到不知深浅的,您得多提点我。”齐汀兰毕恭毕敬地说道。
“明天你沉稳点就行,我没有特别要嘱咐大小姐的,这种事情经验赶不上变化,咱们明天既然不是去讲理就让齐震陪你去吧。”
“谢谢,齐叔。”
店铺后院的电压不稳,空调开了一会儿就跳闸了。齐汀兰睡不着觉穿好衣服到院子里乘凉,齐震那屋的空调也停了。
“表姑,在我们这睡不着?”
“有点热。”齐汀兰搬着小板凳坐到齐震边上,“尤然呢?”
“他回家去了,你的房间以前是他的,本来让他来我这屋挤一挤他不愿意。”
“真是不好意思占了他的房间。”
“他家不远,没事。”
齐汀兰看见齐震坐在台阶上的姿势有些别扭,“你的后背怎么回事?”
“老毛病,又开始疼了,喝了尤然的药好一些,还是有点疼,看来我得坚持喝。”他笑笑根本看不出来背在疼。
“你等我一会儿,我包里有药。”说罢齐汀兰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到药膏。
齐震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背对着齐汀兰,齐汀兰在手上抹上药膏开始给齐震按摩后背,齐震的后背有一些伤疤,有几节椎骨摸着有些突兀。
“你做过矫正了吗?”
“还不是那么严重。”齐震龇牙咧嘴道。
“等严重就晚了,等着做手术啊?踏踏实实做理疗,要不一身病以后找老婆都困难。”
“表姑,您的手劲能不能轻点。”
齐汀兰放轻了手的力度,“这样可以了吗?其实我也没用多大力,你这样我可不敢用力。”
“行,表姑你手法还挺不错啊。”
“所有护理老头老太太的招数我都擅长,只是你年纪轻轻跟老头一样。”
“大老板真幸福啊。”齐震说道。
“明天,明天……”齐汀兰顿了顿,“你怕吗?”
“不怕,怎么,表姑你害怕了?”
齐汀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没参与过这些盘口间的争斗,大概是对未知的恐惧吧,不过我比较赞成‘去做害怕的事情,害怕就会消失’。”
“没事,明天有我在,吴家的盘口咱们其实也是有业务往来的,您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
“抱歉,这么多年对于姥爷的经营我并不知情,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我一直以为只有潘家园的铺子。”按摩了一会儿,齐汀兰拍拍齐震的肩膀,“按好了,快去睡觉吧,明天可能还得早起。”
“没准这就是大老板要的效果呢。”齐震穿上上衣俏皮的朝齐汀兰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齐汀兰正在跟齐震吃早饭,解语花的人就已经到了。
两辆黑色的别克车一前一后停在路边,齐震坐到第二辆车的副驾驶上,齐汀兰被请后座上,化妆成三叔的伙计端坐在后座上朝齐汀兰点了点头。
司机发动了车子。
“现在要去老六的铺子吗?”齐汀兰问“三叔”。
“我们会在铺子附近,等待花爷的指示。”
“咱们一共多少人个人?”
“算上您二位一共是八个。”
齐汀兰咽了咽口水手心里黏糊糊的尽是汗水,她想要问,就咱们几个够吗?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坐在车里齐汀兰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的日历,发觉今天就是中秋节,但是与闷油瓶的中秋之约已经不能兑现,他与胖子生死未卜,每每想到这些齐汀兰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一种脱力的感觉萦绕着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她自言自语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让人有些烦躁,齐震在副驾驶上坐立不安,齐汀兰从后座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无可奈何的老实下来。
解语花的伙计倒是个合格的演员,沉稳的坐在座位上纹丝未动颇有三叔的风范。
司机跟齐汀兰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司机下车拉开了后排车门,齐汀兰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面孔跟着三叔走下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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